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察,那药却是不是我的,是侯府的陆萱小姐给我的。是我一时糊涂,公主开恩,公主开恩放我族人……”
荣平轻轻哼了一声。
在鲁东明之前,管理粤桂边的本就是宁远侯陆渊的人。
“公主,先是私藏反王之女,后又投毒害命,这陆渊该被千刀万剐!”苍星恨得咬牙。
荣平眼神淡淡的,该处置的,一个都逃不了。她把一缕头发顺到耳后,吩咐道:“告诉厨房,本宫不忌口了,要吃麻辣鱼。”
“哎,这可巧了,林郎刚送了一条时鲜的鱼。”
苍星对公主由衷的敬畏,发生这种事,还能如此泰然的女子,当真不同凡响。
荣平倒是有些意外,“前后断断续续这么多年,林缈还是头次主动呢。”
“那是因为公主你头次遇险啊。”
荣平一想,还真是!这陆萱了不起,竟然差点要了她的命。她也算叱咤皇朝十余年,差点就在阴沟里翻了船。
她想了想,命人给侯府送去了一封信,并叮嘱必须亲手交到陆渊手里。
陆渊见到书信,大吃一惊,立即来到书房,打开书柜后面的小匣子,这一看,脸色大变,那里头好好放着的药不见了。
“去叫大小姐,快。”陆渊的声音都在发抖:“把陆萱给我叫过来。”
陆萱进了书房,看到这一幕,便知事情已败露,她苍白着脸看着痛苦失望的陆渊一语不发。
“是你?”
陆萱依旧不说话,只是用一双含情目无言的注视着他,无辜而又柔弱,随后在他的逼问下,干脆的晕倒在地上。陆渊吓了一跳,赶紧派人送回去,又叫太医医治,自己则紧赶着去见荣平。“以后不许大小姐再进我的书房。”
随后自己快马加鞭来寻荣平……这个妹妹,他的宝贝,当初他能从林家手里把她保下来,这次也能从荣平手里把她保下来。
陆渊暗暗下着决心,脑门上却是一脑门的汗。
荣平显然等他多时了。荣平微微一笑,看着他凝重的表情道:“侯爷何必这么紧张?你一个庶妹做下的错事,她要报复我投她下水之仇,干卿何事?你是我皇朝的侯爷,是我皇朝的大将军,最多是家眷没管好而已——哦,对了,连家眷都算不上,庶女什么的,不过是体面些的丫头罢了。”
陆渊艰难的笑了笑。
“眼看秋日将到,边塞民族经过春夏的修养,膘肥马壮,又要储备过冬物资,往往兹扰我边疆,往年都是陆侯镇守边关,今年我也跟陛下商议了,请侯爷立即到边关去,保我边疆,扬我国威。”
陆渊闻言吃了一惊,不仅不处置,还如往常一般任用,这是什么道理?他都已经被做好罢官削职的准备了,毕竟皇室要收回他的兵权不是一天两天。
荣平仿佛看出了他心里所想,淡淡笑道:“陆侯可听过一句话?诸葛一生唯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本宫贪玩逸乐是真,贪图权利也是真,但本宫毕竟还有底线,不会拿江山社稷玩笑,你是我皇朝最能干的将帅,弃你不用,必然导致边庭流血成海水,人民屠戮如鸡狗。本宫虽不比吕端,但该懂得道理还是懂得。”
陆渊闻言,百感交集,他背上冷汗犹在,心脏跳如擂鼓,完全没料到荣平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已经拿到了太医院的证据,曹珍的供词,这把柄,足以置整个侯府于死地,荣平却选择了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她心里终究装着家国臣民,识大体懂大局,能忍辱,能负重,哪怕差点被送命都可以放下前嫌,这是何等的胸襟?可笑他眼瞎,竟然一直错认了荣平。
糊涂啊,陆渊仰天长叹。
开赴边疆当日,陆渊胸怀激荡,意气风发,皇朝仿佛一切如常,荣平还代表皇帝来送他,连陆萱都以为这件事了了:要杀你又怎么样,你还不是得倚重我们陆家?皇帝选姐还是选江山,这不是明摆着嘛。
道路上滚滚烟尘落尽,荣平脸上的笑也落了下来。
陆家兄妹有种很神奇的能力,只要别人稍加威逼或没顺了他们的心意,他们就能占据“受害人”的位置,带偏风向——林缈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荣平绝不会重蹈覆辙。她侧眸看向身后:“林郎,我并不是个能忍的人。”
她眉眼间的寒意仿佛一层冰霜,搀扶着她的苍星膝盖微微发软,林缈微低了眉眼,清凉无波的声音一如既往:“把该支的人支开,该办的事办起来才更顺手。”
第11章 公主(11)
“做这种事会遭天谴的吧”
忘耳山算不上风水宝地,但林壑尤美,清荣峻茂,荣平站在此处,脸上却并无分毫喜悦之色。数千人马匆匆而来,人衔枚,马裹足,迅如疾风,悄然无声。这里埋葬的是前朝造反家,本皇朝灭他而定鼎,但他在被灭之前已经身死,带了巨额金银珠宝陪葬——荣平现在要做的事是挖坟移财。
这人活着时候,也是称了帝的,掘帝陵惊亡魂,哪怕百无禁忌如荣平也觉得心里不安。
“主意是我出的,图纸是我找的,事情是我做的,便是要天谴也是谴我,公主多余操心了。”林缈容色淡淡。
魏武遗事尔,何足耿耿?
荣平看他一眼,没有讲话。
在二人全力督促下,一个月后,大批珍宝陪葬迅速出土,一路卫士夜行晓宿进入京城,全都放置在荣平一早建好的大型庭院。
有了这批地产资金,荣平立即招收民间大量骁勇凶悍之徒秘密训教,同时选拔聪慧颖悟之人跟林缈学习行军布阵之法。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所教十数人中,有一二得用,也是幸事。
“林氏家学渊源,就此丧断,岂不可惜?林郎身体苒弱,无法再经战争,但广收门徒,恢弘先祖遗业,也不算辱没家风。”荣平敬他一杯酒。
林缈搁下茶盏,殊无辞色:“公主是怕我忽然死了,大计无人住持,所以趁早准备后继者吧”
荣平自己干杯,斜眼看天。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忽然倾身过来,伸手抚上林缈俊秀的侧脸。这林郎风姿毓秀,虽然苒弱不减风流态度,只是处事可恼,荣平曼声道:“你知道吗?你越是尖刻倔强,就越是能引起人压榨的欲**望。”
所以我没有嫁给你,却从未打算放过你。
“本宫可是真心盼着你长命百岁。”
荣平拂袖走人,林缈微微闭了闭眼,慢慢靠在桌案上。
林缈性情孤高自许,做事不吝手段,反他认准了的,绝无不可为的,荣平把这头事务交于他全权负责,另一头便把另一桩盈利大事,提上日程。
《坚匏续集》有云:管子治齐,置女闾七百,征其夜合之资,以充国用,此教坊花粉钱之始也。
荣平晓之以情动之以利,还搬出管仲老爷子压阵,又把迫在眉睫的国库危机放在眼前,皇帝终于还是通过了荣平的建议,并让她拿出详细的章程来,立即实施。
“从今天起,全国的青楼楚馆勾栏赌场全部都归我管了。”荣平拿到圣旨,紧锣密鼓开始统管,而这在眼里,不过是皇帝偏宠姐姐的又一桩荒唐事罢了——他连男宠都能赏给姐姐,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其实皇帝心里门儿清,古来皇朝二百年传递下来,都跑不出“其兴也忽焉,其亡也忽焉”的怪圈,他要是弄好了就是中兴之主,一着不慎就是亡国之君,眼瞧着国势江河日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按照荣平的怪招治理一番。
林缈的“暴利毒方”,在荣平强有力的手段下,迅速实施,她这个长公主摇身一变,成了所有赌场的头儿,同时,全国的所有舞姬歌姬花魁□□都被她管理。一开始她被骂的狗血淋头,甚至还有老先生闹着到她门前来自杀,荣平压力巨大,但在一个月后,看到收益,荣平立即表示:“很好,继续!”
她需要钱,如今权臣当政,上层腐化,她要整合军队,改革田产制度,笼络中下层官僚,都是需要花大钱的。
荣平信心勃勃要“中兴”,往日寻欢作乐的活动顿时大减,纨绔姐妹甚为想她。
这天,安乡县主特意请她吃酒,请客的地方不算讲究,恰选在一处风景清幽,规格极高的官府乐坊。
“公主”安乡县主敬了一杯酒,便道:“自打陆渊去了边关戍守,平远侯府就消停下来,但陆萱最近看似没什么动静,私底下却做下奇怪的事情。”
荣平示意她说下去。能入她眼的县主自然不是蠢货,这安乡该有的敏感性一点不缺。
“我这两天一直在勾栏里晃荡,结果听说了月姬的故事,就是当年永王坏事后,被人追捧竞争,身价千金的月姬,她舞姬出身后来却得到了永王恩宠,这里的姑娘们不少都以她为榜样呢。”
荣平轻轻笑了笑,“她后来不是被个富商买走了嘛。”
“是,但那个富商当即就把她送给了平远侯换取商业上的机会。但前几日有消息传来,月姬进入平远侯府,七个多月就生下了一个女婴。”安乡轻轻摸着下巴:“我特意找人核实,这消息竟然
是当年月姬的接生嬷嬷说的,言之凿凿,煞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