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百官皆乱。
边疆十三城兵力不弱, 且个个骁勇善战, 本事千明最为坚固的防线,若此刻边疆十三城造反, 不知何时举兵南下攻京都。此刻京都众人皆不知,边疆推立的是女帝,只当是阿吉哈木。
五月十四日,晋国再发邸报, 要求一株洲冀州一处为边界,株洲冀州以北归晋国,株洲冀州以南归千明,否则即刻于晋国皇城晋城斩杀千明太子秦顾。
消息传回枢密院, 当晚又是大乱,陛下不知去向,太子又被反贼扣押, 这可如何是好?
朝中武将能用之人,纷纷请战,欲为千明拿下反贼。
然此刻,国君不在,储君不在,何人敢批?且储君在反贼手中,若千明储君死于反贼手中,千明一国颜面何存?
事态的发展已然失去控制,文武百官每日脸色黑沉,不知该如何。
割地求和放储君归来?
丞相府中灯火通明,长灯不歇。
朝中六部尚书、枢密院枢密使、御史大夫等皆于此商论对策。
“丞相,这可如何是好?陛下不知所踪,太子殿下又被贼人掳去,是否割地?”
“是战是和?如今丞相给句话!”
“战?怎么战?边疆那处易守难攻,且朝中如今真论有谁对此战把握最大的当属沈家世子!”
“沈家世子已死!若不战,难道白白给了那些贼子国土?!”
.......
主站主和的两派很快吵了起来,丞相闭目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着佛珠,不知在想什么。
御史台大夫岑言沉着脸站起,沉声说道,“臣以为,主战。”
“岑言!你个老匹夫!太子殿下还在贼人手中,若战岂非至千明储君为死地!”礼部尚书红着脖子吼道,脸上满是愤怒。
岑言冷着脸看了一眼他,语气阴狠,“若为太子殿下一人丧我千明国土,这也未必是太子殿下想看到的。”
“胡说八道!千明皇室的颜面不能被人践踏!”
“那难道割地千明皇室就有颜面了?!”
二人自是一番争论,周围的官员各自为阵,场面混乱。
议事厅的门倏地被推开,外头站着的赫然是三皇子。
“各位大人,元洲这里有个好主意。”
“不若此刻废太子?”
废太子?
众官员面面相觑,不知其意。
三皇子慢慢踱步进来,眼中尽是算计,“如今应是主战,但太子殿下在贼人手中,若是死了,确实有损皇室颜面。但若此刻废太子,太子不是太子......”
岑言瞥了一眼三皇子,淡淡开口道,“三皇子所言不假,但若此刻废太子,陛下不在,如何废?”
“百官请废,再由丞相宣读。”
岑言冷笑一声,“然后再立三皇子殿下为储君三殿下原是打的这个算盘?”
“岑大人怎么这般想我?我不过为了千明罢了。”三皇子看了看这群官员,勾了勾唇,“怎么做,就看各位大人的了。皇后可十分忧心呐。”这一声中含着威胁,众百官皆是一惊,随即收了声。
丞相依旧闭着眼,慢慢的捻着那串佛珠。
第二日,百官联名上书,请废太子殿下。
丞相无法,接过那封百官署名的请废太子书,慢慢走上台阶,准备宣读。
三皇子眼中得意之色几乎溢出,终于能废掉秦顾,谋划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竟然这样容易。
正是此时,门外一声“圣旨到”,将百官的心牵动了起来。
圣旨?
圣上
百官皆惑,纷纷伏地听旨。
时间倒回五月十二日,彼时边疆邸报传入京都,贡之得了消息大惊失色,脸色惨白的恐怖。
一路跌跌撞撞进了内室,将消息传给了文昭帝,文昭帝一听,怒急攻心,本好转的病情加重,晕了过去。
五月十三日,文昭帝转醒,醒来不要别的,先传大总管,后传杜烨然。
“朕......要立传位圣旨.....”
一语皆惊。
跟着皇帝最久的大总管最先跪下去,而后便是杜烨然沉着脸跪下去。
此病虽来势汹汹,但有大夫在最终应是能够化险为夷,陛下此刻竟然要立传位圣旨?
边疆情势不知究竟如何,若此刻陛下将大位传给三皇子,他侄儿岂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文昭帝胸腔剧烈喘息,咳嗽之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
“太子.....太子文韬武略,忠厚敦善,朕今日便退位太上皇,传东宫太子大宝。”
传东宫太子大宝之位?
杜烨然惊得楞在当场,不敢置信。
“贡之......”文昭帝的声音气若游丝。
“太子.....一定保下太子。”他没说一句话就要跟着咳嗽,“郑家和皇后一定想借此机会害太子,一定要想办法,把太子带回来。”
杜烨然心中沉重,明白了文昭帝的意思。
陛下此意分明就是将太子看的十分重要,若真不在意太子,大可此刻传位三皇子,另立太子即可,然陛下生怕朝中舍弃太子,这样远在边疆的太子彻底无援。
“锦衣卫......即刻归于太子.....麾下,不论......不论....沈容生死,皆以太子殿下为尊。”
提起沈容在场又是一阵沉默。
究竟在边疆发生了什么,为何突然太子与世子前去边疆,世子被杀,太子被扣?
-
五月八日。
当晚乌云遮月,边疆大风遍起。
沈容与太子分别被关押,同日晚上子时,风雨二城至晋城一路大门敞开,一快马自东边而来,带来了边疆十三城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人带来没有?”
边疆入夜极寒,此刻外面呼啸的狂风刮在人脸上,仿若刀尖滑过,更添萧肃。
成败便在此举。
“准备好,把人带过去。”
阿吉哈木看着那张和沈容肖似的脸庞,嘴角的笑容悄然扬起。
沈容被阿吉哈木强行带走,他们也很快被阿吉哈木的兵关押起来,秦顾自然带着侍卫反抗,只是阿吉哈木的兵刀剑上都淬了毒药,没一会,众人便是体力不支全部倒下。
醒来时,秦顾身上拷着厚重的锁链,动弹不得。
此处几乎暗无天日,空气中全是腐烂的味道,一股死气。
秦顾猜测这估计是地牢,四周视线昏暗,他几乎看不清这里面有什么。
不远处卧躺了一个人,秦顾瞳孔骤然一缩,看身形像极了明德。
“明德!”他出声唤道,声音沙哑如砂砾滚过。
卧躺在地上的人没有回应,然而这一生却把外面的人喊了进来。
微微的光亮透了进来,秦顾看见地上那个人,一身脏乱,头发披散在两侧,半张脸都被挡住,依稀看出似乎是沈容的脸。
秦顾心中痛极,双目通红,死死的看着进来的两个人,语气似乎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一般,“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这可是沈家人!你们竟然这般对待!”
地上的那个人衣服脏乱,身上有着血迹,一看就是用过刑,秦顾一眼瞧着被铁链拷住的双拳都攥出了血。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过去踢了踢,然而似乎用刑过重,地上的人竟毫无声息。
秦顾心中惊惧交加,他剧烈的扯动着锁链,想扑过去看看沈容怎么样了。
然而锁链将他牢牢的拷住,他只能看着自己珍爱的守候的人,被他们这样对待。
沈容长时间的无声,让秦顾慌了神,他看向两个侍卫,语气卑微,“求求你们,你们不是要立她为帝,求你们,救救她!”
两个侍卫眼神交流一番,其中一个动作随意的探了探鼻息,惊讶的说,“怎么没气了一样?”
另一个侍卫跟着惊讶,“不好,快带出去,人不能死了。”
秦顾看着两个侍卫像对待什么垃圾一样,拖着沈容的身子往外,那露出的半张脸惨白无生气。
明德......
秦顾心尖发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会的,他们还想推立明德为帝,不会让明德死的。
不会的,不会的。
秦顾摇摇头,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
他要想办法,想办法带明德出去才是。
五月八日,秦顾见沈容被侍卫带出去,至五月十日未归。
地牢之中的日子暗无天日,秦顾只能靠自己判断大约过去了两日。
地牢的门倏地被打开,外面此时应是白天,刺眼的光直接照了下来,秦顾被刺的偏了偏头。
依旧是那两个侍卫,然而被带回来的不是沈容,而是白说之。
白说之此刻身上尽是伤痕,一向干净利落的白说之,此刻浑身没一处是好的。
他从地上爬起来,像鬣狗一般跪着,只有这样他才能跪起来。
他偏头吐掉嘴中的鲜血,用袖子擦了擦。
他往秦顾处爬来,秦顾此刻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世子呢?”他哑着声音开口问道。
白说之动作一顿,随即浑身抖动,几秒后跪伏在地痛哭出声。
这哭声耗尽了秦顾最后的希望,他双手被锁链磨得太久,铁锈和鲜血混进手腕的伤口里,狼藉一片。
他没再出声,身上死气沉重。
良久他才冷静开口道,“哭什么,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