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慕仪心口一跳,啧,小兔崽子什么毛病,半夜三更来见她,她连忙将那套衣服塞到衣柜中,平静道:“既然如此,贺卿便进来吧。”
殿门被推开,贺朝羽走了进来,见到一旁杵着的栀禾,不自觉皱了皱眉,薛慕仪立刻道:“栀禾,你先出去吧。”
栀禾连忙退了出去,贺朝羽的眼睛一直落在薛慕仪身上,小皇帝里面只穿了一件雪白的中衣,平时为了饰作男子而用的缠胸束带解了开来,隐约可见玲珑的曲线。
他的目光滞了一下,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了,他终于意识到,这个时机来找小皇帝,不太合适。
可想到什么,他眼底又变得柔和。
“贺卿,你有什么事吗?”大殿内只有她和贺朝羽两人,薛慕仪微微觉得不自在,询问起来。
贺朝羽回过神来,唇色妖冶,可眼中微动的光芒让他看起来有种莫名的无辜,和小兔崽子如出一辙的眼神,包涵着令人沦陷的温柔假象。
薛慕仪一怔,眼睛一直落在他脸上,手却不自觉攥住了中衣的领子,莫名觉得心里涩得慌,忽听得贺朝羽温声道:“陛下,你先更衣,臣想带您去一个地方。”
薛慕仪心不自觉跳得极快,她没有拒绝,从榻上拿起一件披风,裹在了身上,走过来问他,“贺卿想带孤去哪里?”
贺朝羽的手伸了过来,紧紧攥住了她的手,唇角的笑意让他不复白天的冷淡,漆黑的眼如清亮的宝石,“太极殿。”
“这么晚了,去太极殿做什么?”薛慕仪满眼好奇,贺朝羽没回答,拉着她从大殿的另一侧出去,神神秘秘道:“到了,陛下就知道了。”
太极殿在紫宸殿西边,两殿相距不远,踏过连接的凌云桥便能到。
现在正是夜深时候,星斗满天,银霜铺在桥面,皎洁如水,薛慕仪被贺朝羽默默拉着,轻软的鞋底踩在桥面上,悄无声息。
四下寂静无人,太极殿本来是皇宫内最高的殿,平日里用来招待大臣饮宴,只是,如今胤朝丧君不久,太子又逝世,这饮宴便许久都不曾办了,连带着这边宫殿都十分冷清,守卫也没有半个。
贺朝羽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上了太极殿,薛慕仪顿时愣住了,只见不同于皇宫的冷清,这皇城外的街衢却是灯火通明,灯花葳蕤,腾腾烛焰在眼底燃烧,光影交错旋转,分外热闹。
贺朝羽道:“陛下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薛慕仪摇了摇头,贺朝羽一瞬不瞬地望着城脚下的灯火,火焰似乎燃烧到了他的瞳孔中,绚丽又妖异。
他的手又不自觉攥住了薛慕仪,轻声道:“这是民间的节日,春诞。”
薛慕仪一怔,然后低低“嗯”了一声,又垂下了头。
难怪,原来是这个节日,薛慕仪记得,这是她编造出来的节日,是为了让男女主互通心意而设定的,春诞相当于古代的乞巧节,七夕节,这一天,男女可以出街游玩,并且大方表露情意。
先帝在位时,提倡勤俭,除非一些重大节日因为要祭祀会大设宫宴,举国同庆外,这种民间的节日,他都不会加以重视,也就是一些妃嫔私下里有兴致会设些小宴席,偷偷摸摸庆祝。
到了薛慕仪这里,她上位时间短,后宫又无妃嫔,所以她不知道今日是春诞也无可厚非。
再说她现在只是只笼中鸟罢了。
只是,看着贺朝羽修长的手扣着自己,她又不自觉想到,原来的女主和男主在一起的那个时候,贺朝羽已经被扳倒了,一代佞臣,最后落到个凌迟的下场。
她忍不住回握了贺朝羽的手,不管怎样,她一定不要让贺朝羽落到那个地步。
虽然占了原主的身子,她心底有些愧疚,可她清楚,一切都是假的,那些横亘在原主和贺朝羽之间仇恨也是假的,唯有她和眼前的贺朝羽是真实。
贺朝羽却忽然将她抱在了自己怀里,语气温柔,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陛下,这万家灯火是不是很美,以后,这无边的绚丽山河,就让臣和陛下一同看,好不好?”
体内作祟的占有欲让他不自觉加了一句,“只要陛下愿意一直留在臣身边。”不,其实应该是,他们永远留在这个世界,再也不用分开。
他会让他心爱的睨睨万人之上,荣光万丈,只要,她可以接受完完全全的他——那个坏得彻底的贺朝羽。
也许是吹在鬓边的风太过温柔,薛慕仪发现,贺朝羽第一次没有阴阳怪气地讽刺她,语气珍重得反而像是在向她承诺着什么。
见怀里的少女不答,贺朝羽忽然捧住了薛慕仪的脸,柔软的唇落在她额头上,一吻即分,对待珍宝一般,他微微恳求,又问了一遍,“好吗?”
薛慕仪觉得自己心跳得极快,热腾腾的气息往心口钻,她像一碟快要融化的蛋糕,肌肤是流淌的奶油,骨头是酥掉的夹心层,需要紧紧抱着贺朝羽,才有力气支撑她不倒下。
可莫名的,薛慕仪却没有点头,她不自觉想到自己一开始穿到民国世界,系统告诉她,只有拯救完自己笔下的反派,才能回到现世。
她最开始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回到现世。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算是睨睨和小兔崽子的情人节吧|ω?)
祝福大家都能有甜甜的爱情,情人节快乐。
☆、觐见
从太极殿回来, 躺在纱帐交叠的龙床中, 薛慕仪却毫无睡意,她微微瞪大了眼,一直在想着刚才那个温柔的吻, 还有贺朝羽的话。
他说, 让她永远陪着他。
尽管他并没有说明什么, 可她莫名就是有种直觉, 他要自己一直待在这个世界, 可这怎么可能?
一旦任务完成, 她就会去下个世界了,然后, 所有世界完成, 她就可以回到现世。
她一定要回到现世。
想到这,她的目光呆滞了一下, 脑子也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点现世的记忆了, 那为什么?她会有这种莫名的执念?
她又不由得想起前面两个世界。
第一个世界,贺朝羽死亡, 可她的任务还是完成了。可那时候,那个十五岁的少年对她说什么来着, “只要你爱我……”
多么像一个纵容的表白,绝望又悲伤,她心脏一阵生疼,默默翻了个身子, 虾子一样蜷缩着。
而第二个世界,她杀死了女主,世界崩溃,可系统提示她,任务依旧完成了,变成魔王的赫伊告诉她,“贺朝羽喜欢你很久了,尽管他曾经因为你给的结局而恨你,可都没关系了,只要,你也喜欢他……”
依旧是他在吐露心思。
只要,喜欢他……反反复复、念念不忘的一句话,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执念,就好像,他已经等她的喜欢,等了好久好久。
她不由得从床上坐了起来,来到梳妆台前,借着明珠的光芒,仔细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妩媚又年轻的一张美人脸,眉形和脸型都有些陌生,可那双秋水般的眼,和以前的娇小姐还有小魔女,并无多大差别。
乌黑又明亮,像光华妙然的宝石,看起来伶俐又飞动,充满着动人的明媚感。
她忽然抚上了镜子,对着镜子的稚玉公主轻声道:“对不起,虽然占用了你的身体,可我真的很喜欢贺朝羽。”
次日,紫宸殿外传来鸡人报晓声,朝露聚在金铜铸成的仙人手掌中,拂动着雾气,殿内的沉水香燃了一夜,烟气弥漫。
天微微亮,栀禾照例过来为薛慕仪梳妆。
正为薛慕仪系着腰带,栀禾忽然道:“陛下,奴婢听说督公那边的小太监说,今日好像有个边疆的世子会来进宫面圣,衣着须得更注重些,奴婢给您戴上旒冕吧。”
薛慕仪“嗯”了一声,问道:“你说的是陆世子吗?”栀禾清楚陆世子本来是驸马的人选,而且,公主并不喜欢他,有些为难地点了点头,“奴婢也不太清楚,不过,他千里迢迢来皇城,陛下总不能不见他。”
“孤知道。”栀禾拿出旒冕,替薛慕仪正好,那旒冕上坠着十二条璎珞,十分沉重,薛慕仪一戴,顿时觉得自己脖子有些疼。
她蹙了蹙眉,古代皇帝也太不容易了吧,这就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吗?
栀禾见她有些辛苦,正要扶着薛慕仪出殿门,乘上步辇,又见到阴魂不散的贺朝羽,栀禾脸色变了变,朝着他行礼,“督公。”
贺朝羽手伸了过来,自顾自拉着薛慕仪上了步辇,见小皇帝今日穿得这么正式,他语气有些冰冷,“陛下是知道今日要召见陆未言吗?”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脸上,脑子里都是昨天她抱着自己沉默不语的画面,小皇帝分明不愿意永远陪着他,在这个世界。
脸色不自觉变得阴郁,他悄悄逼近了她一些。
薛慕仪点了点头,感觉贺朝羽朝着自己靠近,手不自觉捏了捏,却听到贺朝羽冷淡的声音,带着瘆人的笑意,“所以陛下才这般盛装,是么?”
唉,死兔崽子的每日一酸又开始了。
薛慕仪心底反而有些莫名的愉悦,她回过头来,明亮的眼睛毫不畏惧地望着他道:“贺卿,陆家劳苦功高,是追随先帝的大功臣,如今陆世子来皇城见孤,孤自然不能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