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明一听,越发开怀了,他拍拍手:“那今夜你我便不醉不归!乐师快些奏乐!”
欢快的乐声响了起来,舞姬身姿袅娜绰约,在热情洋溢的乐声中跳着卫国有名的舞曲。她们眼若柔丝,一眼望去便觉得盈盈脉脉,眉目含情。
李从明拉着歌姬的手,喂歌姬喝酒,桌上上好的彘肉抹了蜂蜜考得喷香,煮的烂软的鸡肉同几叠新鲜的小菜,精心的摆在盘中。
肉是好肉,酒是好酒,人是美人。
酒酣耳热之际,烦恼通通都一扫而空,耳边只有美人的娇笑,以及令人欢悦的乐声。
李县之外,越来越多面黄肌瘦的汉子拿着棍棒聚集到了一起,脸上尽是不忿。
“郡公令县丞发放稻种给我县中父老乡亲种粮,说是要种晚稻。如今尧城县、周县皆收了颗粒饱满的稻谷,只有我们李县收的全是烂糟糟不能吃的空壳!”
阿雨气得眼睛都红了:“我家早断粮两天了,若是靠着这些米壳子,怕只有等死了!凭什么尧城县、周县百姓都有米粮吃,而我李县的父老乡亲却没有!”
下首的汉子窃窃私语起来:“听说是县老爷把郡守大人给的稻种悄悄吞了,给我们的皆是陈年烂谷,还有那‘曲辕犁’,郡守大人派来的人视察的时候,县老爷赶忙让人去造,等人走了,县老爷就把那造好器物卖给隔壁乔洲郡了!”
“是啊,既然乡亲们断粮了。反正都是死,不若我们亲自去县府,拿回郡守大人给我们的稻子!”
“对!应该拿回来,那是郡公给我们的!我家断粮许久了,连树皮都没得吃,在这般下去家中小儿便要饿死了!”
下首的汉子想到家里的家人,眼眶便发了红。
李从明凭什么要贪了郡守给他们的粮种,若是有了粮种,他们也能像隔壁两县,好好过冬了。
夜间寒风吹来,火光映衬着百姓饥饿的脸庞,他们的眼中似有汹汹烈火在燃烧。
县丞李李从明正搂着温香软玉之时,李县家家户户的顶梁柱、以及德高望重的老人,已纷纷拿了棒子、棍子、自制的武器把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他们的目的只有县府。
县府管家帽子半途中掉了,他顾不得去捡,只慌慌张张的跑到宴席上,颤着声吼道:“禀县丞,整个县的百姓都暴动了,如今县府都已被围住!”
百姓不患寡而患不均,李从明又是在饥荒这个特殊的时间点吞了粮种,此举自然引发了人民暴动。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需要蹭九点的玄学,来不及修改,所以作者会在九点之后再继续修改发文,小天使谅解一下咩~
第23章 围攻(已修)
夜间的李县反常的喧闹了起来,隔着深深庭院, 李从明都听到了屋外刁民黔首的叫嚣声。
“县丞欺骗百姓, 贪墨郡守所发稻种,延误农时, 按郑律为大罪!若县丞不还稻种,我等就上郡府禀告郡公!”
“县丞还稻!县丞还稻!”
洪亮高昂的嗓音, 是一个个饥肠辘辘的百姓嘶声竭力喊出的心声,其间的怒意与威胁如海涛般翻滚, 似是不达目的, 决不罢休!
县城中胆小怕事的听闻此声, 也耐不住心里的愤懑,他们纷纷提起家里的棒子, 当着妻儿的面便冲了出去,加入了人群。
人越来越多了, 似乎县丞府邸就是一层薄纸, 下一刻民众便会破门而入。
李从明知道自己事情败露, 但他也没想到一向软弱可欺的百姓突然暴起反抗, 只消下一刻他们就要攻进来了!
“卫队何在!快让卫队前来!”李从明左右环顾,焦急乱叫。
管家战战兢兢道:“禀大人, 卫队……卫队也反叛了。”
护卫李从明的私兵大多都是李县本地人,乡亲父老都暴动了,他们若是无动于衷,等回去后就会被族老拿着扫帚打得满街乱窜。
卫国民风直爽粗犷,这是街上常有的景象。
李从明闻言腿一软, 跌坐到了地上。
完了,没有卫队,县丞府就没有威慑力,他这个县丞定会被那些贱民羞辱。若消息传至尧城郡林郡公处,莫说是乌纱帽了,就是命也可能保不住了!
延误农时,欺上瞒下,在位渎职,贪墨粮种,以及此前种种行为刺激着李从明的脑子。正当他绝望之时,却见严溯素手轻抬,为自己盛了一盏美酒。
李从明眼睛一亮,对了!
严溯是刺史赘婿,刺史刑渠掌兵马,地位威慑力商比林郡公高,严溯一定能救他!
身体渐渐缓了过来,李从明半爬半滚的跪到了严溯身边,大哭道:“从明已知错,还请郎君救我,来日从明必结草衔环已报郎君大恩大德!”
严溯连忙起身回避:“溯一介白身,当不得县丞大人大礼。”
李从明见他没有拒绝,心里有了喜意,便砰砰磕头:“郎君风姿怡然,乃刑公佳婿,又凭自己一己之力生财无数,一介白身只因郎君品貌贵重,不同我等只顾在仕途中追名逐利。”
严溯眼中闪过嘲讽,面上却温和一笑,扶起了李从明:“大人既如此信溯,那我便去为大人拖上几天,待百姓退却之后,大人再好好筹谋如何?”
几天?李从明不觉得几天能解决什么问题,但现在他不敢要求过多,只好道:“劳烦郎君了。”
严溯淡淡一笑:“不劳烦,我本来也打算这样做的。”
李从明因他这无头无脑的这句懵了片刻,到底想不通是什么意思,他就把这话抛之脑后。
管家战战兢兢的到了门口,还未开口,就被一块稀泥砸到了衣上。
“让县丞大人出来还粮!”
“再不出来,我等便要冲进去了!”
管家顾不得被砸疼的地方,只得声泪俱下道:“诸公静一静,暂听小人一言!”
“谁要听你放你娘的狗屁!快叫你家缩头乌龟的大人爬出来见我们!”
骂骂咧咧的一句话腾得使百姓嘲笑开来,管家被臊得面红耳赤,讷讷不敢言。
“诸公不若听小子一言。”温朗的嗓音传来,县丞府中踏出一位水蓝色深衣的翩翩公子。他不紧不慢的百姓缓缓鞠躬,行云如流水的礼节,一下就震住了喧闹的百姓。
李县百姓散开,一位老者缓迈出,朝严溯行了一礼:“敢问郎君有何见教。”
“小子不敢见教,只是实话实说。”严溯谦逊一笑,“县丞大人已经知道错了,他此时此刻也无颜面见各位乡亲父老,所以小子才来替大人传达一二。”
老者眼神制住住一旁要炸毛的汉子,他抬起满是沧桑的眼睛直视着严溯:“不知县丞大人可否要还粮?若是不还,我等便要取回自家的东西了。”
似是没想到老人这般不给自己情面,严溯眼底微沉,嘴角却勾起一抹浅笑:“小子姓严名溯,乃刺史小婿,因生意往来而到县丞府邸下榻,却没料到遭遇了此事。”
百姓一听他的身份,本来还有些喧闹的杂音,现在也完全安静了下来。甚至有人想,难怪这位郎君风采竟这般夺目,原是刺史佳婿。
严溯见老者神色不为所动,便温声说:“县丞大人昧下的粮食已悉数换了银钱,就算诸公怒而破门进入,也是一无所获。当下对李县来说,粮食最重要,诸位父老乡亲不若看好县丞,然后令人上疏给郡公大人,告知他县丞所犯之错,并请求郡公大人送来援粮。”
管家惊愕的朝严溯看去,这法子虽然拖住了百姓,但县丞的错处却也坐实了!这分明和县丞的本意不对,也不知这郎君怎么说话的!
他正要开口阻止,但老者却认同了这一方法:“县丞府邸如今有无粮种,我等并不清楚,但县中家家户户已断粮许久,等待郡城大人送粮之时,我等要求把县丞粮仓开了,分些粮食不过分吧?”
老者不待严溯回答,直接道:“若是县丞不同意,我等便自去县丞府中查看,瞧瞧余粮到底有几何。”
严溯也是第一次被人这样下面子,他只好道:“此事还要等县丞决断。说到底,溯不过一外乡人,只是突然被卷入此事里,待天明后,溯也要离去了。”
老者想想也对,毕竟他们县之事,不能连累外人,更何况此人还是刺史女婿,若是他出了事,县中百姓也难以给刺史交代。
“既如此,郎君不妨现在就换个住处,以免我等误伤了您。”
“如此也可行。”严溯闻言,在管家越发惊愕的目光中竟然带着自己的人,光明正大的走出了县丞府邸。
管家心里大骂,果真不是世家养出的郎君,承诺既出却半途折节反悔。不过一个靠女人吃软饭的人罢了,亏得县丞大人好酒好菜,招待于他,信任于他!
“那郎君既走了,我等便要拿回自家救命口粮了!”老者一声令下,火光照亮了汉子们跃跃欲试的神色,他们眼中有不顾一切的疯狂。
*
严溯一路走出了李县,他的随侍才道:“郎君,我等要到何处下榻?”
“下榻?”严溯冷冷一笑,随即抽出佩剑挑起了随侍的下颌,“都被人赶出来了,还下什么榻!”
话落,他手上利索地划了一道,然后随侍的人头便滚到了地上,而那空荡荡的脖颈间喷出的血液瞬间染红了马车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