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裴行越离开晚宴,已经是申时了。幸好的是回了院子,裴行越没有再为难她,缇宁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她合上门,绷紧一晚上的弦这才松懈下来。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用力把眼尾那朵黑色桃花擦掉,哪怕皮肤都弄红了。这之后连洗漱都懒得做了,径直躺在了床上,但也没有睡意,翻来覆去,直到天明,她才强迫自己睡过去。
翌日醒来用过早膳,从庄子里的丫鬟口中得知裴行越一行人出门打猎去了,意味着大半天都见不到他,她忍不住偷偷一乐。
最好别回来了!
丫鬟又道:“缇宁姑娘,玉萍姑娘说想见见你。”
“玉萍?”缇宁想了下,问道,“可有说在何处见面?”
玉萍就是昨夜在晚宴上那个曾经同住一院的姑娘,根据原主的记忆,她心中感激玉萍,她刚被买去的时候,多有不适,玉萍一直耐心开导她。
缇宁想去见一见她,毕竟原主也挺关心她的,见这一面,也算了了原主的一个心愿。
她约缇宁见面的地方在一个凉亭中。
缇宁走了一半未至那凉亭,忽有声音响起:“缇宁姑娘?”是那道有些虚浮的男声。
缇宁磨了磨牙,她行个礼道:“宋公子。”昨天从他们的交谈中,缇宁知道他姓宋。
宋力实的目光从头到脚扫了缇宁一遍,语气有些遗憾:“听说缇宁姑娘这一年都在江陵,可惜宋某没缘分早早得见。”
“宋公子说笑了。”缇宁态度恭敬,“妾身还有事要身,就不耽搁宋公子的时间了,先行一步。”
缇宁说着便开始后退。
宋力实见她要走,下意识伸手去捉她。缇宁往旁边躲过,宋力实的表情变得难看:“缇宁姑娘有什么事,不如交给在下去办。”
缇宁恨死了这个封建社会,可是现在的她不能改变这个社会,就只能适应它。
“区区小事就不劳烦宋公子了。”
宋力实是被人宠大的,哪里听得缇宁一二三的拒绝。他脸色彻底黑下来,缇宁看着他身边跟着的两个健仆,暗道不好。
这个时候,一道如沐春风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三表弟,你在这儿啊,我找了你好久。”
第7章 演技
一个真正芝兰玉树气质温和的男人走了过来,缇宁记得他,那是昨晚玉萍身边的青年,他和宋力实话罢,仿佛这才瞧见缇宁,他笑了声:“玉萍不是约了你在听风轩见面吗?你怎么还不过去。”
宋力实皱眉:“表兄,你认识她?”
男子摇摇头:“我不认识,倒是我身边的玉萍说她和她从前是一个院子里的姐妹,如今再见,想要叙旧一番。”
他看了缇宁一眼,“你还不走,玉萍应该等了一会儿了。”
“妾身这就过去。”缇宁弯了弯腰,话罢,她扭头就走远了。
宋力实收回了目光。
缇宁在丫鬟的带路下继续往听风轩走过去,还没有到听风轩,才到旁边路口的转弯处,就瞧见玉萍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她脑子里电光火石闪过一些东西:“玉萍姐姐,刚刚那位戴公子是你让他帮我解围的。”
玉萍笑着摇头:“我哪里有本事左右这些贵人的心思,是戴公子心地良善而已。”她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色。
见到那抹忧色,缇宁忽然从原主角的记忆中想起了一些事,玉萍是半年前被人赎身的。
当初买她那人容貌俊秀,气质温和,待她温柔,玉萍当初亦是十分心喜,和如今的戴公子看是同样的人,但赎她的那人却不是如今的戴公子。
她有心想问问玉萍这半年的处境,可又怕戳到了她的伤心事。
倒是玉萍不等她问,就断断续续将这半年的处境透露了,原来她半年前被一个王姓富商带走,只是两个月后他就将她转赠给如今的戴公子。
缇宁想起半年前玉萍被赎身是的欢喜,眼神忧心起来。
瞧见缇宁的眼神,玉萍恍然明白了什么,忍不住一笑:“其实戴公子比起他更好伺候,待人也更温和,倒是你……”
“你可要小心。”玉萍神色严肃道。
“我知道的。”跟在裴行越身边可不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不是说裴公子,而是那位宋少爷,昨晚他看你的眼神,还有刚才的反应,他该是看上你了。”玉萍目光忧虑,她拉着缇宁在石凳上坐下,“戴公子和他是表兄弟,我也时常见到他,便听到了一些事,这位宋公子每个月后院都要死一批女人。”
缇宁眼里闪过一丝恶心:“我又”话没说完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浑身一震。
她不是他的人,可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后不是。就如同玉萍一样,半年前以为自己得遇良人,可是不过两月,良人便将她转赠他人。
若裴行越也将她……
缇宁不太敢去想,从现在裴行越对她的态度,她已经意识到了从她穿书以后。属于这个身体原来的命运线已经开始偏离,原主能活到裴行越送遣散费离开,她却不一定了。
玉萍握住发冷她的手,接着说:“那位宋公子可是江南首富的幼子,宋家财力雄厚,富可敌国,当朝的商人地位又不低,不管是谁,总要给宋家几分薄面,如果他向裴公子讨要你,缇宁……”
“他是江南首富的幼子?”缇宁惊愕道。
“是啊,怎么了?”
“没怎么。”缇宁低下头,她记得一件事,因为原文的开场就是一年后,很多以前的事便没有说,但后来某个剧情中却提到过一段裴行越的设定。
江南首富宋家富可敌国,广交好友,但是一夜之间突然衰败,富可敌国的财富好像只是一个空中楼阁,乃是长于炫耀的商人对财富的夸大而已。
但是作为一个读者,缇宁拥有上帝视角,她知道宋家江南首富并非是虚有其名,而是泰半都收入了裴行越囊中。
再想到宋力实对裴行越推心置腹的样子,缇宁忽然感觉凉飕飕的。
玉萍措辞慎重:“总之,你可千万不能去他身边,他床上的喜好着害人。”
缇宁脸色微微一白,她深吸口气:“我知道了,玉萍姐姐。”
和玉萍告别,缇宁回到院子里,裴行越还没有回来,她在房间里待了良久良久,想到裴行越那张俊美得天地失色的脸,毫不迟疑地下了决定。
两个人都是混蛋,但还是跟着个长得好的混蛋好。
当然最好的是两个混蛋都滚一边,她自个儿逍遥自在。
心里想好了,缇宁便观察着门口的动静,等听到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缇宁赶紧挤出一抹真诚的笑,理了理裙摆,走了出去。
裴行越刚刚出门打猎,他身上紫色的袍子没有血迹,可一靠近他,总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四爷,你回来了,妾身等了你半天了。”她脸上流露出适当的想念来。
裴行越顿了下,扭头看了看缇宁,语气怀疑:“哦?等我做何?”
缇宁态度诚恳:“自然是妾身想念四爷了,一起不见如隔三秋,这都大半日不见了,妾身感觉两个秋都过去了。”
裴行越驻足,茶色的眸子看向缇宁。
缇宁下巴微抬,水汪汪的眼睛里映出裴行越的模样,神态纤质玉洁。
她刚刚对着镜子练习了半天,特意找的这个角度,演技也是练了再练,立志将少女久侯情郎的思念羞涩演出来。
裴行越看了缇宁良久,煞有介事地点评道:“这次演技依旧没有进步。”
缇宁:“……”不应该呀。
“什么演技啊?”缇宁吸了吸鼻子,佯装不解地问。
裴行越抬起手捏了捏缇宁的脸。缇宁虽然是温香艳玉,桃脸蝉发之容,可才十六岁,脸上还有可爱的婴儿肥,他像是捏面团一样,缇宁的脸被他揉捏得变形。
他好生感受了一下手感:“枕玉,庄子里不是有演戏的师傅吗?给她找一个来让她学学。”
缇宁:“????”
裴行越松开她,缇宁白嫩若瓷的小脸因为他刚刚的用力,浮出一抹淡淡的红,像抹了胭脂。
裴行越又慢条斯理地说:“骗我这一途你还需要好好学习。”
缇宁犹自挣扎:“妾身不懂四爷什么意思?”
裴行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缇宁读懂了他眼底的趣味,登时低下头磨了磨牙。
哼。
学就学,她就不信,她骗不过裴行越。
不过想到这儿,缇宁目光一亮,裴行越说她需要学习如何骗他,是不是说明,他暂时还没有弄死她或者把她送给别人的想法?
因为那句话得出了这个结论,缇宁心中欢喜,哪怕枕玉给她找的教她演戏的女师傅特别凶,她也不觉得难熬,反而立下豪心壮志要尽可能学会人家的本事。
缇宁从教她演戏的嬷嬷的院子里离开回到房间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今天嬷嬷也说了,她非常有天赋,缇宁想她再好好钻研,她就不相信会永远在裴行越面前铩羽而归。
她想着就走进院子,却见裴行越门口站了两个貌美如花的姑娘,两个姑娘有些面熟,缇宁瞬间想了起来,这是昨天晚上宋力实旁边的两个美貌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