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个在御前摘下乌纱帽死谏的御史大夫沈然便是前车之鉴。
沈然曾在御前痛骂贺朝羽,“一介阉奴,玩弄权术,私结党羽,残害忠良,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若放任其不管不顾,堂堂胤朝的江山迟早会断送!”
贺朝羽轻飘飘道:“陛下,沈大人想来年事已高,心性不及年轻时,浑浑噩噩,竟然在御前失仪,妖言惑众,冒犯天威,其心可诛。”
陛下便责令羽林军将他拖下去,关押天牢待审,可沈然本就存了死志,见薛慕仪这般懦弱,顿时痛心疾首,还不待羽林军动手,他就撞了御柱,一腔热血洒在了朝堂之上。
满座哗然,有的大臣替沈然喊冤,立刻被摘了乌纱帽,贺朝羽面无表情,之后又下令将沈然的族人都流放,男的为奴,女的为婢。
“诸位爱卿,有何要事启奏?”薛慕仪开口打破了殿内沉闷的气氛,她很清楚,上朝只是贺朝羽给大臣们下的一剂定心丸而已,她的露面让大臣们清楚,胤朝的皇帝还没被贺朝羽残害。
这胤朝江山还在薛家名下。
况且,她手中没有实权,真的有什么大事,也不会轮到她处理,这早朝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见大臣们面面相觑,薛慕仪又道:“若是无事,那就散朝吧。”
终于,礼部的胡尚书上前来,启奏道:“陛下如今年有十七,正是年轻气盛之时。先帝在世时,忙于政务,还未来得及为陛下挑选妃嫔就驾崩,导致陛下后宫一直无人,可如今陛下孝期已满,也是时候考虑充盈后宫,延续皇家血脉了。”
闻言,薛慕仪一怔,选妃?别说她是女儿身,就算她真的是太子,如今朝堂都被贺朝羽牢牢把控,谁把自己女儿送进宫来,无疑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她下意识望了望贺朝羽,然后略点了点头,“爱卿忧虑社稷,其心可慰,只是,孤这几日身体欠安,选妃一事恐怕得推迟些时日,再说,选拔妃嫔条件严苛,除相貌姣好外,品性也应当柔顺婉贞,须得细细挑选,不必操之过急。”
胡尚书继续道:“可是,陛下如今龙体欠安,宫中若是能办喜事,或许能够替陛下祈福,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薛慕仪蹙了蹙眉,不明白胡尚书为何如此执着选妃一事,却听见贺朝羽忽然道:“陛下,臣以为胡尚书言之有理,陛下的年纪,也该考虑子嗣一事了。”
贺朝羽一说话,四下大臣附和的附和,沉默的沉默,薛慕仪睨了他一眼,却发现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死兔崽子究竟想做什么?
她望着下面的臣子,默不作声,一名胡须发白的大臣忽然上前道:“陛下,臣膝下有一女,闺名韩贞儿,正值年华,性情温和,先帝在世时,曾与臣促膝长谈商量过陛下的婚事,言语中,先帝曾透露,贞儿很得他青眼,是当时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臣自然欣然允诺,自此便时时刻刻以太子妃的标准对贞儿谨慎教诲,耳提面命。所以,如今臣才会斗胆替贞儿自荐,希望陛下莫要辜负先帝的期望,而且,臣记得,陛下在东宫之时,也见过臣女贞儿,陛下对贞儿应当也是有意的。”
薛慕仪还未说什么,贺朝羽顺势轻笑道:“陛下,韩侍郎向来以家风严谨为人称道,世代簪缨,他培养出来的女儿,自然是万里挑一。”
韩侍郎立刻谦言道:“不敢,督公言重了。”
听到这两人一唱一和,薛慕仪听出些意味了,这一切肯定是贺朝羽授意的,他到底想谋划什么,不过,她记得,原主的兄长,便十分喜欢韩贞儿,她是最可能成为自己皇嫂的人选。
可现在,却成了自己的妃嫔,这未免有点荒谬。
尽管荒谬,薛慕仪却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她只好道:“如此,便依韩爱卿所言,诸位卿家若是没有异议,便退朝吧。”
薛慕仪心底憋着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紫宸殿,贺朝羽处理自己的事务去了,俨然他才是日理万机的皇帝。
坐在榻上,薛慕仪默默回忆着这段情节,却发现自己毫无印象,她心底隐约清楚,尽管她是作者,可是每次穿到自己笔下的世界情节都会改变。
现在也是一样。
正郁闷着,栀禾捧着一株梅花走了进来,笑吟吟对着薛慕仪道:“陛下,您看,这花好不好看,奴婢记得,这可是您最爱的重瓣绿萼,香气浓烈又不失雅致?”
见到薛慕仪神色恹恹,她忙问:“陛下,您怎么了?”薛慕仪叹了口气道:“今日上朝,大臣们要给我选妃,已经拟定了贞儿姐姐。”
听到这话,栀禾愣住了,“您可是……”女儿身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她低声道:“您怎么可以和韩小姐做夫妻呢,万一……”
万一身份暴露的话,就连栀禾这个不懂事的宫女都明白,胤朝秘辛只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谁会服气女子为帝,简直是离经叛道,她忙问:“那督公的意思呢?”
经过薛慕仪的提醒,栀禾已经不敢直接骂贺朝羽为阉贼了,也随着宫中人称他督公。
“这事就是他授意的,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薛慕仪轻声道,栀禾不由得握住了她的手,泫然欲泣,低声道:“公主,您太委屈了。”
她是真的心疼自己,竟然不自觉唤她“公主”了,薛慕仪心底一暖,抚摸着她的背,轻声道:“栀禾,没事的,贺朝羽还不打算除去我这个傀儡,想来,他不会让我暴露身份,好了,你别哭了,我现在也没怎么样。”
栀禾赶紧擦干净眼泪,露出个笑来,将梅花举到薛慕仪下颌处,偷偷道:“陛下,这株梅花是齐御医托奴婢带给您的。”
薛慕仪心底一惊,齐子渊,他和原主已经到了私相授受的地步了吗?想到贺朝羽早上的话,她连忙道:“栀禾,替我把花还给他,或者随便丢哪个池子里,别放在寝殿上。”
栀禾一怔,“陛下,您不是喜欢齐御医吗?以前他经常托我给您带一些小玩意,您都没有拒绝,看着还很开心,为什么现在忽然就不肯收他的梅花了?”
“栀禾,别说了。”薛慕仪立即打断了她,栀禾有些委屈,“可是,齐御医说绿萼可入药,对您的身体有好处,对奴婢千叮咛万嘱咐,希望您一定要放在寝殿上。”
入药?
薛慕仪心底有些慌乱,难道说,这株梅花暗藏什么玄机吗?想到体内的烈骨缠,她脸色微白,道:“把花给我看看。”
栀禾照做了,薛慕仪将花接了过来,仔细端详,却看到细细的粉末附着在花瓣上,她折了一朵花瓣,放在鼻端轻轻嗅了嗅,却闻到一种不属于绿萼的香味。
她心底有了数,便取来一个花瓶,将梅花插了进去,放在了不显眼的窗台,心虚地做好了这一切,一道修长的影子忽然迈了进来,栀禾忙不迭退了出去。
薛慕仪还站在窗前,听到声音,她立刻回过了头,贺朝羽眼神落到她身上,唤了她一句,“陛下,你在做什么?”
薛慕仪朝他走了过来,明亮的眼睛毫不示弱地向他望去,“没什么,只是,我倒要问问你,为什么要给我选妃?”
听到她虽然张牙舞爪的,却不像以前那个娇纵的稚玉公主那般欲盖弥彰地自称孤,贺朝羽蓦地笑了。
他捉住了她的手,将她带入自己怀里,手来到她腰间缓缓摩挲,“陛下,你不是说,喜欢臣吗,那臣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贺大坏蛋:猜猜是什么秘密
薛小皇帝:并不想知道|ω?)感谢在2020-02-08 22:11:21~2020-02-09 22:0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日了狗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余渡 10瓶;东田 5瓶;阿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赴宴
“什么秘密?”薛慕仪努力忽视他带给自己颤栗感, 平静地问道。
贺朝羽唇角笑意不明, 径自抱着她来到榻上,手又伸向了薛慕仪胳膊,他将她的袍袖捋到了胳膊处, 摩挲着那里的红痣, “陛下, 你知道这个烈骨缠什么时候发作吗?”
薛慕仪心底一激灵, 忍不住拂开他的手, 她当然知道, 烈骨缠是极折磨人的情蛊,能够惑人心智, 使其对种蛊的人言听计从, 每半个月就会发作一次。
“半个月。”贺朝羽见她不回答,自顾自答了, 又道:“到时候, 陛下记得, 千万别离臣太远,即便那个时候, 陛下将会迎娶一位温柔贤淑的妃嫔。”说到后面,他的语气近乎威胁了。
望着贺朝羽精致的脸, 她不自觉想到第一个世界,她被杜弈怜陷害下药,那个时候小兔崽子会温柔地用水替她降温,可是, 现在,他却变成了对自己下手的人。
薛慕仪当然明白,这个世界的小兔崽子依旧喜欢她,可是这种喜欢是建立在控制之上的,贺朝羽像是在驯养动物,让她心甘情愿地去取悦讨好他。
眼看贺朝羽还要来捉她的胳膊,她心底忽然生出了抗拒,“别碰我!”贺朝羽一顿,唇角勾着冷笑,“陛下不是说喜欢臣吗?还是一切说辞都是骗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