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的小月子也坐完了,昨儿大夫也诊了脉,说你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既然这样,你就回娘家去吧。你回去散淡两天,也省得我这个当奶奶的,对你发火。”
老夫人的话语间不无讽刺。
陆真儿顿时愣住了。回娘家回娘家,老太太怎么就会拿这个威胁我。她看看老夫人再看看荣平,心里涌出无限悲酸,这就是她的太婆婆,她的小姑子,趁着她丈夫不在,就来欺负她。
“奶奶下了令,真儿不敢不从,只是侯爷说了,等他下朝,要带我去看河灯,到时候没了人,侯爷岂不着急?我没有保住楚家的孩子,我该罚,但只求别让我离开侯爷。”
荣平看看她情难自禁的模样,便低声道:“祖母,内宅不稳,娶妻不贤,毕竟家丑,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上次亲家婆来闹那一场,已经折损了侯府的威严,嫂嫂虽然行为失当,但对“七出”之条都是擦边,没有重犯,我们且饶她这一次吧。”
陆真儿诧异的看着荣平,这个小姑子真的是在为我求情吗?她是故意在挑唆吧。什么叫七出,不侍舅姑,善妒多舌,无所出……她想乍一想,出了身冷汗。她一直一来的所作所为自己心中有数,但有楚荣知宠爱,她从不觉得自己会被怎样。可现在荣平竟然要提醒祖婆婆休了自己,她怎么摊上这么个刁毒的小姑?
“祖母,我对侯爷一往情深,我知道自己对不起您的爱护,对不起这段时间合府的恩宠……”
“那你自己说怎么办?”
“我……我去跪祠堂!”
陆真儿豁出去了。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恨声道:“平儿,送你嫂嫂进去!”
荣平点头应是,顺便斥退了又围上来的丫鬟。“嫂嫂,去祠堂罚跪,就不能带着伺候的下人了。您身子弱,所要添加到衣物我会准备好给你送过去,其他时候,就请您安心静思己过。”
陆真儿嗔她一眼,颤颤儿的走了进去。
祠堂门打开,又合上。荣平看着那高大久远的房舍,轻轻吸气,这段时间楚家祠堂的利用率空前提高了。
楚荣知刚一下朝,就听说了娇妻被罚跪祠堂的事,他气冲冲来质问荣平,却从荣平那里得到另一个消息。他当年跟陆真儿初见是在温泉山庄,当时遇到暴民生事,地面挖下大坑,他的马车陷进去了,是陆真儿带着人手帮了他。楚容知一直以为这初遇非常美好,陆真儿温柔而又善良。但现在才知道是陆真儿在山庄避寒时,过于造作,难伺候,惹下一堆怨言,后来更是大冬天让庄丁上山挖冬笋炖汤,结果一人腿折断了,于是激发了庄民反抗,所以他们才在路上挖坑,阻碍贵人进入。楚荣知算是间接被陆真儿坑了……结果他还一直把陆真儿当恩人。
这个丑闻被陆家瞒的死死的,但现在荣平握了内宅大权,不少下人想着趋奉讨好她,于是就给捅出来了。
楚荣知一时无言,半晌才道:“她有时候是任性娇气了些。”
他最恨的就是被人欺骗,被人当傻子耍,此刻原本是要给祖母求情,把陆真儿放出来的,现在也没了心情,自己回屋歇着了。
陆真儿呆在祠堂里,等着楚容知来救她,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又冷又怕又难过,一夜之后就病倒了。送饭的丫头说侯夫人发烧还开始说胡话了,一声声只管叫侯爷。
荣平倒也没觉得意外,她立即请大夫来治疗,还给她吃药,为了避免她再把药倒掉,还亲自盯着她把药喝下去。
“我们楚家也不会苛待媳妇,等嫂嫂身体好了,再去跪吧。”
陆真儿吃了一惊:“什么?还要跪?侯爷呢?”
她四下搜寻,荣平却告诉她不必找了,侯爷知道,他这两天忙着公事,暂时不会回府了。
陆真儿一听,沉默片刻轻声道:“我在祠堂跪了一宿,发现自己确实罪孽深重,我就按照奶奶的要求来,先回家两天吧。”
她原本是想着楚荣知当天就回来把她捞出来了,结果却是这样,那她还不如先回娘家。
荣平把这件事告诉了奶奶,老夫人倒也没多话,就派人把她送回去了。只是老人家素来自持自律,却没料到世上竟有人可以放诞到这种程度。原本出嫁女不迎自归,已经是很丢脸的事了,结果亲家母竟然还敢来楚家谈事。
“真儿是有错……但她这孕怀的太辛苦了。况且大夫也说了,这孩儿孱弱,那以后再要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岂不更好。”
她一边说一边哀求,竟然也不顾一大把年纪的脸面和贵夫人的尊贵,在楚老夫人面前撕扯。这个陆太太原本想着,过不了几日,楚家就会打发人来接,结果楚家全无动静,她便不得不自己上门央告——大概她自己也清楚这女儿除了楚家无人敢接手。
老太太惊骇于她的不顾脸面,但发现这亲家不过是在避重就轻,还是坚持不松口,“等她真的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再说吧”于是陆太太只得又去找楚荣知。
“姑爷,你当初娶真儿的时候怎么说的,真儿是你灵魂相依,爱如骨血的伴侣。那现在呢?怎么能因为她没有孩子,或者孩子没保住就嫌弃她,责罚她?你把她当作了生育工具。你违背了当初的誓言。”
荣平听得暗暗心惊。往道理上说,传宗接代是家妻的责任和义务,往人情上说,生不生确实由得她,但她既然真爱你,为何又不愿为自己爱人诞下后代?这分明就是个极为自我的女人。怎么还能被大义凛然的冠上爱的名号,最后还是楚荣知的不是?
楚荣知竟然无言以对。再有,这世上谁见过岳母舍下身段求女婿的?他一时心软,刚要答应,却听外面有人传话,“侯爷,小姐找你。”
楚荣知忙跟岳母告罪:“我去去就来。”
陆夫人眼瞧着楚荣知答应了,心头正喜,却忽然被打断,心里当即打了个突。她听女儿讲过这个小姑子总是会坏事,忙起身道:“哪有岳母跟女婿讲话,小姑子来叫人的?”
然而没有人理她。
陆夫人索性追了出来,结果就隐约听到荣平说“不能接”于是立即急了,对荣平道:“身为妹妹,不想着劝哥嫂和睦,竟然劝分,哪有你这样的小姑子。你是个女人,你应该理解女人啊,怎么也把嫂嫂看作传宗接代的工具?”
传宗接代的工具?荣平嗤得笑了。“你不要混淆概念。传宗接代的工具怎么会是嫂嫂,分明是哥哥嘛。不然为啥侯府归我哥继承了。”
“你……”
“我们从没把嫂嫂当工具,你这个当娘的却上赶着把女儿定义成工具!”
第129章 小姑子10
荣平也算是长了见识, 她还曾好奇过陆真儿这种神奇物种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却原来是从亲家太太身上学来的混淆是非和胡搅蛮缠。
陆太太被挤兑了一顿, 眼看今日难以得逞,只好先回陆家,心里却对荣平又恨又怒。她看着家中以泪洗面的女儿,心里翻出一条毒计, 与女儿耳语一番, 女儿心领神会。于是, 在楚荣知某天下朝后,便见到了陆家人,陆家告诉他妻子流产另有隐情,但陆真儿只愿与他当面说。
楚荣知初时不信,但后来想到流产, 查证,处罚,他都不在家,荣平全程管家,却又素来任性且与陆真儿不对付,此种也许会有些蹊跷, 自己不能偏听偏信。
陆真儿一见面就伏在楚荣知怀里哀哀哭泣。“没了孩子我也很伤心,但怎么祖婆婆和小姑都要怪我呢?还有荣平在那里挑唆, 敢情药不用她喝,她不难受。她又不是我,她怎么知道我没努力保胎。若不是她去老太太那里告刁状, 老太太也不会恼我到如此地步。”
楚荣知原本还想责问她为何没有按时吃药,但看她哭的泪人模样,也不好再追问,只得让她先给祖母认错,再图后效。
“是我不好……我的身子骨不争气,我原本早该死了,只是托侯爷福才有今日。”
陆真儿还在缠夹不清。
老太太的反应十分激烈,她命人传了话:“从今日起,我要进东院清修,跟你爷爷父母,楚家列祖列宗赎罪,任何人不得打扰。侯府所有内宅事务,今日起,全由荣平说了算。”
楚荣知大急,赶忙叩头:“奶奶这样,可是不要孙儿做人了。”
荣平知道这表面上是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姿态,其实却是逼楚荣知休了陆真儿。看来老太太是真的对这个孙媳妇死心,觉得她这辈子都不会改好了。
楚荣知无奈之下,代妻受过,去到东院门口,往那里一跪,恳请老太太原谅。老太太这次却被寒了心,任凭亲孙子在外跪着,却不看一眼。楚荣知无奈,每天从朝堂下值后,就去跪着,早晚不误。
陆真儿也心疼,声称这次错误是因她而起,她要陪楚荣知一起跪,可是跪了一会儿就开始伤风咳嗽肚子痛,楚荣知又赶紧把她送了回去。
这天他照例跪在门口,身边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心中大喜,以为奶奶终于软化了,结果已抬头却是荣平。
这个妹妹却一点都不打算帮忙,还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欠揍表情。
“哥哥呀,你心里是不是在感慨自己这个男人实在是太难了,家里三个女人,竟然不懂得体谅我。我日日在外奔波劳累,哪怕为了我省心,也得和和睦睦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