“因为是他,所以就不敢动手了吗?那林缈不识时务,眼瞧着皇上在气头上,他还非要拿纲常礼法搪塞陛下,不许废后。结果犯了圣怒,被打了五十大板。”
苏羽环暗暗咬牙,她气的不仅是荣平竟然逃过追杀,还是有意无意帮她逃过追杀的两个男人都是她喜欢的!
陆勉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还要收留她。荣平更不识抬举,还敢跟陆勉绝交?她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宫的男人绝交?她配吗?结果现在又去攀扯林缈。
苏羽环细长的手指不受控制的用力,咔擦一声,上好的琉璃盏都撅断了杯柄。
“一定要把那死丫头揪出来。她既然活腻歪了,那本宫就送她一程。”
“是。”太监低着头,却犹豫着站在原地。“那丫头在国公府邸,咱们不好动啊。”
若是别的不着边际的亲王国公倒也罢了,凭着苏妃的名号,就能直接要人,但偏偏是林缈。对于这位公爷,皇帝可是相当喜欢。虽说这次打了板子,但皇上随后就冷静下来了——这不还是听了林公的劝嘛,要不然苏贵妃就是苏皇后了。
看来只能先除掉林缈了。苏羽环微微闭眼,壮士断腕般做了决定,等到来年我心情好也许会去凭吊你。
苏羽环想了一想,冒出一条计策:“我听说去年有个老大臣,也是挨了廷杖,也是五十杖,结果没扛过去……”
属下露出个心神领会的表情:“小的明白。”
——
荣平在库房里蜷缩着休息,半夜时分,外面却暄腾腾吵嚷起来。下人们乱作一团,有打灯笼的,有端水的,还有抱冰块儿的。她走出房间,拉住管家问道:“怎么了?”
“公爷发烧了……”
“大夫呢?怎么没有大夫?”
“这京城里哪还有好大夫,好大夫不都刚被皇帝砍了吗?”
管家苦笑摇头:“宫里那苏贵妃授意京城医馆还有养着府医的达官贵人,不许给定国公府帮助,所有药材商行和医家不得直接或间接救治林公。不然就是跟她过不去。这女人真是可恶的很!”
他转了大半夜没有收获,这会儿林缈高烧不退,他也无计可施,一屁股坐在地上,垂头丧气。
荣平幽幽的道:“我有药啊,怎么不问我呢?”
“啊?”管家蹭的一下跳了起来。
荣平从皮箱里取了药出来,跟管家一起过去,结果刚进内室就看到一个小厮正把黑色的药膏往林缈背上涂抹,荣平见状一把夺过,她低头一嗅,立即丢在了地上。
“哎哎!”小厮一下子跳起来:“我好不容易从东昌侯老太太那里挪借来的药,专治跌打损伤的,你这是干什么?”
荣平冷笑:“那你现在可以去一耳光抽到老太太脸上,问她谋害人命是何居心。”
管家闻言,意识到事情严重,忙把药膏收起来,将小厮押下去看管。
林缈依然昏迷,他的头发被拢到一边,露出了脊背,从肩胛到后腰都猩红一片,斑驳刺眼,几乎没有一片好皮。
管家刚想说您又不是府中下人,看了陌生男子体肤已是不合礼数,哪里还能触碰。然而荣平行动很快,她打开药瓶,在床榻边蹲下,开始上药,手指触碰到那破烂的皮肉,昏迷中的人肌肉微微收缩了一下。应该很痛……荣平不由得放轻了力道,“很快就好了。”
林缈俯卧着,露出小半边侧脸,因为消瘦,线条显得尤其锋锐流利,颊上有些病态的艳红,晕迷中带出些旖旎。荣平眯了眯眼睛,加快了手下的动作。
黎明时分,林缈的热度终于降了下去,原本泛着不正常潮红的面上,红晕渐渐褪去,露出原本冰白如雪的肤色来。
管家这才松了口气,对她恭恭敬敬弯腰行了一礼。
荣平有些奇怪:“你这是做什么?”
“谢姑娘救命之恩啊。”
荣平无所谓的摇头:“就当过夜费了。”
眼瞧着她坦然走向那个黑乎乎阴森森的小库房,管家的脸刷的一下大红,像被抽了一耳光。
次日半下午的功夫,林缈终于清醒,他刚一动,管家便察觉了:“您先别动,我再给你上次药。”
林缈看到药瓶上的标签,有些意外“当初后宫有个嫔妃,被风筝线割了脸,留下两寸长一道深口,她向荣医仙求此药,荣医仙开价一千金。”
管家手一抖,差点把一瓶倒光,他赶紧捂住,诧异道:“一千金磨成金粉都不止这么大一瓶吧?”
他看看林缈的背,仿佛看到一块金光闪闪的板。
“公爷,若不是容姑娘眼疾手快通识药物,您这会儿怕是危险了。”管家说起昨夜之事,依然后怕不已。
“那小厮被东昌侯老夫人骗了,我已经处罚了他,只是那个老太太哪里来这么大胆子要害您呢?”
“老太太是不敢,但老太太的女儿还在冷宫里呆着呢,有苏妃一句话,大约就能放出来了。”
至于结果嘛,依着苏妃的手段,哪怕事情败露,也不会牵扯到自己身上。
果然,半下午时分便传来消息,东昌侯府老太太悬梁了。
林缈披衣起身,径自来到后院客房。他走的很慢,脚步也很轻,隔着扶疏花影就看到荣平正在读书,一边读还一边用手比划,非常投入。
林缈默默看了一会儿忽然道:“夤夜苦等,必有所求,问问她想要什么。”
容平正在看书,父亲留下的皮箱里,除了些瓶瓶罐罐,丸散剂汤,还有《林氏针穴法》《人体经络祥解》《疑难杂症病例》等几本书。阳光透过花影茜纱窗落在她的面颊上,让她显得安静而又专注。听到林缈的询问,她也不客气,直接说道:“我想出城,请林公想想办法。”
“出城不是难事,问题是怎么出。”
荣平诧异,我都被追的到处跑了,这还有的挑吗?
“偷跑出去自然简单,但此后你便要面对没完没了的追杀,不如光明正大的走出去。”林缈看了一眼她的皮箱:“就看你舍不舍得。”
荣平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我可以。”
她当即按照林缈的提议把手中所有灵丹妙药送给皇帝,反正配方她都背下来了,以后有机会她完全可以自己研制出来。
皇帝听了这个消息,果然颇有兴趣,有了那样珍奇的药就等于生命多了道保险,谁会不动心呢?
“她父亲误了贵妃的病,被朕杀了,她不仅没有怨言,还如此忠心耿耿,值得嘉奖。给她些银子,让她扶柩还乡,自谋生路去吧。”
——
咸福宫里,苏妃大发雷霆:“荣平这女人简直是专门生来克我的!处处碍我的事!如果不是荣平,现在本宫应该已经听到定国公府的报丧声的了吧”。
苏羽环自打下了命令,就一直派人盯着林缈府邸。可眼看三天过去,五天过去,林缈府就是没动静。后来才知道荣平住进了定国公府,直接让她的计划破产了。
“三番两次坏我事,她是铁了心跟我作对。”
偏偏皇帝得了她的药,就觉得荣平内心忠贞,交代以后不要难为她。这让苏羽环几乎咬碎一口银牙,你不是献药求生吗?那这药本宫就替你收下了。
当天晚上,苏羽环香汗淋漓,娇喘细细,拦着皇帝臂膀,娇笑不断,婉转承欢。好戏终了,皇帝颇为餍足,笑道:“爱妃身体恢复的不错啊,这就能侍寝了。”
“嗯,都是陆太医调理的好。”苏羽环满面春光,顺势给陆勉邀宠:“陛下,荣平献上来的药是有数的,必然有用完的一天,不如分给太医院研究,让他们推出配方成分,这样不就想要多少有多少了?”
皇帝深觉此言有理,至于人选,他立即就想到治好了苏妃的青年俊秀陆勉。苏妃满意的翘起了嘴角。陆勉对她忠心耿耿,迟早取代“荣医仙”变成“陆医仙”。从此以后太医院,便归她掌控了。
第19章 医女(3)
乡间小路上,摇摇晃晃行来一辆马车,这辆马车窄窄小小,也没有什么装饰,但车头上却挂了一个硕大的铃铛,随着行走叮铃叮铃清脆的响声飘出好远。马车前还挂着一张牌子,上面写着行医施药。
这辆马车的主人就是荣平。她安葬了父亲,恢复了自由身,从此海阔天空,自由来去。她知道自己的本事,以前沉溺情爱,心浮气躁,没能学到精髓,更兼实践经验太少,所以得多走,多看,多练,精益求精,以臻大道。
此刻正是夕阳下山,倦鸟归巢时刻,收了农活的农人们也慢慢往家走,这辆马车很快就引起了注意,不一会儿,就被拦下了。
拦车的人是个秀才,但当看到马车中的人时,顿时有些失望。这姑娘年纪轻轻又白白净净,实在不像个大夫的样子。
秀才张了张嘴:“算了,我还是去县城看吧。姑娘,你往村里去注意安全……”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噗通一声,扭头一看,一个老爷爷从田埂跌进了土地里,他还未反应过来,那少女已箭似得冲了过去。但见那老者面色苍白,手足冰冷,额头上还一层冷汗,怎么叫都不省人事,显然危急到了极点。
秀才急忙把人背起来要往城里送,荣平却一把拉住他:“你乱动什么,他的脉搏微弱欲绝,整个人都厥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