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皆以为她不喜,可那不过是她伪装出来的大度。
她不屑与人争,那是她明白自己争不过。
明明两人做了同等的事,明明相差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她便要事事相让,将自己喜欢的东西拱手他人,她厌了。
真叫人不甘。
她这妹妹倒是活的自在,从不看他人眼色,总是做出出格的事。
又向来肆意逍遥,真真叫人艳羡。
柳梓桐阖了阖眼,“妹妹不如让我一回。”
望着如此模样的柳梓桐,柳梓月颇感疑惑,以为自己听岔了,“什么?”
柳梓桐吐气艰难,轻笑道:“罢了,是我痴心妄想。”
柳梓月摸不透她的心思,姐姐向来矜重,何事都按照规矩来,从不逾越半分,如今做出此事,定是恨她到极致。
思及此,她脱口问道:“即是恨我,姐姐又何必还要将香囊要回去?”
柳梓桐倦了,脑袋昏沉,闻此吐气愈加缓慢,“妹妹以为我想做什么?”
“姐姐舍不得?”
柳梓桐手微抬,虚弱极了,“错了。”
“这法子太慢,我活不了多久,妹妹即与我同生,不如跟我共死?”
柳梓月未答,眉间紧拧,轻咬了下唇角。
柳梓桐睁眼从她面上扫过,“妹妹不愿?”
“说来可笑,原以为我会安生活着,即便一生都如此,也终归是命,可到头来,连老天都不肯施舍我。”
柳梓桐坐起身咳嗽,而后用巾帕捂着嘴,抬眼瞧见她朝自己看来,便合拢了帕子捏在手上。
柳梓月一眼就发觉了异样之处,她上前夺过帕子,将其展开,骇目惊心的血将此浸湿。
“姐姐何时有了咳血之症?”
虽说她知晓柳梓桐的身子一直不好,可这副模样,分明是愈发严重了。
柳梓桐不出声,拿帕子抹去唇边的血迹。
她这反应显然是有些时日了,不然怎至于如此。
柳梓月见她不答,便急忙推开门出去。
红菱立在外头,见人从里急急慌慌的出来,忙问:“姑娘这是怎么了,里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柳梓月呼吸急促,“碧瑶呢?”
红菱指向一处,“她去了那间屋子。”
柳梓月将人叫出,问道:“昨日我叫你去请大夫来可说了什么?”
碧瑶头微低,如实道:“大姑娘回去便醒了,不叫奴婢去请大夫。”
“那她平日里吐血你可知道?”
碧瑶猛地抬头,似是很惊讶,“姑娘怎会吐血?奴婢先前不曾见过。”
“何时身子变得如此差了?”
碧瑶眸中带着担忧,“自那日大姑娘从山上淋雨回府便染了风寒,一直不见好,大夫开的方子丝毫无用,这几日更是严重了。”
“无用?你确定姐姐都喝尽了?”
碧瑶有些迟疑,“奴婢每回收碗时都是空的,大姑娘应是都喝了吧……”
柳梓月与她对视,“你亲眼瞧见了吗?”
“没有,大姑娘不叫奴婢守着。”
柳梓月凝神,心中已有了猜测,只是不知她为何要将自己折腾到如此模样,竟全无活下去的念头。
“平日里她可有什么不同往日的举动?”
碧瑶略微思忖下,而后颔首道:“大姑娘这几日总是将衣物缝缝补补,好几次都因出神扎了手,奴婢劝了也无用。”
“爹娘可知道她身子愈发严重?”
“应是不知,大姑娘不让奴婢透露,应是不想叫老爷夫人担心。”
柳梓月问完陷入了沉思,柳梓桐这病是自安儿中毒后愈发严重的。
而最先的缘由是因从山上回来染了风寒,上一世也是如此,可那时安儿早早随着娘亲去了,没有中毒这一出事,如若除去这些,那其中必定是发生了什么。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叫她成了如今的模样,难不成,是在山间遇到了什么?
柳梓月愈发觉得惊奇,加之她先前种种古怪的举措,突然心中一凛,似是想到什么,紧忙冲进屋内。
榻上的柳梓桐不知从哪里拿了剪子,将尖刃朝向她自己。
柳梓月瞳孔放大,出声喊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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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柳梓桐双目微垂,浑身倍感无力,滚烫的鲜血汩汩不断地从伤口处溢出。
她握着剪子的手松开,莹白的纤指上沾染了粘稠的血,赫然醒目。
“姐姐!”
柳梓月惊叫,冲上前夺去她手中的剪子。
可到底晚了一步,柳梓桐脸上的血色褪尽,瘫软在她怀中,斑驳的血滴落在薄被上,扎眼极了。
柳梓桐明眸半睁,略显苍白的唇角漾起笑意,像是得到了解脱。
她这副模样,分明是想死的。
柳梓月凝着她,心绪不宁。
即便早些时日得知柳梓桐下毒想要害自己,她也未曾起过杀念。
此刻柳梓桐正躺在她怀中,唇微张,俯低身子从嘴里咳出一滩血。
太像了。
这咳血的模样同上一世她死前如出一辙,只是这一回,那盈亮的眸中并无恨意,多的是释然。
如今宋邵云还未出现,不会再有人将她错认,说她是蛇蝎毒妇。
也不会有人因她这一死,便冤枉了她。
可无论上一世还是如今,她都想叫柳梓桐活下去,比谁都想。
柳梓桐睫毛轻颤,蜷在一处浑身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痛的。
柳梓月替她拨开散乱在脸上的青丝,而后握住她冰凉的手。
立在一旁的碧瑶见此连忙往外走,吩咐小厮去请大夫。
柳梓桐面色惨白,颈间有冷汗往外冒,嘴里说着话,含糊不清。
柳梓月凑近,将耳贴过去,听见她断断续续地声音:“不要!救命……救救我……”
还未听清,话便断了,柳梓桐竟痛昏了过去。
“红菱,拿些布来。”
柳梓月替其按住伤口止血,柳梓桐无意识地痛哼,冷汗直冒。
小厮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将大夫请了回来。
许茹领着大夫一同入了屋内,见到薄被上的血迹身形一晃,拉住她连忙问道:“月儿,这是怎么了?”
柳梓月敛下心绪,对先前发生的事只字未提,言道:“姐姐不小心伤了自己。”
许茹见她没多言,知晓如今也不是问明缘由的时候,转而看向立在一侧的大夫,“劳烦大夫替我这女儿瞧瞧。”
今日徐大夫身侧还跟了人,是他新收的徒弟,闻此吩咐其上前查看。
小徒弟是女娃,个子很小,生的很是白净,见到此景面色依旧沉静,丝毫不慌乱。
她细细查看,“这位姑娘的伤口不深,没伤及要害,只需止住血按时涂药即可。”
许茹将信将疑,见榻上的人毫无动静,道:“怎么这会儿还未醒来?”
徐大夫捋了捋髭须,叹道:“姑娘旧病缠身,如今又伤了身子,恐怕一时醒不了。”
许茹蹙眉,榻上的人模样病弱,她叹了口气,“这病也有些时日了,怎么一直不见好?”
大夫闻此也不禁疑惑道:“老夫上回替姑娘换了方子,按理说应是早好了,这看起来像是愈发严重了。”
许茹替柳梓桐擦拭额间的细汗,“大夫可有别的法子可解?”
这回大夫还在沉思,立在一旁的小徒弟出了声,“姑娘忧思成疾,是心病,自是须心药医。”
柳梓月侧目而视,觉得此人眉眼间有些熟悉,“那该如何治?”
她抬起头,杏眸清亮,“自然是找出缘由,对症下药,心结一解,再按照方子服药,姑娘便能很快痊愈。”
她模样认真,言辞坚定,说话时杏眸盯着人看,叫人不得不信服。
柳梓月凝神,没从记忆中寻到此人的身影,应是没见过。
她眉梢带笑,略微低头问道:“这位小大夫叫什么?”
“秦艽,师父替我取的。”
“怎以药作名?”
秦艽身后的徐大夫平日里总在府上诊治,每回来此会同她说上两句,闻言笑道:“这丫头当时倒在沟谷里,说来也巧,救下她时旁边立着一株秦艽,我寻了好久,她醒来记不清自己的名姓了,便由此作名了。”
柳梓月颔首,又去看了眼秦艽。
秦艽察觉到她的目光,与其对上眼。
这府上的姑娘生的好看,可总是看自己,实在叫人想不通。
柳梓月收敛目光,转而去看榻上之人。
许茹替其盖上衾被,“这伤药需几日换一次?”
秦艽回道:“隔日换一次即可。”
徐大夫在旁边补充,“药还照先前的方子抓,如今大姑娘有心结,多了也无益处。”
言毕,许茹便吩咐了小厮拿来银钱,徐大夫接下后便带着小徒弟离开了。
许茹斜靠在榻边,看起来颇为憔悴,叹道:“这日子怎没个安生,娘整日担心受怕,惶恐哪个又出了事。”
柳梓月蹲下身,偎在她腿边,仰头道:“娘不要多想。”
许茹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莫不是这府上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头你随我去庙里供些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