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慕仪觉得他分明是恼羞成怒,自己都这么好言好语的了,他还不为所动,简直油盐不进。
而且,他把自己弄疼了,还一脸无所谓,想到这,薛慕仪忿忿:“哪有你这样的人?”
贺朝羽回过神来,嗤笑道:“我是什么人,薛小姐不是很清楚吗?”
他的语气却不自觉放轻了一些。
薛慕仪听出来了,觉得事情好像有点苗头,气性也没那么大了,她又道:“算了。”
然后不由分说将玫瑰酥放在了桌上,“吃不吃随你,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又扬起娇俏的下巴,脆声道:“我下次还会过来的。”
就像是宣战。
贺朝羽站在原地,默默看着她离去,月光给她纤细的背影上镀上了一层朦胧,似雾非雾。
她的背上仿佛长出了双翼,与十岁那年的小天使莫名的重叠。
他讥诮地勾起了唇,怎么可能?若是因为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恩赐就沦陷,那他到底是有多可怜?
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房间,薛慕仪打开了电灯,望着自己的手腕,雪白的肌肤都红了一圈。
她细细摩挲着,心底暗骂起来,这小兔崽子吃不饱还有这么大劲,疼死人了。
可是,躺在床上,回想着刚刚贺朝羽后面语气的松动,她又觉得,其实,小兔崽子也不是那么难对付。
起码,比自己想象中的容易多了。
按现在的进展,总有一天,他会接受自己的。这样想着,薛慕仪含着笑意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薛定山房内。
沐浴完的薛定山一从浴室出来,杜弈怜就迎了上去,贴心地拿起了电吹风和毛巾替他弄干湿发。
她看到,薛定山的发顶,早已经是花白一片。
他才四十来岁,对一个男人而言,尤是壮年。
可林瑶清去世后,这个男人衰老快得不可思议,仿佛一夜之间就垂垂老矣,杜弈怜甚至忘了他以前意气风发的样子。
“弈怜。”他忽然唤她,“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不辛苦。”杜弈怜娇声应了,“这是弈怜分内之事,再说弈怜知道自己能有今日,都是老爷抬爱。”
私下无人,她便不再自称妾,因为不够柔情似水。
头发擦干后,她又将早就准备好的参茶端了过来,“老爷,喝了茶就早点休息吧。”
“嗯。”睡前一杯参茶是薛定山的习惯,以前,林瑶清每日都会备好参茶等他回来。
想到这,他不自觉喃喃道:“对了,弈怜,你在清清身边待了多久了?”
杜弈怜一顿,笑吟吟道:“十五年吧,那个时候,我才十七岁,本来一直跟着太夫人的,后来,姐姐怀了睨睨儿,太夫人就把我赐给了姐姐。”
“原来已经十五年了啊,怪不得,有一些清清才知道的习惯,你也一清二楚。”
“是姐姐教的好。”杜弈怜垂头柔声应了。
清清,清清,他的清清早就死了,还惦记着做什么呢?
可望着薛定山痴痴的眼神,她又冷笑不止,幸好,她并没有那么喜欢薛定山,否则,嫉妒迟早会让她失去理智。
就如那个爱他到疯癫的陆芝芝一般。
她知道自己永远不能成为林瑶清,但她也知道,她也永远不会成为陆芝芝。
爱算什么?
爱是可以伪装的,她爱薛定山,这点毋庸置疑,可如果薛定山无权无势,她还会爱他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她爱的是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宝马香车,是对人呼之则来、挥之即去。
想起薛家轮船厂今日出的事,杜弈怜又露出个不易察觉的笑来,等着吧,总有一天,她要把整个薛家都控制在手中。
天色是雾蒙蒙的白,一辆黑色的汽车从香榭路往薛公馆驶去。
矜贵的少爷抱着昏迷过去的妙龄女子,脸色发沉。
感受到车内的低气压,司机有些心惊胆战,安慰道:“少爷,您别担心,医生说了,施小姐没事的,只是受了惊吓。”
薛慕淮没什么表示,只问他:“阿力,你看清那些闹事的人的模样了吗?”
阿力驾驶着车子拐弯,犯难道:“那些人看起来都很面生,不像是我们轮船厂的人。
而且,巡捕房一来,他们就四下逃窜了,躲得飞快,像是惯犯。我怀疑,他们是道上的人。”
啧了一声,阿力又道:“可我们薛家在大上海怎么也算是有势力的,他们又怎么会这么不长眼,明目张胆地和薛家作对?”
作者有话要说: 贺朝羽:一点都不想和娇小姐做朋友
薛慕仪:只想和小兔崽子做普通朋友
☆、铜黄旧锁
车子很快就驶进了薛公馆,门房本来还打着盹,一见到抱着施慧如的薛慕淮,立即惊醒:“大少爷!您回来了?”
望着尚且蒙蒙的天色,门房心里暗自泛起了嘀咕,怎么是这个时候回来?
薛慕淮“嗯”了一声,吩咐道:“通知一下管家,就说我回来了。”门房立即应是。
然后,他径自便抱着施慧如往自己房间走去。
“大少爷。”来往的佣人看到薛慕淮怀里抱着的人,微微侧目,可都识趣地噤声。
只是,上楼的时候,薛定山正好从房间出来,杜弈怜扶着他,一见到薛慕淮怀里的女子,立刻惊讶地问道:“慕淮,施小姐这是怎么了?”
薛定山就冷哼道:“你这是要把她抱哪里去?”
“爸,姨娘。”薛慕淮这才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
他又转身往客房去,一边解释道:“施小姐受了点惊吓,昏迷了过去,我先把她安置好。”
“混账!”他忽然道:“像什么样子,薛家是没有佣人了吗?你一个大少爷,这样明目张胆地抱着一个女子进门,让人瞧着,还以为你们有什么不干不净的呢?”
“老爷。”杜弈怜娇声道,“一大早的,您可千万别生气,还是听听慕淮怎么说吧?”
薛慕淮脚步顿了一下,又自顾自朝着客房走去,对着旁边站着的一个丫鬟道:“你留在这照顾施小姐。”
然后,薛慕淮这才引着薛定山到楼下的客厅坐下,见薛定山脸色还很难看,他道:“爸,您的身体才刚好,不宜生气。”
杜弈怜也赶紧道:“是啊,老爷,身体要紧啊。”
“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薛定山脸色依旧没有好转。
薛慕淮长腿一伸径自坐下,又呼出口气来,扯了扯脖子处的领结,缓缓道:“昨天晚上,轮船厂有人过来闹事,我们叫了巡捕房过来处理,才会折腾了一夜。”
“闹事?”薛定山似是冷哼了一声,“那人呢?都抓起来了吗?”
杜弈怜立即惊呼:“那慕淮你可没受伤吧?”眼睛却一直偷偷地往薛慕淮身上觑。
薛慕淮摇了摇头,淡淡道:“我没事。劳姨娘挂心了。”
说完又转头道:“爸,至于那些闹事的人,我已经让巡捕房的王探长处理了,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
薛定山还要说什么,楼梯口的薛慕仪穿着睡裙踩着阶梯下来,她睡眼略带惺忪,忽然唤了句:“爸爸,哥哥,发生了什么事吗?你们在聊什么?”
“睨睨。”薛慕淮仰头看着她,俊朗的眉目舒展开来,“你怎么醒了?”
薛定山也立刻放缓语气道:“睨睨,是不是吵到你了?没事的,你回去睡觉吧。”
薛慕仪摇了摇头,款款走近,一边道:“刚刚,我听到哥哥说轮船厂有人闹事,到底怎么了嘛?”
杜弈怜接口,轻声道:“睨睨儿,这事有你爸爸和哥哥处理,你一个女孩儿,还有姨娘这妇道人家,都帮不上什么忙,哪里用得着担心那么多?”
薛慕仪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又朝着薛慕淮道:“哥哥,那施姐姐又出了什么事?”
薛慕淮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她没事,就是昏迷了过去。”
昏迷?
“怎么会这样?”薛慕仪惊讶,她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要知道,她对女主算得上亲妈了,虐她的事,少之又少,除了一些剧情需要。
比如,原主打了女主一巴掌。可书中却是一笔带过,她自己以为原主不过是个娇气的小姑娘,打人也不痛不痒。
再比如,后面施慧如被贺朝羽绑架囚.禁,她都没舍得让贺朝羽伤害她一根毫毛。
可现在她受伤昏迷,自己却完全没印象,这也太不对劲了吧?
“昨天她路过轮船厂,正好碰到轮船厂有人闹事,受了牵连。”说到这,薛慕淮的语气隐隐透着阴沉。
轮船厂闹事?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不是后面的情节吗?
而且幕后黑手还是贺朝羽,那时候他已经在道上站稳了脚,有了一定势力,便费尽心机针对起了薛公馆。
想到这,薛慕仪忽然道:“那我去看看施姐姐。”
听到薛慕仪担忧的语气,不似作伪,杜弈怜的眼忽然妩媚望了过来,若有所思。
奇怪了,她可知道,这小妮子因为对自己亲哥哥抱着畸形的爱慕而一直都讨厌施慧如。
为什么今天忽然就那么关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