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茹正端碗进来,见此立马将手上的碗放下,因着着急,碗没放稳,里头的汤水四溅,洒了些出来。
“安儿怎咳的如此厉害?”
许茹急忙上前拨开她,伸手替安儿顺气,瞧着他脸色比先前还要惨白些,转而问道:“你同安儿说什么了?”
柳梓月不知是否是因她的无心之言叫他伤心了,她实在愧疚,只垂着头咬唇不说话。
都怪她。
许茹见此冷了脸色,还未等她多问,衣袖便被一只小手拽了下。
安儿朝她轻摇了下头。
许茹轻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怎么?怕娘骂你二姐姐?”
安儿眨眨眼,一脸无辜。
柳梓月偷瞄见此处的动静,喜色立即染上眉梢,“还是安儿疼我!”
许茹笑骂一声,“你这丫头。”
柳梓月吐了吐舌,端着碗朝此榻前去,“安儿,姐姐喂你好不好?”
安儿点头应允,柳梓月舀了一勺吹凉,送到他嘴边,安儿一口吃尽,很给面子。
不过喂了几口后,他便不再吃了。
柳梓月实在心疼,劝道:“再吃些好不好?”
安儿摇头,伸手将勺子拿去,柳梓月当他要自己吃,便任由他,谁料勺子一转,递到她唇边。
柳梓月见此觉着好笑,难为他还记得先前她同娘的玩笑。
许茹也不禁笑道:“你自己吃就是了,娘给你姐姐留了,一会儿叫她盛来吃。”
柳梓月转头冲她眨眼,“娘真好。”
待她转回头,许茹眼角逐渐有了湿意,她偷抹了下眼,方才那一幕着实令她欣慰。
真好。
柳梓月没瞧见许茹的动静,只尽心喂着安儿,他赏脸竟全都吃完了。
许茹怕他不消食,便叫安儿下榻在院内走了一圈。
许是累了,他蹲在地上喘气。
柳梓月在一旁看着欢喜,安儿这样子瞧着比先前有精神些,小脸平添了几分红润之色,不再是白惨惨的了。
他到底身子薄弱,许茹也不敢叫他在外多待,连忙叫小厮将人带回了屋内。
柳梓月见人已安顿好,便跟着娘去了膳房找吃的。
她一面吃一面夸赞:“娘做的可真好吃,平日里吃不到,这回还是沾了安儿的光。”
许茹见她腮帮子鼓鼓的,心里甚是欢喜,嘴上却不是这么回事,“净胡说,你想吃娘难道不给你做?也不知谁总说外头的厨子比娘做得好吃。”
一下子被戳穿,柳梓月捏捏了耳朵,言道:“哎呀,外头的厨子哪能和娘的手艺比。”
“就你凭,说吧,你今日来找娘有什么事?”
柳梓月故作惊讶道:“娘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你的?”
许茹瞥她一眼,“娘又不瞎,你方才拼命朝我使眼色不就是叫娘出来?”
柳梓月嘿嘿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果然瞒不过娘,女儿就是……”她顿了下,“就是有些好奇,咱们是不是真的要进京了。”
提及此,许茹的眸子垂了下去,“依你爹爹的意思应是要去的。”
柳梓月小心翼翼地问:“娘不愿?”
“不是,只是路途颇远,安儿和你姐姐如今这样,娘有些怕。”
许茹叹了口气,刻意避开自家女儿打量的眼神。
她怕的不只是说的那些,更深的是她不知该如何同那些人相见,他们已离府多年,如今突然要回去心里总怵得慌,昨日老爷跟她提了,她没应,却也知道是要去的。
原先娘就不待见她,这离府的事定是以为她撺掇的,而且那嫂嫂也不喜她,如今成了官家人,得罪不得,这一想便极为抵触。
只是这话不能同旁人说,如今女儿这一问,她倒是更愁了。
柳梓月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要戳穿她的心思,“爹爹平日总听娘的,若娘不愿,爹爹定不会强逼的。”
许茹收敛心思,冲她摆摆手,稍有不耐道:“你操这个心做甚?快些吃完我还要收拾。”
柳梓月低头不语,只觉这事需从长计议。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雯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柳衡这几日总算得了空, 难得在府上闲了两日,可他这二女儿不知中了什么邪, 在他跟前接连晃了两日, 殷切得很。
他刚一伸手,她就冲上来给他倒水, 稍咳嗽一声便递了帕子来。
每回还未等他问起话,她人就溜了, 不像是有事相求, 倒像是犯了错要讨好他一般。
柳衡心存疑惑,这会儿人在跟前提壶倒茶, 他摆正脸色, 将人叫住, “月儿, 你过来。”
柳梓月正等这一刻,她挪步向前,将眸间的笑意隐去, “爹爹叫我何事?”
柳衡一时不知该如何问,只想着这两日她的举动实在蹊跷。
他寻不出缘由,故意沉下脸道:“前几日罚你抄的书可写好了?”
柳梓月凑上前去,笑道:“早就抄好了, 爹爹几时要看?”
柳衡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 神色颇为严肃,“晚些我自会查验,你好生待在府上便是, 别总想着往外去。”
柳梓月眨着眼,无辜道:“自然,爹爹这两日不是都能瞧见我?”
柳衡被她的话一噎,连着咳了好几声,他这还没提,她却自己先挑破了。
“你倒是不讨闲,说说,你总来我这跟前献殷勤究竟为何?是不是又犯了事?”
柳梓月将茶奉上,嗔怒道:“爹爹怎能这样说,我可不是献殷勤,我是来孝敬爹爹的。”
柳衡也不看她,掀开杯盖碰了碰茶盏,“我瞧着抄书果然有些用处,如今倒是懂得孝敬人了,这不如再多抄两遍?”
柳梓月闻此秀眉紧拧,面有愠色,“爹爹!”
柳衡将茶吹凉些,轻啜了一口,“行了,别绕弯子,爹还能不知你是何心思?”
柳梓月往前凑了凑,似做无意地问:“爹,咱们是不是要上京去?”
柳衡拿杯盏的手一顿,脸色微变,“谁同你说的?”
柳梓月挪脚坐在柳衡另一侧,双手撑在桌案上,认真道:“我瞧着爹的脸色比平日差些,又想起府上近日来了信,便猜是京里来的,每回那信中的话不都是与此事有关?”
她故意没提及娘先前说的话,“爹爹真要回去?”
柳衡闻此眉间紧蹙,紧跟着叹了口气,而后松手将杯盏放下,连茶也不喝了。
屋内霎时没了动静,柳梓月也不再出声,只在一旁静静等着。
过了半响,就在她以为爹爹不会同她说此事时,耳边突然传来他颇为无奈的声音,“你祖母年事已高,这些年我怨她,未曾在跟前尽孝,那边来信数回,我也不曾应过,如今你二叔父来了信,信上提及你祖母身子,说是已无太多时日,你觉着爹该不该回?”
柳梓月侧眼,瞧见那微弯的背脊顿时哑了声,原本想说的话堵在喉间,涌出几分酸涩的滋味儿,叫她实在说不出口。
自打她明事理起,便知爹爹事事都向着娘亲,即便祖母刁难,他也是铁了心要娘。
如今他这一番话说即是无奈又是妥协,旁人又如何去拦?
听娘先前提起过,说是祖母家原就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户,爹还未娶亲时便有不少人想将自己女儿嫁去,且不说二叔那时中了举,嫁去必定是沾了光的,也算半个官家人,除了此,光爹爹那副俊朗的模样也引得无数女子脸红。
只是后来爹娶了娘,是何人都不曾料想到的,娘出身不算低贱,可到底是小门小户,家中只有间铺子供奉,算是高嫁了。
在此前祖母本是替爹爹定了别的亲事,两家算是门当户对,只可惜那姑娘有心上人,死活不愿,便耽搁了。
爹爹后来在花灯节上遇到了娘,合了眼缘,后相处了些时日便自作主张的请了媒人做媒,将人娶了回来。
祖母本是不同意,只是饶不过爹日日相求,才勉强点了头。
她素来不喜这个儿媳妇儿,觉着她失了柳家脸面,看不惯她的做派,便整日想方设法的刁难她。后来娘因生她姊妹二人后还成日做着苦差事,至此伤了身子,祖母从大夫口中得知她再无生孙儿的可能后,便拿命威胁爹爹休她,期间还塞了丫鬟给他通房,可爹不从,偷偷带着娘离家,来到这举目无亲的地界,靠着一己之力养活了她们娘仨,后还添了安儿,算得上圆满。
柳梓月一时泄了气,故作轻松道:“女儿摸不清爹爹的想法,只若是定了下来可要尽早说,我还要准备些东西。”
柳衡挥手命她下去,“回头我自会与你娘商议,你且回吧,此事你不必费心。”
柳梓月屈膝告退,很快回了自己的院子。
.
不过半日,府里便传了消息,说是老爷吩咐五日后要进京。
柳梓月正望着外头出神,闻此叹了口气。
红菱替她摇扇,不解地问:“奴婢瞧着姑娘像是有心事,可是为了要进京的事?”
柳梓月未答,红菱察觉到她的异样,“姑娘可是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