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沈大夫进了门,闵福跟夫人请安,“夫人,沈大夫来了,这枝枝姑娘?”
他言未尽,似有话要说,瞟了一眼,看她头发松散,面上一阵嫌弃,这来的时候鸽子将事情和他叙述了一遍,他倒觉得这府上不会出什么妖怪,最多也是旁处来的盗窃贼,莫不是看到枝枝这姿色,将她拖了去给……他越想越是觉得晦气,这本想向夫人求了枝枝,看来不必了。
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鸽子,还不如娶了鸽子,他这捡到个年轻的也比枝枝这辈糟蹋了强。
“闵总管,你去查查事情原委,这事不要在府上张扬,记得,若是有人饶舌,你就处罚他。你先下去吧!”
这幕后一定有别的原因,若是不揪出来,枝枝还是很危险的。
当然真相只等枝枝清醒之后才有线索,这府上绝不能再传开,这对枝枝不利。真是遭人迫害,绝对还会再来的。
她这样做也是保全枝枝。
闵总管,“是!”
沈秋把脉的时候,神色从一开始的从容到眉头深锁,她是没见过这么凶险的脉象走势,口中还说着胡话,她想了半天,这恐怕是受了很严重的惊吓。
裴玉欢在一旁看着,小河也看着,这俩人等着沈秋说话,沈秋思索了片刻,才收手,“夫人,看来是受了惊吓,我给她服下新研制的定魂丸,她此刻已经睡下了。”
“谢谢你,沈大夫。”裴玉欢看看枝枝,状态的确是好了很多。
小河跟在沈大夫身后,哭腔道,“夫人,沈大夫,枝枝姐会没事的吧!”
沈大夫笑笑,“无事,你跟着我来拿药!”
“是!”
裴玉欢看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她坐了下来,守在枝枝旁边,她替她理了理头发,然后就将她的手放到被窝里,给她盖好被子,让她好生歇着。
回到住处,裴玉欢想了想,枝枝这里现在并非安全,她又不能大张旗鼓,只能让人轮班的看守,这府上的丫头虽然多,却都有小主子,这调人过来又是麻烦事。
到了房中,她看到鸽子在收拾洗脚水,她便吩咐道,“鸽子,你今晚就不要在房里了,去守着枝枝,看她有什么需要没有?”
“是,夫人,可这里……”
“无事,你且去吧,我这边会照料着。”
“是,夫人!”
裴玉欢坐了下来,窗户白日里都是枝枝打开透气,这晚上枝枝不曾回来,这外面的风吹进来,翻得桌上的书哗啦啦的作响。
她走过去将书拿起来,她有好阵子没理账目了。
趁着今天睡不着就坐了下来,开始清账。
这一清不要紧,才发现肖沣百好阵子没从府上拿钱出去了,这次回来,便将前些日子未支出的银子全部都拿了出去。
她手落在那个记款上,敲了敲,画了画,这呀……他还从未谈过这笔钱去处,闵福说是城南有处旧宅,莫非是用来养着青梅的?
虽然肖沣百和她早就有夫妻之名,可她从未和肖沣百心贴心的交谈,不光秦子艾渴望肖沣百能和她谈心事,她也有次想法。
或许是她祈求的太多,原本她能重活这一世已是幸运,能够得到这一切已是实属难得,她只能眼前的日子过好。
若是明天有不测,她顾忌不了明天,行到一步,便走这一步,也未有什么不妥。
“夫人?”肖沣百换了身衣服进来,头发松散应该是沐浴之后。
他缓慢到了她跟前,落眼就瞧见桌上的账本,他不动声色开口,“这三个孩子已经知道错了,要不就让他们回来吧!这祠堂晚上冷,别冻坏了三人。”
第43章 薨逝
祠堂内, 三人齐整整的跪着。
肖凤兰气不打一处来, 她对着肖家列祖列宗的面,不敢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只敢跪着抹眼泪。
她是偷偷地抹眼泪, 然后将膝下的软垫子拿出来, 垫在下面, 这才舒服些。
这是秋叶刚塞给她的, 等她出去一定好好的赏赐秋叶。
孤灯漫漫。
夜深了, 肖凤兰困得继而连三的打哈欠, 感染了肖北淮,肖北淮忍了许久, 终于还是忍不住。
他满脸忧郁, “苦了弟弟妹妹们了!我觉得娘亲不会这么狠心的,就让我们在这里待下去。”
“娘亲狠心不狠心我不知道, 爹爹这回也不向着我了, 哼~”肖凤兰气鼓鼓的埋怨, “要是外祖父在就好了,也不知道外祖父去哪里了, 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听到回京的消息!”
“哼!你们的外祖父怕是回不来了!”肖千冷一旁冷冰冰的弹出一句话,然后在冷冰的地板上跪的板正, 不再开口。
晚上,这天起风了,罗帐松动,雨也来的急切。
外面稀稀落落的声音, 还有地板上噔噔的脚步声。
“你住口!你胡说什么!外祖父怎么会回不来了呢!”肖凤兰大眼睛睁得很大,她才不想相信一个妖孽所言。
“嘎吱——”老旧的门忽然开了,裴玉欢穿着一身白色衣衫走了进来,她的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她的脸上面无表情。
这命里该有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
身为秦家的后人,要亲自说起这件大事,的确是难事,所以一字一句都冷冰冰的,毫无感情。
寒冬明明还未来到,她却如临寒冬。
她的声音颤颤巍巍,几个时辰不见,便老了十几岁。
她喉咙里的哭腔没有带出来,道,“千定年恭亲王率大军收复沛水,大功,封平定大将军。年八月二五,平定大将军!大将军,薨…世!”
“什么?娘亲?外祖父?”肖凤兰站了起来,她刚还在想着外祖父最疼她爱她,如今外祖父去世了,她怎么都不能接受,“娘亲,这是真的吗?”
秦九鸣虽不是裴玉欢的亲生父亲,却也得到他的庇护,如今才能安然无恙。她自己如何不悲伤。
秦九鸣一生功过皆有,他叱咤风云,威风凛凛,可也因为高调而得罪了很多人,有多少百姓封他为神,就有多少人恨他入骨。
裴玉欢袖子中的手缓缓的抖着,她的声音明明很坚定,却一字一句的让她越来越悲痛。她的手缓缓落到肚子上,看着地上的孩子们,“起来吧!都去换身干净的衣服!一会儿要去秦府!你们下去吧!我想自己在这里待一会儿!”
“娘亲?”肖凤兰似乎还有要问的,可肖北淮已经拉住她了,他点头,“是,娘亲!”
肖千冷从地上站起来,他跟着走到门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娘亲,她跪在那生硬的地板上,背影孤寂,原来她也有孤寂的时候。
他没再多看,跟着走了。
这雨声渐渐大了,风也大了,门外肖沣百悄悄走了进来,他将门轻轻合上,站在窗前,静静的看着他的夫人。
从何时起,她竟然变得如此坚强,是他不曾陪伴她左右,让她应对这一切都变得如此淡定,还是因为她的心里再没了他的位置?
这从回来到现在,她的态度都是冷冰冰的,不像从前那般追着她,他问她,她只是说,“都是做孩子的母亲了,也是陈年旧事,也不能总是那么轻浮。”
她将过去追逐他的那些定义为往事,还将自己说成是轻浮,这他如何能够接受。
他过去是没发现,可如今他知道他自己的心,明白这么多年的相守,他对她不止是夫妻之情,更多是他对这个女人不一样的心,他会为了她而息怒,担忧。而她的一句陈年往事将这一切都变成了笑话,他何能不生气。
他也不是气自己的夫人,是气自己怎么以前妄自自负,以为将自己的夫人了解的透彻,结果,还不是打了自己的脸。他守在一边,就像那日自己失去双亲跪在灵堂之时,秦子艾也是将府内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还能抽出时间陪他相守。
那时候他只觉得这个女人惺惺作态,如今他置于此地终于明白,当日今日,秦子艾的心情,他多想替她承受这一切,可惜,他不能。
秦九鸣是为了救他而毅然的牺牲自己,他明白,无论是先皇,还是如今的文多名,都对权利忌惮,也对秦家忌惮,所以秦家绝对会被连根拔起,从此再无屹立不倒的秦家。
那个死去的人是她爹,地上跪着的人该多伤心。肖沣百晚饭过后本想替孩子们说情,到了房中一看裴玉欢正在对账目,他不是不说账目来源,是他行事磊落,不想去解释。
那笔银子是他一直都在支出的,他以栾凰郡主的身份养了一批难民。
他看她眼中颇有些疑虑,刚想解释,恭亲王的部下陈思老将军就已经到了府上,将恭亲王薨逝的消息告知,那一刻,要不是他搂住身旁的人,怕是要摔下了。
他轻轻的说道,“夫人,切莫太过伤心,肚子里还有孩子!”
裴玉欢点了点头,她站了起来,这便跟着她到了祠堂,她是来叫孩子的,也是来拜列祖列宗的,她在肖家的牌位前,跪了下来:爹,娘,儿媳来拜见你们了,是我不好,是我的错,若是你们在天有灵,能否指点一二,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她如今能够入这祠堂虔诚的祷告,是赎罪。当
初,秦子艾怀着肖凤兰的时候难产,那个时候秦九鸣将全城最好的大夫都请到了秦府,这肖府俩老人就这么扛着病去了,这事肖沣百虽从未说过什么,可终究也是她欠二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