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不能这么胡来,因为他没办法接受任何意外后果。
抬起手摘下唇边的烟草,漆黑如墨的深色眼球在眼眶里转动了下,男人微微蹙眉,有些烦躁加茫然地在教室里漫无目的地看了一圈。
最后他的视线固定在作品墙最中央那副《米开朗基罗》石膏素描画像上。
画的不错。
他在心里心不在焉地评价。
目光再扫过,昏暗的教室里,他发现那个《米开朗基罗》素描画右下角签名,龙飞凤舞的好像有个“岁”字……他停顿了下,心想这么巧的么?
微微眯起眼,男人被真正的吸引了注意力,干脆掏出打火机打了火,凑过去仔细看那副画下面的简介——
【石膏素描《米开朗基罗》,绘于2012年6月。
作者:徐酒岁。
【岁岁平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儿!】
徐酒岁笑出猪叫。
【姜宵:图么你看着设计啊,要半僧半魔,黑白,魔的那半拉眼睛是红的。】
【姜宵:最好复杂点,扎得他嚎啕大哭,给他一个宣泄的机会——以上来自我个人建议与发言。】
【岁岁平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
【姜宵:虽然我个人觉得这么个创意吧,佛像纹身上到底好不好啊,不会背不动遭灾吧?】
【岁岁平安:你真的是接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培养出来的退伍军人吗?】
【岁岁平安:纹身不迷信,迷信不纹身,晓得伐?】
【姜宵:晓得,我错了大姐。】
【姜宵:我管我妹要校服了,她答应了。】
徐酒岁体会到了什么叫一语成谶。
介于徐酒岁开车比电动车快不了多少,所以他们又是晚到的那个,而KTV不同于酒楼大家都是一个个位置乖乖做好,KTV里一圈长长的椅子,男的坐一堆玩骰子喝酒,女的坐一堆自拍聊八卦,分工明确。
薄一昭进了门就被陆小童他们架走了,一群人贱笑着今晚不把薄一昭喝倒不算完。
徐酒岁扫了眼女生那堆,乔欣自然是众星拱月坐在中间,旁边几个是刚才她那几个狗腿子,见他们进门,薄一昭又被弄走了,她一个人站在那……纷纷露出个玩味的笑容。
好像是等着看她怎么办。
这种情况下徐酒岁当然可以依然坐到薄一昭身边去,但是那边一堆男的,她坐过去不仅显得她不合群,也会让薄一昭被人家笑话……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让他不痛快,所以想了想,她勉为其难地抬脚往女生那边走。
还好走到半路,就被陶瓷瓷叫住,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陶瓷瓷她们四五个女生,虽然看似和乔欣她们坐在一起,其实中间有点距离,大家基本都谁都不理谁——
徐酒岁往她们中间一坐,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闲聊了一会儿,徐酒岁站起来给陶瓷瓷递杯子的时候,原本拉到大腿中间的过膝袜因为她的动作往下滑了滑,她也没在意。
外面的喇叭滴滴响徐酒岁也恍如耳聋,男人的叹气她听得清清楚楚, 在过了最后一个红绿灯的时候, 她气哼哼地说:“下次你找代驾, 别找我。”
找什么代驾啊。
男人严肃着脸坐起来了一些,转过头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口是心非,今晚不好玩吗?”
徐酒岁:“……”
好玩。
他那些同学, 一个个的,眼睛长在头顶上, 又容易一惊一乍的——尤其是以乔欣为首的那几个女的,三十多岁的人了,还企图玩坏女高中生那套……
可是她们能欺负谁呢?
本意出发点是薄一昭。
但薄一昭现在却是她徐酒岁嘴边的肉, 她们只不过是叼着一盆放过这块肉的空盆子得意地在她身边走来走去,试图向她炫耀空盆子里肉的香味——
嗤,别不是一群傻子。
“嘘,”电话那头男人不急不慢地打断了她,“叫师父,收徒第一天我就教你们懂礼貌,这才离开千鸟堂多久,忘光了?”
有种东西叫条件反射。
当男人说“嘘”的时候,握着手机的徐酒岁脑子里立刻就出现,那个身着宽松改良唐装的人立在自己面前,微微弯下腰,冰凉且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压在她的唇上……
手指修长白皙,指甲总受修剪得干净整洁。
只是没有温度。
那冰凉的触感却能从唇部传递到背脊,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窜。
“……师父。”
艰难地吞咽下一口唾液。
徐酒岁握着手机的指尖因为过度用力微微泛白,在那两个字带着几乎不可察觉的颤意出口后,她死死地抿着唇,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被驯服的猎犬——
无论撒欢跑得多远,对主人多么厌恶,只要听见口哨声,它还是会条件反射地回头。
坐在沙发上放空了一会儿,直到那边手机亮了起来,男人慢吞吞偏头扫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是——
【倩倩:老师早些休息!晚安!】
薄一昭:“……”
长臂一伸拿过手机,干净利落关机。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病:没事干想女人干什么,种种迹象表明女人是世界上最麻烦的物种,没有之一。
正这么腹诽到自己都怀疑自己这么下去性取向会不会出现问题,家门被人敲响了,男人有些心不在焉地站起来走过去拉开门——
哪怕是知道这个时候会狗胆包天敲他家门的只有一个人,他开门的动作还是做得干净利落。
“什么事?”
他站在门缝后,面无表情地问。
外头站了个乖乖的短发小姑娘,她踩着她毛茸茸的独角兽拖鞋,笑眯眯地,手里端了杯牛奶。
显然除了许绍洋外,并没有人觉得他的调侃有一丝丝的有趣。
徐酒岁:“……”
他又转回来看着徐酒岁,这次笑脸消失得无影无踪,淡道:“教刺青手法还要顺便教素描么,要不要教你们喝奶?”
徐酒岁:“……”
徐酒岁抱起了一叠素描图,用行动表示自己知道错了,从今往后绝不废话。
许绍洋瞥了她一眼:“先看,五点以后来找我。”
徐酒岁不敢不从。
……
用五个小时给一堆素描初学者看了作品,给他们指点一二这活对基本功相当扎实的徐酒岁来说一点都不难。
下午四点五十五的时候,她揉着脖子放下最后一名学徒的素描画,揉了揉脖子,站起来去找许绍洋。
徐酒岁:“????”
躺在地上抱着电线杆的又不是我!
瞪我干嘛!
“像她一样你就开心了么,”薄一昭指着不远处活生生的反面教材,忽然笑了,“知道最近各种酒吧附近都徘徊着一群乱七八糟的人,专门等着你们这些蠢得喝到不知东南西北的小姑娘扛回家白操么,黑话叫:捡尸。”
徐酒岁:“……”
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男人话语里的嘲讽,因为他连用词都不讲究了,一个粗俗的“白操”被他用得铿锵有力。
徐酒岁抬头盯着男人那张脸,看他唇边的香烟在夜晚里一明一灭……一股热流从脚底蹿上尾椎,居然因此有点兴奋——
她捏着裙摆的指尖僵硬了下:粗口骂人的薄一昭有点性感。
……她大概是脑袋发昏了。
心虚之中,抬起头飞快地瞥了男人一眼,发现他那未达眼底的笑也逐渐收了,黑沉的眸子冷冰冰的。
【薄:没事。】
【薄:只是打电话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一本正经。
【岁岁平安:死是死不了。】
【薄:别乱说话。】
徐酒岁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薄一昭这时候还没睡,那如果他刚才在家不可能没听见她开门关门的声音——
现在他明显是对她曾经半夜出门一无所知。
还好他不在。
不然这会儿可能隔着墙,都听见刚才她歇斯底里的咆哮。
【岁岁平安:老师,你是不是不在家?】
“六十集电视剧还有第一集 呢,”徐酒岁翻了个白眼,“我先草个人设不行啊!”
徐井年被说服了。
他拒绝再和这疯子继续说话,将手里的饭盒盖子一盖,往她手里一塞,直接伸手把窗户关上了——
面无表情看着窗外的人气得跳脚,他还嫌不够,当着她的面,“咔嗒”一声把窗户落了锁。
徐酒岁在外面冲他做鬼脸,做够了才转身趾高气昂地走开。
纯情不纯情不知道。
反正幼稚的一笔。
……
送走了徐酒岁,没多久晚自习就开始了。
薄一昭把剩下的题讲完,就发了一张“整体法”专项训练的卷子给他们做——讲真,学圣对付这些小学霸很是有一套的,他发试卷的时候就说了,他做了一整套“整体法专项训练”的卷子,一共十张,写完一张就可以交给他,去换第二张。
斩钉截铁的回答完,被子外面的人不说话了。
徐酒岁以为自己逃过一劫。
没想到等了一会儿,那还带着室外冰凉温度的手从【被子】下面探了进去,二话不说贴在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