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最顶处是观望烟火最佳的赏景点,她带着弟弟往那儿挤去。
陆箐然虽是不再哭泣,可对未来的路却极是迷茫。
她原本为知晓了未来之事而感到欣喜,可自从她来到京城后,一切都变了,她没能让弟弟恢复身份,她甚至还喜欢上了旁人。
事到如今她还有机会拨乱反正吗?
他们终于抵达城门下,可当要上城门阶梯时却被拦了下来,这阶梯被精兵堵着,他们严肃开口道:“今日这里禁止进入。”
陆箐然本想拉着弟弟离开此处,既然城门上面去不了,退而求其次,找个酒楼阁楼看烟花也是一样。
弟弟却是惊喜地扬了声音:“姐姐快看,是王爷!”
陆箐然一愣,下意识抬头去看,果真见着一个身形颀长、雍容清贵的身影,穆冠儒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城门顶上,英俊的脸庞上神色冰冷。
似乎是听到了下头的动静,他眼神轻轻地往下一瞥,不过是淡淡一瞥也足以惊悚,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牵着弟弟准备立刻离去。
然而不过走了几步,他们重新被后头的禁卫叫住:“等等,王爷叫你们上去。”
陆箐然装出未听见的模样,继续拉着弟弟往人群中挤去,甚至速度还加快了些,下一瞬却是被冲上来的精兵围住。
他们面无表情地重复事实道:“王爷叫你们上去。”
弟弟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脑袋,轻声问道:“姐姐,我们可以不上去吗?”
得到的回答却是否定地,带来的护卫被拦在了楼下,陆箐然与弟弟两个人单独上了城门。果然城门上空荡荡地,仅有穆冠儒一人。
她对他心头仍有畏惧,不过若是穆冠儒真想弄死她,根本不需费这般功夫。
陆箐然牵着弟弟往穆冠儒的方向走去:“箐然见过摄政王。”
穆冠儒瞥了眼他们,冷声开口:“公主真当客气了。当初还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晓家中藏了个长公主。”
他眸光落在陆泽然身上:“他是谁?”
陆箐然下意识往前一步,挡在陆泽然身前:“他是收养我那家的儿子。”
尽管她极力克制,仍旧掩饰不了她话语中的颤抖。
穆冠儒敏锐地察觉出来,微眯了眼,压低声音道:“公主似乎很怕我?”
陆箐然强撑着笑颜道:“没有,是王爷误会了。”
在她梦见他试图杀了那么多次他们姐弟后,要她如何不怕,纵使梦中他们相爱了,可她却依旧怕他。
“是吗?”
穆冠儒语气和缓,指尖却是伸向陆泽然。
陆箐然将弟弟又往后拉退了几步,她苍白着脸颊道:“是,我承认,我怕王爷,我确实害怕王爷。”
穆冠儒心头一动,试探性地开口:“纵使怕我也不许逃,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派人找到你,将伺候你的那群狗奴才地脑袋割下来送予你。”
陆箐然猛地打了个哆嗦,惊愕地扬起下巴,眼眸中充斥着无尽惊恐。
她已经在小心避着穆冠儒,那串佛串也从未被他瞧见过,可穆冠儒为什么对她还有如此偏执、扭曲的情感。
莫非是那佛串被穆冠儒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察觉了?
陆箐然跪下了身,颤声祈求着:“王爷,我求您了,您放过我们好不好。只要您放过我与弟弟一命,这公主我也愿意不当了,求您了。”
穆冠儒虽是面上未表,心头却是翻起波涛,似乎是什么被掀起了一角,心里有个声音叫嚣着“去掀开它,去掀开它!”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将曾经在沈初黛面前,忍不住说出口的话又说了一遍,依旧用着温柔到骨子里的语调:“你记住,你会是大邺最为尊贵的长公主,然后等着我把这世间一切好的都捧到你面前。”
陆箐然惊恐地瘫坐回了地上,面色苍白地仰着脸庞瞧他。
穆冠儒低头凝视她,心头空缺地、迷惑的某角终于被填满,他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他心头隐隐期待的反应就该是这样。
这些话根本不适用于沈初黛,那些掩埋于心里的预期也不是为沈初黛而生,而是面前这个女人。
可他不明白,难道是命中注定,上天注定要将两个人捆绑在一起吗?
穆冠儒的眸光渐渐冰冷,可他根本就不信什么命中注定,在见识到沈初黛那样桀骜不驯、嚣张狡黠的女子后,要他如何在为这般,因为自己一句话便吓得低声乞怜的女人心动。
纵使被关在阴湿黑暗的地窖数年,他也未曾为了美味的食物、温暖的衣物而祈求,因为当时可怜的他真的以为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命中注定他的哥哥该享受着世间所有的美好,命中注定他就该替他背负这所有的苦痛。
他恨这世界上所有的命中注定。
天际突然响起尖细地“砰——”一声,无数的烟火似一夜长成的烂漫花朵沿着地面抛射上去,将天照得如白昼一般。
穆冠儒微侧开脸去瞧那遍布天际的烟花,他每年都会来欣赏烟花,烟花明亮又美丽,无数的光亮将天边照得大亮,可那光一丝一毫都照不进他心中。
可他并不是真正为了烟花而来,他是为了回味而来。
那夜的烟花也如今日这般美妙绝伦,他扬起头第一次欣赏烟花,却是瞧见父亲与兄长在城楼上饮酒作乐、觥筹交错。
他们是那般得快活,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他有多努力得才从瘟疫中存活下来。
于是他做了个决定,要将兄长生命中所有的命中注定全部抢夺过来,果然他做到了。
命中注定不过是不值得一提的玩意儿。
穆冠儒重新将眸光落于陆箐然身上,她长睫上的泪在烟花的照耀下晶莹剔透,若是注定这女人属于他,他宁愿抹杀掉这命中注定。
他眸色渐渐冰冷,甚至指尖都已抚上腰间的佩剑,却见那泪滴从长睫上滚落,她唇瓣轻颤着终于有勇气说出:“王爷,是因为那串紫檀佛串吧?”
穆冠儒抚在佩剑上的指尖突然一顿,眸子紧眯:“你说什么?”
陆箐然从腰间布袋中拿出一只紫檀佛串,在烟花的照耀下,透过那层薄薄的紫檀木,里头镂空着刻得十八金罗汉,极是美轮美奂。
她高声道:“这佛串不是我的,救王爷的人也不是我。”
话语却被穆冠儒打断:“你怎么知晓救我的是佛串的主人?”
要知晓当时他的身份还不是穆冠儒,而是穆冠臣,就连沈初黛也没认出他便是自己所救之人,陆箐然又是如何知晓。
莫非……自己一直认错了人。
陆箐然被穆冠儒紧紧逼问着,她根本不知晓其中究竟,只是因为梦见穆冠儒因为这串佛珠,将她错当成了救命恩人。
她望着穆冠儒淡漠的瞳仁,一瞬间全身冰冷,她要如何解释她知晓的这一切?
——
梁谷蕾被沈初黛二人刺激地扭头就走,甚至连留下来欣赏烟花的心情都无,她咬牙切齿后悔得要命,自己怎么会为了这种庸俗的男人,千里迢迢从大梁而来只为求得赐婚。
幸好在赐婚之前她见识到了他的真实面容,要不然她估计真的要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恨不得立刻让兄长在此完婚,明日便启程回大梁。
走着走着前面的路全被几个人拦住,梁谷蕾正是不爽的时候,蹙眉瞧去那几人正是先前调戏沈岱安娘子的纨绔,为首的不是旁人正是被沈岱安一脚踹到地上的郑桧。
她心头冷笑,这是又换了目标,打算调戏她了?
那他们可真是挑错了对象!
梁谷蕾二话不说,从腰间抽出了软鞭,迎头便想往郑桧身上抽去。
郑桧没想到这公主脾气竟如此爆,吓得连连后退,慌忙说道:“等等,我是来帮你的!”
却见她没有任何要收回的意思,匆忙之间他脱口而出:“公主,您难道不想知道沈岱安的秘密吗!”
梁谷蕾一愣,半信半疑地收了鞭子:“沈岱安的秘密?”
郑桧这才松了口气,凑近说道:“您不觉得沈岱安与皇后娘娘有些相似吗?”
梁谷蕾不耐烦地道:“沈岱安是皇后娘娘的兄长,自然是相似的。”
“可沈岱安是沈家的义子,与皇后娘娘无任何血缘地。”
“说不定就是私生子,对外宣称义子罢了。”梁谷蕾恼怒地瞪他,“你那么多废话作甚!”
“不,公主,一开始我也是这般想,但后来看着他的神情动作,越来越觉得熟悉……”郑桧小心翼翼地看了周围,悄声道,“公主,我觉得沈岱安就是皇后娘娘!”
却是迎来梁谷蕾毫不留情地骂道:“你放什么狗屁呢!”
“七夕之夜皇后娘娘不在宫里带着,女扮男装带个‘夫人’出门是何意味?她身边的‘夫人’戴着面纱鬼鬼祟祟,说不定就是个男人所扮!我猜测皇后娘娘这是要给皇上戴绿帽!”
第59章 第五十九回
梁谷蕾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英气漂亮的脸庞突然冷了下来:“空口白牙地,你要如何证明那是皇后娘娘?”
郑桧嘿嘿一笑,悄悄从袖间拿出一玉瓶轻声道:“这玉瓶里的香是我找人特制地,只要不小心沾染上,三日都无法消散,方才我趁你们纠缠之际偷偷地往她鞋上倒了几滴。公主只要找机会面见皇后娘娘,若是闻到她身上有此等香气,便证明皇后娘娘就是今日的沈岱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