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梓月见她娘有了反应,便更是卖力,若是她娘同意了,那事情可就成了一半。
正说到凄惨的事,柳衡走了出来,显然是被娘俩的声音吵醒了。
柳梓月眼眶的泪猛地止住,心虚地咳了声。
柳衡冷不丁扫了她一眼,“在这做什么?”
柳梓月发怂,硬着头皮将刚才的话重述了遍,果然她爹不吃她这套,好在娘在旁边帮衬着,半天才说服。
“你说的人呢?”
“最里那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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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正说着话,全都站在了外头,挡了道。
其中一间出来了个人,“三位,劳烦让让。”
柳梓月回头,见说话的人与她爹年龄相仿,留了长须。
还不等她反应,身后的人走上前,朝那人拱了拱手,“王大人。”
“你是?”
柳衡提及自己名姓,那人了然,“幸会,早就听闻柳侍郎说其有个兄长,今日一见,果真气度非凡。”
“谬赞了。”
两人客套一番,一齐下了楼。
柳梓月思绪不在此,等人走完她还立在原处,方才她不止瞧见了王大人。
那屋里还有个人。
正想着,里头的人走了出来。
见到是何人,柳梓月神色一变,扭头就走。
来人见此伸手拦住她,意味深长道:“柳姑娘,又见面了。”
柳梓月目光沉下去,暗骂一句。
阴魂不散。
宋邵云走过来,少了先前的装腔作势,“柳姑娘忘了我是谁?”
原形毕露。
柳梓月从他身边绕过,却被其抓住了手腕,她吃痛,惊呼一声,“你!”
宋邵云俯下身,故意逼近她,“柳姑娘似乎对我有偏见?”
柳梓月往后撤了一步,回道:“宋公子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偏见?
柳梓月嗤笑一声。
恶心。
宋邵云眯起眼,幽深的眸中透着危险的讯息。
他直起身,轻笑一声,“柳姑娘真会说笑。”
“宋公子可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柳梓月指了指他身后,“好狗不拦路。”
第39章
此话一出, 眼前的人瞬间收敛面上的笑意,他脚下未动, 继而俯低身子靠近她。
半响, 听见他道:“柳姑娘所言极是。”
灼热的鼻息尽数喷在耳侧,柳梓月避之不及, 连连后退几步,背脊重重撞在门上。
这句话说得极轻, 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柳梓月扯了扯唇, 兀自笑了声。曾几何时,她求他能多看一眼她, 可那时的他只有恨, 用尽手段羞辱她, 折磨她。后来她醒悟了, 上天可怜她,给了她重来的机会,她想避他远远的, 可这几回遇见,他总故意来招惹自己。
真是可笑。
柳梓月冷下脸,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凉意,“让开。”
“若是我不让呢?”
柳梓月未语, 垂眼瞥到他脚下的黑缎长靴, 手不自觉攥紧了些,放在了腰侧的香囊上。
眼前的人像是未有察觉,又或是故意为之, 他倾身,离她更近了一分。
柳梓月偏头,咬紧牙,摸到香囊里头的簪子。
谁料她刚动身,手上陡然一空,玉簪被其夺了过去。
宋邵云侧眼,黑眸如苍鹰般锐利摄人,只一瞬,逼仄的目光隐了下去。
他将玉簪拿在手上把玩,笑道:“姑娘是要在下帮忙戴上?”
柳梓月抬眼,伸出手,一字一顿地道:“还给我。”
宋邵云迎上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眼前的人分明是个姑娘,可那眼神并不娇柔,反倒是沁着凉意,看上一眼便如坠冰窖。
从一开始,她就对他抱有敌意,他忽视不得,自知是针对他一个人的,他向来不是什么好人,纵不得旁人三番五次折辱。
宋邵云盯她半响,而后垂下手,将簪子递到她前。
柳梓月抬手去拿,谁料他手突然一松,簪子“啪嗒”落地,摔了个粉碎。
柳梓月脑内紧绷的弦突然断了,她没来得及去抓,眼睁睁瞧见玉簪从他指尖滑落,上头的珠花随之散开。
眼前狼藉一片,柳梓月指尖掐进掌心,猩红眸子直视他,强压下怒意,“宋公子这是何意?”
“抱歉,一时没拿住。”
毫无诚心的一句话,他分明算准了她不敢如何,爹娘在楼下,身后是姐姐和安儿,她不能大声吵嚷。即便不是他们,如若被人瞧见两人这番模样,必是她吃亏。
他这一松手定是故意而为之。
这玉簪是她好不容易寻见的,虽不是那人亲手送的,可模样差不了多少。
她平日贴身带着,时不时摸到才算安心,如今这一碎,倒是把心里的念想一同摔碎了。
柳梓月浑身发颤,指节因紧捏而泛白。
宋邵云察觉到她的异样,心想不过是件首饰罢了,他拱手,“这对面是间首饰铺,姑娘不如同我一起去,尽可随意挑,当是在下赔礼。”
柳梓月讥笑,“公子可真是财大气粗,只是我这人念旧,独爱这一支簪,不知公子要如何赔我?”
宋邵云扫了她一眼,反问道:“姑娘想如何?”
柳梓月胸腔的怒火逐渐平息,她蹲下身,拾起地上破裂的簪子擦了擦,放入香囊里,“簪子不必赔了。”
她抬眼,直视他,“只是往后若碰上,还望公子避开些。”
宋邵云拧眉,“为何?”
“公子金贵,同我等并非一路人。”
“那三年前……”
话未说话,柳梓月身后的门突然被推开,轻柔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月儿。”
“你在此做什么?”
气氛古怪,柳梓桐手上端着药汤,有些狐疑的看向一边,“这位公子是?”
宋邵云闻声偏过头,想起那日碰见时,眼前人接了玉佩,照理说,她应是当年救自己的人。
只是眼下,她分明是不认得他的,而一旁的姑娘却从一开始就对他有恶意,更像是以前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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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梓月将香囊系在腰间,走过去,“姐姐可要去用膳?”
柳梓桐一时未答,视线落在男人颀长挺立的身上,见他盯着自己,面上有了羞赧之意。
宋邵云上前拱了拱手,“柳姑娘。”
柳梓桐收敛目光,听他出声不禁愣了下神,“你认识我?”
宋邵云盯着她,言语中带着试探的意味,“上回在柳州城内见过一回,姑娘不记得了?”
柳梓月也实在好奇,虽说这几日柳梓桐的状态好了不少,可不知因什么,她像是将过往彻底忘记了,不但不提,还当事情从未发生过,同原先那般。
柳梓月说不上怨她,只是摸不透她究竟为何变成这样。
柳梓桐看着自家妹妹的神情,猜测此人应是没骗她,她摇了摇头,面露歉意。
若是三年前救他一事忘了倒情有可原,可前阵子分明见过一回,怎会忘得如此彻底?
宋邵云眯起狭长的眼,余光瞄到她腰侧,空荡荡的,“上回寻着的玉佩姑娘怎没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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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许茹瞧见二人,招呼道:“你们两个快下来用膳,过会儿可就要启程了。”
柳梓月也不管身后的人,挽着柳梓桐从楼上走了下去。
待二人坐好,才见到宋邵云不急不忙地从后头跟下来,经过桌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她。
毛病。
柳梓月心不在焉,余光看了眼四周,发觉那位王大人跟着宋邵云走了出去,那一瞬,她看到原先跟他爹侃侃而谈的人收敛锐气,对其态度恭谦。
难不成这一遭是要认祖归宗了?
掐指一算,是该到了这时候了,不过现下未到京城,皇帝还未昭告天下,这会儿算不得王爷。
柳梓月没心思想他,很快回过神跟柳父讨论阿秋兄妹二人的事。
她瞎掰胡扯半天,说的许茹连连叹息,到底二人可怜,她也跟在旁边应和着。
事已至此,柳衡反对不得,只说再看看是何人。
一旁的小厮会意,领着人去了里头的厢房。
阿秋的兄长是个实在人,知晓是何人救了自己,也不顾自己伤口是否痊愈就要下榻跪拜。
柳梓月命人将他扶住,柳衡在一旁打量着,见此人身形健硕,为人又忠厚老实,适才放了心。
“如今他不宜走动,就先和安儿一个轿子,日后若是肯留着,就跟着安儿。”
事先柳梓月这样想过,不过怕她爹不同意便没说,如今爹的话正合她意,实在快哉。
她扬了扬唇,“爹爹可真是跟我心有灵犀。”
柳衡上下扫了她一眼,“你少折腾,赶紧去收拾收拾,这样成何体统。”
“都听爹的。”
柳梓月很快绕回自己房里,阿秋睡得浅,听到声音便惊醒了,她立在桌案前恭敬道:“姑娘,可是要启程了?”
“再等等。”
方才说的口干舌燥,柳梓月端起茶盏抿了口茶,“你昨日提到的大人就在下面,过会儿你随我去简述县衙里头的事。”
她特意打探了下,爹爹说此人是位清官,向来公正,“待查清事实他定会严惩那狗官,不过若是解决了此事,你可还愿同我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