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转身要走,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门口,“二叔,嘉白哥。”
然而目光对上钟虞的那一刻,来人笑容蓦地一僵。
“来了?不是说要休息一会再过来?”时越笑问。
“只是坐车太久没什么精神,刚才洗了个脸之后就好多了。”冉宁勉强笑笑,转而看向时嘉白,“嘉白哥,这是你新招募的那位模特?”
男人恍若未闻,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郑柯。
钟虞微微一笑,“我刚泡了温泉回来,就先回房洗澡了,你们接着聊。”说完转身就上了楼。
身后冉宁还在略带委屈地追问时嘉白,时越则语气温和地打着圆场,一如他展现在众人面前的谦谦君子模样。
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时越一派温和的外表下藏了这样的心思。有野心无可厚非,但表里不一却遭人唾弃。
钟虞打开微博,除了对冉宁坐实富家女人设的议论外,更多的是对收养细节的揣测。至于时嘉白则从头到尾没有表态回应——他没有个人微博,画室的官方微博号平时只分享画作。
她随意翻看了一会评论后,放下手机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
“你就这么把他们晾在楼下?”
男人取出炭笔,淡淡道,“不是还有你吗。”
“我?”郑柯瞪大眼,“那又不是我二叔,也不是我妹妹。你没回来的时候我都帮着应付好一会了。”
“那你来画?”
“……”
郑柯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就被叫住,“我让你问的事问清楚了吗?”
他顿时一脸菜色,“祖宗,你买了别人不想卖的画,还指望着别人乖乖说出画上人的身份?那人还一直让我把画还给他呢。”
“拍卖所得全部捐出去了,你可以让他把善款要回来。这是他自己的过失。”
“话是这么说……算了,你画吧,我再去问问。”
郑柯叹了口气出了房间,没走两步,迎面碰上穿着浅藕色吊带裙的女人,看样子她是刚从房间里出来。
“你这是要……?”他一愣。
女人刚洗过的湿发随意挽在脑后,笑得有点狡黠,“去借点东西。”
郑柯见她停在时嘉白门前,忙上前一步要出声阻止。
“嘘。”
女人一手搭在门边,纤细白皙的食指抵在嫣红的唇上,朝他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
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却媚态横生。
郑柯呆了呆,喉咙发紧。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对方就已经叩了几下门。
他怕里面那个被打扰了遭殃的是自己,于是干笑一声,转身灰溜溜地下了楼。
……
敲门声骤然响起,炭笔在纸张上一顿。
他没有理会,外面的人却又轻轻叩了三下。
目光一动,时嘉白微微皱眉,起身将门打开。外面的女人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在半空虚晃一圈才懒洋洋收回身侧。
“什么事?”
“我房间里的吹风机坏了,”她神色颇为无辜,“来找你借一下。”
他瞥一眼她挽着的湿发和修长的脖颈,最后是挂着两根细带、白皙如玉的小巧肩头。
脑海里原本只是朦胧构想的灵感突然变得鲜活,他迫不及待想动笔,“去找郑柯。”
说完就要关门。
“顺手的事,我不想再下楼跑一趟了。”钟虞指尖一挑,抹去颈侧一滴顺着下滑的水珠,“时先生能不能快点?我好冷。”
别墅里明明开着恒温空调,她睁着眼睛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
男人微微皱眉,片刻后冷淡道:“等着。”
钟虞倚在门框上看他转身进去,一边慢悠悠地解了头发。
走廊上忽然传来高跟鞋的轻响,来人是谁不言而喻。她思索片刻忽然笑了,走进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刚一转身,就被骤然靠近的男人逼退,不得不背抵着门板。
“又准备干什么。”
“你觉得我要干什么?”钟虞仰头看着他,反问。
带着凉意的指节往上托了托她的下颌,“你不用再白费力气,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话音刚落,门被敲了三下,“……嘉白哥,你在吗?”
“看吧,时先生都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她凑近了笑着低声耳语,“我要是不躲进来,被冉小姐看见误会了就不好了。”
男人侧脸线条利落,看得人意动。
“你怕误会?”他轻轻牵动唇角,眼底有讽意。
“怕啊。”
她漫不经心地笑,唇贴上他下颌线,轻吻几下,一路吻到男人唇角,“时先生,你恰好合我胃口,所以……要不要试试?”
四目相对,空气被目光束紧。
谁也没有先错开目光,仿佛都在等着彼此露出马脚,再一探究竟。
门外的人似乎等不及,又敲了三下。
他开口,语调冷淡,“试?即便到这幅画完成后为止?”
“真狠心啊。就不能谈谈感情?”钟虞看着他,片刻后轻叹一声,手臂却搭上男人后颈,干脆地踮脚吻了上去。
几乎是同一刻,时嘉白仿佛守株待兔已久,低头重重地回吻她。
一刹那钟虞被攥住肩膀压到门板上,肩胛骨撞上去的一瞬有些疼。湿润的发丝胡乱落在肩上,发尾的水四处滴落。
男人的吻有些恶狠狠的意味,钟虞只能被迫仰着头。
“嘉白哥?”这一声疑惑的询问夹杂在热切的呼吸中,激得两人后脊发紧。
只有一门之隔。
门外的冉宁皱了皱眉,有些气恼。这是故意不给自己开门?她刚才甚至都觉得门微微动了一下,还以为里面的人要把门打开了,结果却空欢喜一场。
郑柯只是暂时被自己支走,她一直站在门口也不是办法。
冉宁一咬牙,忍着怒火转身走向楼梯,只是没走几步又想到刚才那个跟着一起回来的、裹着浴袍的女人。
新模特……
她有什么资格?
想到自己在画室桌上看到的两幅画的照片,冉宁紧绷的面色骤然一松,随即轻蔑地哼笑,是啊,她能有什么资格,不过是个替代品罢了。
……
唇终于分开。
钟虞靠在门板上平复呼吸,她抬眼,将男人的模样尽收眼底。
时嘉白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晦暗难测,浅色的唇上那一片淡淡的水痕是刚才做坏事的证据。就是这一抹水光,把淡漠出尘的一尊精致雕像拖入凡尘。
也不知道这样的男人陷入情爱是什么样子。
“不用试,你倒不如直说你想要什么。”男人俯下身,顿时四目相对、呼吸交错。
“我想要什么?”她撩了撩耳边的鬓发,没骨头似地靠着,“当然是想要你啊,时先生。”
尾音格外轻佻。
“我?”男人却无动于衷,语气冷淡,“比起你说的话,你的眼睛要坦诚得多。”
“怎样坦诚?”
“起码它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在撒谎。”
钟虞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
从前有许多人夸她的脸,其中赞叹一双眼睛的人最多。有人夸美艳,有人定论锋芒毕露,但是从没有人给过这样的形容。
她是个这么容易就被看穿的人?别开玩笑了。
“时先生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挑了挑眉,笑问。
时嘉白看着她,指腹抚过她微红的眼角,淡淡开口:“你长着一双不会谈情说爱、又只会说谎的眼睛。”
钟虞吹干头发,懒洋洋搭着扶手走下楼梯,盯着脚下的台阶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刚才时嘉白那句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长着一双不会谈情说爱的眼睛”?害得她刚才还神经兮兮地对着镜子看了半天。
艺术家说话都这么深奥?她撇撇嘴,下楼走到餐厅。
餐厅里郑柯正在忙前忙后,冉宁煞有介事地围着围裙在旁边打下手,看见钟虞时顿时笑道:“你下来啦?今天可有口福了,郑柯做饭特别好吃。”
后者一挑眉,笑笑,“是吗。”
不冷不热的,说完就连一个字也不再多说。
冉宁攥紧手里削了一半的土豆,语气轻快地凑上去,“你会做饭吗?”
“会一点。”
“那正好,你来帮忙吧?我笨手笨脚的,连个土豆都削不好。”
“别啊,你们就等着吃吧,我一个人能搞定。”郑柯忙出声阻止。
“没事,我来吧。”钟虞将对方手里的东西接过,让她坐在旁边等着饭来张口好像也说不过去。反正以前独居每逢家里阿姨不在她也会自己做饭,处理一下食材绰绰有余。
冉宁退后几步洗干净手,然后就靠在流理台边看。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米外的女人好一会,然后悄悄把手伸进衣袋里,掏出里面的手机。
时隔五年,嘉白哥再次给一个女人画了人像,那些媒体知道了一定会激动不已吧?
不如让她提前给大家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是如何的普通。
切换到拍摄模式,她装作低头玩手机,实际则小心调整角度,让侧对着的女人入镜,最后飞快拍下一张。
一瞬间,冉宁心情大好,脸上都忍不住透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