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传来火辣辣的痛,不用看也知道破皮了。姜氏赶忙将黎清拉起来,翻看手一看,血珠缓缓析出来。
“天杀的,周氏可真是一个好娘啊!天啊,我儿子刚走,就来抢人啦,还要不要脸啊。”姜氏跑出去,拼命大喊,本来村子就不大,姜氏这么一喊,陆陆续续有人过来看热闹了。
“大家伙来评评理,这就是我家的好亲家,我家汤臣还尸骨未寒,就来抢我儿媳妇回去嫁人了,我儿媳不从,连血都打出来了。”
姜氏虽然是个村妇,但也懂得先发制人的道理,说简单一点就是恶人先告状。
众人眼光是雪亮的,周氏被打成那个惨样儿,估计姜氏这次也是豁出去了。不过这也是人家的家事,不好管,咱好好吃瓜就行。
“亲家娘,你这是含血喷人,我看大伙儿应该给我们评评理吧,看看姜氏把我娘打成什么样了?”姜汤臣指着地上的周氏,目光却面对着吃瓜村民。
“打,那是她活该,一来就骂我儿短命,骂完了还给我扣一顶虐待儿媳妇的帽子,最后还要把我儿媳妇弄去嫁人,大家听听,我儿汤臣上午刚下葬,下午他们就来抢人了,这是一个亲家该做的事情么?还说什么前来吊唁,怪我没给信儿,嘿,老娘就奇了怪了,汤臣刚出事不过一个时辰,我便让人带了信儿给你们,你们怎么就才知道?”
“亲家娘,我们确实才知道,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不曾想汤臣他已经葬了。”
黎清看着她那看戏已久,方才出声儿的爹黎宴明,忽然觉得真讽刺,周氏还躺在地上呢……但是周氏不想让她扶起来,她对自己儿子使眼色,黎有良会意,这些统统落在黎清眼里。
原主的记忆里,周氏在明面上待她也不薄,至少让她认了字儿,在吃穿上没有苛待。
唯一的不足之处便是,周氏竟然放任原主哥哥欺负原主。原主经常挨打。不仅是哥哥,周氏偶尔在黎宴明那里受了气,也是要打原主出气的。原主终于熬到了出嫁。
周氏自然心气儿高,几经选择之后,听了黎有良的建议选择了姜家,原因是姜汤臣是黎有良在这个小地方科考唯一的竞争对手。妹妹嫁过去可以迷惑竞争对手,而且姜汤臣家境不错,还可以趁机捞一笔。
比如原主的彩礼,周氏一分都没拿出来,全做了私库。只给了黎清少量嫁妆,装个门面。毕竟以后会成为官家人,羽毛是要爱惜的。
姜汤臣爱原主,为了她甘愿晚一年考秀才。姜氏也没说什么,原主可是生了姜家的后代啊。
说不定再努力几把,就能多几个孩子。
黎清什么都可以忍受,唯独不能忍受在这个时空拥有这样品行不端没有道德的家人。她可不是原主,鉴于血缘,不得不与之周旋。在她这里只有原主空的壳子,灵魂已经换了。
这样的吸血鬼,还是灭了比较好。不能灭掉,也要想办法老死不相往来,免得害人害己。
“就算如此,你们在我儿尸骨未寒之时,就来抢我儿媳妇,这个怎么算?别以为你们的花花肠子我不清楚,呵,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言下之意,欺负她们孤儿寡母,没啥文化咯。
见姜氏意有所指的样子,黎有良缩了缩脖子,这时地上的周氏爬起来,抱着自己的双臂,道:“我嘞,我来找我女儿,这个女人嘞,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我打成这个样子,还有没有王法啦!是不是我女儿平常也被你打来打去?你说,是不是?”
“我打你女儿?你问问你女儿我打过她没?不要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老娘没糊涂。”姜氏作势还想打人,被黎清一把拉住,黎清摇摇头,和她眨了眨眼睛。
黎清复去拉周氏,周氏却挣脱黎清的手,将她推到黎有良面前,结果黎清很不小心的,一脚踢过去,正中黎有良小腿。黎有良吃痛,理智下降,一巴掌拍过去,正好打在黎清脸上。
那啪的一声,像是打在了众人的心里,飕飕的疼。
黎清只觉得脸皮发麻,脑袋发懵,身体不受控制的往旁边顺势一歪,砰的倒在地上,溅起些许灰尘。
“你这赔钱货,小贱人竟然敢打我,信不信哥我今天打死你。”黎有良挽起袖子,作势就要对黎清拳打脚踢。
“有良!”黎宴明大喊。他不明白今天儿子怎么如此冲动?大庭广众之下殴打亲妹,还有什么信誉可言,影响仕途啊。这要是被采风之人给看见了,到时候科举根本参加不了,别说加入官家体制了。
黎有良被黎宴明吓得惊醒过来,发现自家妹妹趴在地上,半边脸都肿了,自己的手还在发麻,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自己刚刚冲动失言了。
“妹妹,妹妹你怎么样?”黎有良惊慌失措,想要扶起黎清。
“你、走、开,我是不会跟你们回去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黎清撑着站起来,脸上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见,愤恨的说道。
“小妹,我……”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不想再见到你。”黎清捂着脸,眼泪不经过大脑催促,直接滴落下来,那是痛的。
“还想拿我回去换彩礼不成?别忘了我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娘了,你从小打我,还没打够?”黎清这个话声音有点含糊,只身边几人听清了。
姜氏没想到黎家竟然暗藏着如此龌龊的事儿,自家儿子生前也提过儿媳妇身上有伤痕,儿媳妇只是说年少贪玩儿,调皮所致,没想到竟然是这些黑心大萝卜给打的。姜氏赶忙上前扶着自家儿媳妇,扒开她的手。
第6章 主持公道(一)
黎清嘴角渗血,黎有良那一巴掌让她的口腔壁蹭破了皮,出血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痛?娘先委屈你一阵儿,等收拾了这几个渣渣,给你讨回公道。”
姜氏虽然在黎清耳旁小声嘀咕,但是黎清感觉她的怒火已经包不住了。自己这一巴掌是实打实的挨下去的,别的不说,血可以证明。
再看周氏,就算姜氏如何打了她,她都没蹭破点皮儿,流下一滴血,姜氏可把着劲儿的。黎清微微点头,赞同姜氏的做法,本就是苦肉计,后面就看姜氏如何演了。
“当着老娘的面儿,打老娘的儿媳妇,老娘一日没休她,她就是老娘的儿媳妇,是云及的娘,你们打她,当老娘是死人么?”姜氏扯了两下袖子,单手叉腰,霸气侧漏,狠道。
“她是我女儿,我想打又怎么样?一日是我女儿,一辈子都是我女儿。”周氏挺着胸膛,眼眶子有些浮肿。
“我还替我女儿抱不平呢,有你这样恶毒的婆婆,我女儿没少挨打吧!你这个挨千刀的,我就想接了我女儿回娘家住几天罢了,她还那么年轻,你居然逼着她坟前发誓啊!”周氏哭的那叫一个惨。
“你放屁!我就算去讨饭也不会苦了我儿媳妇儿,哪里恶毒?我看你恶人先告状,还是读书家的娘子,信不信老娘今日打死你!”
姜氏说罢欲动手。
却没想到周氏更横,“你来啊,以为老娘怕了你?笑话。”周氏没等姜氏动手,便欺身而上。
“啧啧啧,这一家子哟,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真是有辱斯文……”
“这是怎么回事?亲家跟仇人似的,这怎么说姜秀才刚下葬吧,亲家就来抢人了?。”
“听口气,倒像是真的。”
一群吃瓜群众唯恐天下不乱,扎成堆,议论纷纷。
眼看着两人就要扭打在一起,只听得一声粗犷的中年男子吼斥:“在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一高大中年男子从人群后方走来,吃惯群众像划开的水流一般,自动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那中年男子,身穿褐色布衣长袍,深灰色的领边约摸二指宽,窄袖挽了几圈,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衬。腰间插着一只小烟枪,黄铜做的烟枪头子在阳光下油光满面的,腰带上吊着个小烟袋。
头发高束,用灰布包着,插了只桃木雕刻的簪子,眉毛浓而密集,眉间皱成川字,略带花白的胡子搭在嘴上,随着嘴巴的一张一合而颤动。
这正是村长姜奎,姜奎一脉是姜氏一族的一个分支,与姜汤臣这一支在曾曾曾祖时是一脉,后来分开了。两支在一个村落里各自发展,互不利益冲突。
后来姜汤臣这一支慢慢的人口日渐凋零,而姜奎拿一支则是人口新旺,大部分到邻村大叶柏村发展去了,只留下姜奎一家在十里塘做个村长。
算起来,姜奎的辈分比姜氏还高,黎清应当叫姜奎一声儿大爷。
两支大族谱还在一起,但是各自都有小族谱,只需要每二十年去大叶柏村姜族祖祠报备。原本姜氏一族祖祠在十里塘村的,可是后来大部分姜氏族人都搬过去了,族祖祠也迁移过去了。
黎清看姜奎后面还跟着里正孙传芳,以及邻居王忠杰(王大叔)。王婶儿哄着云及进了里屋,黎清心里很温暖,王婶儿想的周到,孩子不适合看到这样的场面。
“村长,您老来了。”
“村长都来了啊。”
“里正大人,里正大人也来了。”
“看来姜家这事儿还不小哇。”
姜奎在村民中的威望是很高的,家里大儿子姜晓辉是村学里的夫子之一,二儿子姜明辉是镇上寄春楼的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