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也不高兴了:“为什么,和我在一起不开心吗?”
“不是和你在一起不开心,而是……”闻奕抬手捏了捏楚言的手臂,拉伤的肌肉顿时传来一阵酸疼。
“疼!”楚言一巴掌拍到了他的手背上,声音清脆,却不见闻奕把手松开。
“现在知道疼了?”少年面对楚言从来都是千依百顺,语气从未这般冷硬过,“救人的时候怎么不多想想?若真从崖上摔下来……”
少年突然闭了嘴,脸色难看,像是根本不愿意顺着这样的假设继续想下去。
楚言知道,这事涉及性命,别说闻奕,便是无脑爱女的宁夫人也定是要骂自己的,于是少有地熄了焰气,委屈巴巴道:“我知道错了。”
说着还晃了晃闻奕的衣袖,小小声地自我反省了一番。
只是宁大小姐少有反省的时候,因此自我检讨得不太熟练,总是说着说着就把话头偏到别处去,看到少年糟糕的脸色,才又把主题拉回到自我反省上。
说完已是口干舌燥,楚言端起汤碗喝了一口,试探着问:“你还生气吗?”
闻奕无可奈何地捏了捏楚言的小脸:“不气了。”
楚言看了看他依旧紧皱的眉头,放下汤碗思考片刻,随即看了看四周,问闻奕:“这里,没有别人吧?”
闻奕拿起筷子给她夹菜,以为她是担心被人撞见,便告诉她:“三皇姐把看守这里的人都叫走了,来这的路上也安排了人守着,不会有人过……”闻奕话没说完,就感觉到了一抹柔软,轻轻地蹭过了他的脸颊。
靠过来亲了他一下的小姑娘退开来,一本正经道:“这是惹你生气的赔礼。”
闻奕恢复秦王身份后没少收到别人送来的礼,却是头一次有这种被人送礼送到心坎上的感觉。
然后一本正经的小姑娘便笑了起来,还拿帕子给他擦脸:“哎呀,都把油蹭你脸上了。”
闻奕抓住她的手,侧头亲了一下她的手腕,吓得小姑娘跟碰了火似的,咻地一下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白嫩的小脸爬上淡红,楚言拿起筷子,努力淡定道:“吃!”
闻奕笑了起来,那笑容一如初见,比暖阳还要灿烂。
楚言恼羞成怒,直接用了自己的筷子,往闻奕嘴里塞了一口她最讨厌的绿菜叶。
弥漫着菜香的私会结束后,楚言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小屋,并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长公主留下负责看守不让人靠近小屋的丫鬟,那丫鬟带着楚言回到了先前举办诗会的地方。
才绕过回廊,楚言便被入目的景象惊了一下。
只见原先都是女子的东侧院,不知为何出现了一大群男人……不对,不是男人,是穿着男装的女人。
这些男装大佬中还夹杂着几个没换衣服,依旧穿着女装的姑娘,她们便围着那些女装的姑娘,各种调戏玩闹。
隐约间,楚言还能听见类似“难怪男人都喜欢好看的姑娘,我也喜欢啊”这样的危险发言。
对此,楚言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一大群男装大佬不会影响天命之子的剧情线吧?
就像是为了让楚言安心,系统突然来了一句:【剧情点[女扮男装],完成进度百分之百】
太好了。
楚言一口气还没松完,那些“男人”就发现了她,大概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冰释前嫌,她们一个个都围了过来,开始调戏她。
楚言暴躁无比,可无论她怎么口吐利剑,这群人都不肯散开,还都觉得比起那些个无比配合的小姐妹,还是楚言这种“宁死不屈”的比较好玩些。
楚言被弄得焦头烂额,因此她没发现,对岸男席虽然走完了剧情点,但却在结束后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意外。
——宁鸢的身份被人识破,在场的人都知道了她女子的身份。
宁鸢却半点不急,苦笑着解释,说自己是被姐姐捉弄,弄脏了衣服换了男装,可她实在不愿如了姐姐的意,穿着一身男装现身女席被人嘲笑,这才混到了男席这边。
宁鸢先前展示的才华让众人相信了她这番说辞,还都有些可怜她,可怜她有如此才华,却被心胸狭隘的姐姐欺负。
只是没等这样的怜惜之情在众人心中蔓延开,突然就有人惊呼一声,指着对岸道:“东侧院怎么有男人?”
众人一惊,但在短暂的骚乱之后也就看清楚了,那些不是男人,而是一群穿着男装的姑娘,一个个正玩得开心呢。
只是……说好的怕穿男装去女席被人嘲笑呢?
若有似乎的目光落到了宁鸢身上,宁鸢怎么也没想到,女席那边居然玩起了换装游戏,顿时就把她先前的可怜样衬得像个笑话。
第27章 娇小姐·8
这场从开局就一路走歪的诗会最终还是落下了帷幕。
至于宾客们离开时候的心情, 那也是天上地下各不相同。
有人觉得这场诗会没有以往风雅,也有人觉得这场诗会别开生面有意思极了。
宁家三位姑娘的心情就比较一致——糟!心!透!了!
楚言自不必说, 完美的开局突然出现瑕疵, 就连离开半居的路上还有姑娘过来同她打招呼,约她上巳节春日宴再一块玩,她能开心就怪了。
宁三姑娘则因险些坠崖一事饱受惊吓, 本来都要好些了,也不知长公主哪叫来的庸医, 她喝了那庸医的安神药以后休息了一会儿,结果恶梦连连, 回去路上脸色苍白不已,只想快点回府,抱着丁姨娘好好哭上一场。
至于宁鸢, 她本只是无法释怀自己在男席出的糗, 但因为没人说她什么, 她虽觉得尴尬,却也能撑得住, 重点是最后, 长公主知道有女子混入男席, 特地叫了人将她带走, 还单独见了她一面。
她至今都记得那间屋子里弥漫的浓郁药香,以及倚在窗边, 姿态慵懒的明阳长公主。
长公主见到她后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怎么从东侧院, 过到西侧院去的?”
直来直去的询问, 让宁鸢脸都白了。
但宁鸢还是老老实实做了回答,让半居内需要被人看守的地方又多了一处。
然后长公主又问宁鸢,为什么要去男席。
宁鸢还记得长公主对楚言的回护,因此她给出的说法没有像在男席时候说得这么直白,半遮半掩,不直接把楚言点出来,可又露出了十分明显的替楚言遮掩的痕迹。
看起来像极了一个被姐姐欺负,却又拼命维护姐姐的可怜庶女。
且她还恰到好处地黑了自己一把:“民女狭隘,以为自己穿了男装出现会被人奚落,却没想到并非如此。”
她面露苦笑,看着格外惹人怜惜。
长公主却始终看着窗外,停顿片刻后,竟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要去男席?”
宁鸢愣住,长公主显然是对她的回答不满意,可她却想不通自己的答复有什么问题,会让长公主不满意。
——难道是因为偏袒自家那位愚蠢的大姐姐,这才对她步步紧逼,非要她给出一个和大姐姐彻底没有瓜葛的答案吗?
宁鸢藏在袖子里的手攥得紧紧的,指甲陷入掌心,压出深深的痕迹。
为什么世道如此不公,难道就因为她是庶女,又没有位高权重的夫家,就活该被人如此糟践吗!
宁鸢心底恨得天塌地陷,嘴上却斟酌着,给了一个新的答案,新的答案将楚言彻底撇开,只说她的丫鬟拿错了衣服,此外还是原先那番说辞。
长公主终于收回了看着窗外的视线,一双凤眸扫向宁鸢,朱唇轻启:“我是问,你若怕被人看笑话,大可以待在屋里不出来,为何非要去男席?你可知人言可畏,今日之事如果传出去,被人以讹传讹,说我半居乃不堪之地,专供那些未出阁的女子私通外男,那不止今日来诗会的姑娘,但凡是往日来过半居赴过我邀约的女儿家,都将被人猜疑指点。”
长公主讨厌世俗之见,也烦那些非要女子把名声看得比命还重要的规矩,可她清楚,自己的喜好左右不了旁人,也改变不了这个令她厌烦的世道。因此她只能尽自己所能,将今日之事死死按下,保住那些无辜女孩的名声,并找来罪魁祸首,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宁鸢这才明白长公主刚刚那个问题为什么会问两遍,她跪伏在地,颤抖着向长公主请罪,并又用了曾经对老太太用过的说辞,说自己从小在外,只知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并不懂金陵城里的这些规矩。
长公主轻笑:“你祖母打着给未来秦王妃请教养嬷嬷的名头,找了位才出宫不久的嬷嬷,不巧那嬷嬷我也认识,她竟没有教过你这些吗?”
宁鸢这下是真的怕了,她自诩自己和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官家女不同,有眼界有能力,入了金陵城自会有一番造化,却万万没想到会被长公主殿下撵得跟条狗一样狼狈。
宁鸢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无法再辩驳下去。
长公主倦了听宁鸢说些敷衍之词,不等宁鸢应对,便让人把宁鸢带走了。
宁鸢被领着回到了宁府的马车上,直到宁三和楚言过来,三人一同回了宁府。
随同她们一块回府的,还有长公主送来的那位疑似庸医的大夫,宁夫人安排他在外院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