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快要凝固起来了,成分复杂且诡异。
徐酒岁脸上还保持着笑容转过脸去,用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姜宵老流氓的弟弟,姜泽。
她早上给他送了伞来着。
“哦哦,姜泽啊,”徐酒岁点点头,“怎么啦?”
姜泽抬起手,示意手里的洋伞。
“还伞呐,好哟,你不拿来我都忘记了!”
像是平日里奖励徐井年似的,徐酒岁将那把可爱的洋伞接过后,踮起脚想要拍拍姜泽的肩膀示意“乖乖”,结果走廊积水路滑,这一垫脚没站稳整个人往前载——
幸亏姜泽手伸得快一把架住她。
徐酒岁整个人往下沉,挂在他的右手手腕上,鼻尖撞着他校服衬衫上的扣子,胸正好梗在他手骨上,痛得她鼻涕都要流下来了。
徐酒岁摸了摸被撞红的鼻尖站起来,没好意思当街揉其实比鼻子更痛的胸,纳闷道:“不好意思啊,没站稳。”
姜泽扯起唇角笑了笑:“没事。”
她搭在他肩膀上的指尖跳动了下,心想他身上真的很暖和,想赖在他怀里,最好一辈子都不下来。
她不知道其实她想说的话都写在水汪汪的眼里了,但是薄一昭看得到,唇边笑意加深,起了恶意……颠了颠大腿,颠得坐在他身上的人跟着抖了下,故意逗她:“进来没叫我。”
“什么?”她问。
“叫我什么?”
“……”
“嗯?”
“哎呀,”她红着脸拧他的耳朵,小声抱怨,“烦死了,你别老逼我叫那个!”
男人低笑出声。
气氛腻歪得能拧出水来。
许绍洋忍无可忍地站起来转身从屋子里拿了一把打洞枪还有酒精棉,往桌子上一拍。
今日离开千鸟堂时,许绍洋说的那话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是不担心徐酒岁吃回头草,但是他还是顾及兄弟情分,想要让许绍洋早些死了心,对大家都有好处。
“……再好好考虑下。”男人轻轻揉了揉她的耳垂,摸到了她的耳洞,下意识地多蹭了两下,“我会照顾好你。”
徐酒岁用脸蹭了蹭男人的衬衫,低低“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问:“你家里人干什么的?”
都说婚姻是两个家庭的结合。
她从小就只有一个弟弟,那就是她的家,四舍五入约等于没有。
但是他不一样。
“我爸和我同行,我妈是眼科医生,现在退下来了,在家里待着管东管西。”
“……”
医生和科学家。
薄一昭脑子冷静下来并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这下是真的认真扶着她在台阶上站稳。
这时候他听见近在咫尺的地方,听上去有些迟疑的声音响起来:“老师,你是不是也以为我和姜泽有什么啊?”
“……”
其实这问题薄一昭回答不上来,冠冕堂皇的答案当然可以像刚才一样再重读强调“不可以早恋”,然而想到今天下午在多媒体教室里,看着窗外的少年少女摔成一团……
想到那画面,他眉心就跳了跳。
温香软玉在怀,他一个成年人都有些多想,更何况姜泽一个刚成年的小鬼?
“姜泽理科不错,就是文科差了点,明年最后几个月冲刺下语文和英语,考个重本不是问题……”薄一昭含蓄道,语气认真的都不知道是在说服谁,“不应该把心思放在别的上。”
“什么意思?”薄一昭用词含蓄得很,生怕伤了小姑娘的玻璃心,谁知道徐酒岁听上去居然一点都不生气,“怎么,你怕我带坏他呀?”
又来了。
尾音上翘的语气助词。
但是很快回过神来,唇角一勾。
“老师你有女朋友了吗?”
“……”
男人重新垂下眼——
“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觉得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
“给你做女朋友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不好?”她拉扯了下被子,歪着脑袋用很乖的声音说,“允许你老牛吃嫩草,现在的老男人不都喜欢青春活力无敌的女高中生吗?”
第42章:
只是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奉城的夏天偶尔也会有讨人厌的南风天。
接近放学时间,整个十八中开始躁动起来。
下课铃一响,高三(2)班教室里乱哄哄的,走道上有人在走来走去,语文课代表马莉莉捧着一沓老师刚发的试卷往下按照名字一个个发,直到顺着座位号来到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
角落单独的书桌旁,挂着一把黑色的雨伞,雨伞已经收起来晾干了,上面有几个卡通熊的图案,还有浮夸的蕾丝边。
与之格格不入的,桌子上趴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他剪刺猬头,耳朵上带着个透明的耳钉。
手肘下面压了点A4纸,上面除了物理公式和数学草稿,还有一些随手画上去的图,达摩蛋,般若面具什么的,都是刺青常用元素。
听姜泽上任女朋友吹嘘说,姜泽身上有大面积纹身的,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敢多想。
把手里那张差点把语文老师气得爆血管的卷子轻轻在男生身边放下,马莉莉犹豫了下,硬着头皮小声说:“泽哥,49分……老张让我转告你,不认识中国字的话建议你回月球去,或者重读小学一年级。”
高中语文试卷150分满分,49分,可能还没人家一篇单独作文的分数高。
第41章 少年与老男人
国庆假期来了。
徐井年这个高三生准备和朋友一起出去旅游, 因为都是穷学生,所以他们定的机票是早上九点的廉航, 好在奉市不大, 开车的话四十分钟就可以到机场。
徐酒岁早上六点爬起来给徐井年做可以带在路上吃的三明治当早餐,自己刚洗漱完, 靠在厨房墙边昏昏欲睡地等着烤面包, 听见隔壁有了动静。
拉开门,发现隔壁男人身上穿着运动裤和一件短袖背心, 背对着她在掏钥匙……白色的背心汗湿一片,结实的肌肉线条隐约可见。
汗水的温热气息中, 走廊上充数着的雄性荷尔蒙数值爆表, 徐酒岁一开门猝不及防差点儿被熏得栽个跟头——
放在门把手上的白皙小手无声悄悄握了下门把, 她还记得自己没化妆也没梳头,于是只小心翼翼从门缝后面探出两只眼睛:“老师,晨练啊。”
薄一昭转过身, 看半个身子藏在门后不知道在跟谁躲猫猫的小姑娘,唇角弯了弯:“今天起那么早?”
“阿年准备和同学去旅游, 早上的飞机,我给他做个早餐……”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视线在他还没拆线的受伤手臂上扫来扫去, “你要不要吃早餐?”
她知道他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所以本以为他会拒绝。
徐酒岁开始填满之前留下的唐狮沦落走线沟壑,肉色的线条被填满消失,男人的胸前和手臂几句要变成“黑胸”和“黑臂”……
从始至终下下签大哥都没发现哪里不对。
只是在半个小时后,忽然双眼放空地冒出一句:“嗳,科学家配刺青师,我怎么觉得这个组合特别有一种突破次元壁的浪漫呢?”
半张小脸隐藏在口罩后面的人轻轻笑了声,也不知道是想起了哪个关于她男人的甜蜜片段,甜腻地应了声:“谁说不是呢?”
停顿了下,用纹身专用的纸巾将他身上所有多余的凡士林擦掉,拍了拍他的胸口:“第一阶段完成了。”
下下签大哥从纹身椅上爬起来,走到镜子跟前一看,瞬间震惊瞪圆了眼:“全黑了!”
他这一惊一乍的,又把别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包括现场赛事主持的。
“我们可以看见36号重彩日式遮盖已经完成了……也许是部分!36号组参赛选手选择用黑臂和黑胸的方式将色彩全部改掉!这不失为一种办法然而也太过于简单粗暴!且不符合初赛沿用海选素材的规矩!让我们看一看接下来她会怎么做……以及顺便说一句,姐姐你的裙子真好看!”
台上台下放松的笑声中,主持人迟疑的声音突然拔高——
这就是这家刺青店里的全部。
在那版展示墙的下方,坐在椅子上是一名身形娇小的年轻女人。
此时此刻她正仰着头,语气软糯地试图说服肩并肩站在她面前的一对前来纹情侣纹身的年轻男女情侣。
徐酒岁,这家无名刺青店的唯一刺青师,也是老板娘。
脸上的黑色口罩取下来挂在一边耳朵,她说话的时候,白皙圆润的指尖心不在焉地抠着放在自己膝盖上的一本纹身图样样稿画册边缘,抠出了一点毛边边。
站在徐酒岁对面的青年男女没说话,面面相觑,只是听了她的话后,双双在脸上浮现了一丝丝不满。
徐酒岁很沮丧,她觉得开店这么多年了,每到这种时候她还是很紧张——
当她开口劝客人不要一时冲动纹可能会后悔的纹身时,她永远都觉得自己在……劝鸡从良。
十有八九,人家绝不领情那种。
“小姑娘,我觉得我们掏了钱,下了定金,想要做什么款式你就给我们做就行了,”年轻情侣里的男人开口道,“其他的似乎不需要你操心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