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释道:“方才你差点被暗算。”
明明离“差点”还差个十万八千里。
先前的话里似乎藏着别的意味,沈初黛这才回味过来,原来祝止译烧宫殿是在讨她欢心,不自觉地心上浮起了些许秘而不宣的怡愉。
只是又不由有些担心……她可不想沦落到周幽王和褒姒的下场。
谈及此事,沈初黛非常认真:“祝小侯爷,承安殿被烧毁终究不是一件小事,此事皇上与太后必定会细查,咱们找个替罪羊吧。”
“原来你是在担忧这个。”陆时鄞豁然开朗。
他脸庞在明灭火光照耀下更显卓绝,嗓音清淡:“查出来又怎么样,是郑桧做的,与我们何干?”
沈初黛:……!
大佬就是大佬,连甩锅都这么清新脱俗。
——
储秀宫
梁媛在院中一个角落里轻轻低噎着,虽然李唯叶未同她讲具体事宜,但她不难猜测沈初黛进入承安殿是什么下场。
父亲是李唯叶父亲手底下的主事,此次入宫父亲一早便叮嘱了要万事以李家小姐为先。
选秀大典当日,李唯叶便命她去接近沈初黛,她原本不知晓何故,直到今日李唯叶叫她诱骗沈初黛亥时进承安殿。
她本不愿,却不想李唯叶以她父亲性命相逼,她迫不得以才如此。
梁媛备受折磨,不断哽咽道:“沈姐姐你不要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的。”
头顶却是清幽幽冒出了个声音:“冤有头债有主,我不怪你我怪谁?”
梁媛吓得顿时脸青白了,抬起头却见沈初黛悬空站在空中,清艳绝伦的脸庞在夜色下显得有些诡异。
她冷抽了一口气不断往后退着直至退到墙角,才不得已颤着声:“沈姐姐你是人是鬼?”
沈初黛声音泠泠:“我死的好冤……阎王收了我却不肯渡我,要我来找害我之人偿命,我便只能来找你了。”
梁媛惊慌失措地全身颤抖,脸色白得几乎要晕过去,嘴里慌忙地道:“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害得你。”
“不是你还有谁?!”
梁媛从不停打战牙齿间说出那个名字:“李唯叶,是李唯叶,是李唯叶……她逼我……我引诱你进承安宫的。你去找她,快去找她。”
“是吗?”
梁媛连连点头“是是是!”
却见下一瞬沈初黛一个翻身跳在了地面上:“那就好办了。”
梁媛这才看清原来沈初黛方才不过是攀着院子里的晾衣绳而已,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她顿时面色如土。
李唯叶若是知晓是自己出卖了她,绝不会放过她的。
沈初黛一步一步地走至她的面前,蹲下了身:“反正你们的现在计划失败,你反水还不迟,不如和我合作如何?”
梁媛犹豫了下,小心试探着问:“若是我不愿同你合作呢?”
沈初黛笑吟吟地道:“可我已经让人告诉她了,你不仅没将我诱进承安殿,还背叛了她只为了讨好我,你就算不同我合作,李唯叶也必定不会信你。”
梁媛有些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的沈初黛就是平日里温婉端庄的沈大小姐。
这简直是魔鬼,魔鬼!
——
房间内灯火悠悠地,三个纤细的身影围坐在桌前有些无眠,钟荣月打了个哈欠,有些发牢骚地道:“郑桧怎么回事,怎么到现在都没办成事,穆姐姐不如咱们先去睡吧。”
穆宜萱幽幽地道:“你还有心思睡,若是此事失败,牵扯上咱们可就完了。”
她越想越是担心,便越后悔自己答应了这个决定。
李唯叶安慰道:“穆姐姐你多虑了,郑桧不管再怎么说也是个男子,而且咱们事先还放了迷香……”
她话说到半途,有些疑惑地嗅了下空气中的味道,这淡淡香味怎么这么熟悉。
只是还未来得及深究,一个宫女便急匆匆地找上了门:“李小主,梁小主根本没将沈初黛引去承安殿,郑公子在承安殿气得不行,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
李唯叶有些恼怒,刚想发火却是猛然察觉全身无力,这才意识到那味道正是迷香的味道。
只是已是来不及了,浓沉睡意攀附上全身,她连站都站不稳,直接倒在了那个宫女怀中。
第15章 第十五回
李唯叶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光亮从薄薄的直棂窗纸照过来,有些刺眼。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只觉得脑袋晕沉沉地。
伸手去够床边的杯盏,却是摸了个空,就在迷茫之际一个女声突然响起:“太后娘娘恭候多时,既然李小姐醒了,便随奴婢起身去见太后吧。”
她吃了一惊,抬眼望去,云纹福寿帷裳后隐隐约约站着个人影。
那人正是太后的贴身婢女,春络。
李唯叶有些迷惑:“春络,你怎么会在这?太后又为何要见我?”
春络眸光隐约带着不屑,话语也有些冰冷:“奴婢也是奉太后的命在此等李小姐醒来,别的奴婢便不知晓了。”
李唯叶起先有些恼怒,脑中闪过昨日的诸多片段后,心惊得也顾不得发火了。
莫不是昨日陷害沈初黛的事情败露,太后知晓此事要问责于她?可她为什么会突然晕过去,醒来便出现在了这里。
李唯叶不敢怠慢,起身简单梳洗后便跟着春络一道前去慈宁宫。
刚踏进正殿便瞧见郑桧跪在地上,她心下一惊,想着果然是昨晚的事败露了。
好在她一早便备了后手,事事都未自己出面,若是太后问责大可推卸给旁人。
李唯叶忐忑不安地跪下行礼,便听到穆太后声音冷冷地在大殿中响起:“李唯叶,你可知罪?”
她刚说了一声“太后”,便被郑桧急急打断:“表姑,我与叶儿是两情相悦,您若是想问罪,便问罪我一人吧。实在是我一人的罪过,唯叶她只是情不自禁罢了!”
李唯叶:……
??!
她惊得一口鲜血都要吐出来,辩解的话也顾不得了,猛地抬起头骂道:“郑桧,你说什么混账话呢!”
郑桧眸中透过一丝慌张,下一瞬却是含情脉脉地道:“叶儿,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有事地。表姑,我愿意一人承担下全部罪责!”
他虽是五望七姓之一荥阳郑家的子孙,也称得上穆太后一声表姑,但他是出自没落旁支中的一脉。
之所以先前同意李唯叶的计划,不光是看上沈初黛的容貌,更是为着她的家世。
他想得极好,若是生米煮成熟饭,自会有表姑袒护,将此事压下并将沈初黛下嫁于他。
可昨夜不但未能成功,还被切掉了命根子。
就在他痛苦万分,身陷大火之时。
一个蒙面人突然救了他,并告诉他唯一的出路,便是一口咬死是同李唯叶私会不小心将承安殿点燃,太后为了颜面自然会将李唯叶嫁于他。
若是真相揭露便不同了,他不旦逃不过牢狱之灾,便是婚娶也无望。
郑桧不得已只能按照那人的指使去做。
李唯叶心头一阵恶心:“郑桧你什么毛病!你——”
“住嘴!太后面前也容得你们放肆!”太后身边的卞绣嬷嬷出言斥责道,“郑公子,太后未问您话,还请您保持安静。”
李唯叶心头委屈,忙是辩解道:“太后,妾身真的是无辜的,妾身什么都不知道,郑桧说的都是胡话,妾身没有做过。”
太后的声音越来越冰冷:“既是没有做过,为何昨晚承安殿突遭大火时,前去救火的奴才会发现你与郑桧一同晕倒在了承安殿里?”
李唯叶是越听越心惊,怎么会这样。
她突然想起晕倒前闻到的迷药:“太后,妾身是被人陷害的,妾身昨夜突然被迷晕,醒来便在这里了。”
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对,妾身昨夜昏迷前与钟姐姐、穆姐姐一起,太后您将她们召来,一问便能证明妾身清白!”
李唯叶满心期待着她们能证明清白,可当钟荣月与穆宜萱被召来的时候,她们担心事情查到她们身上,皆是矢口否认,只道昨夜很早休息,并不知晓她去了哪里。
至于李唯叶所说的迷药,更没有那一回事,请来了几个太医问诊,都说晕倒是因为大火烟雾。
李唯叶浑身冰凉,知晓自己是构陷不成反倒被将一军。便心一横,将谋划之事全盘拖出,证明自己的清誉比什么都重要。
却是听卞绣嬷嬷轻叹了口气:“这些莫须有李小主就不用说了,昨夜梁小主突发旧疾,沈小主在她身边照顾了一夜,这事儿太医署都有记录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若是李小主想对质的话,便只能让沈小主来了,梁小主一大早便被家里人接出去养病,短时间是回不了宫了。”
事到如今,李唯叶终于尝到孤立无援、百口莫辩的苦楚,她瘫倒在地哽咽了起来。
皇帝尚未选后,后宫便出了这等丑事,穆太后不好惩处,只能将其压下,私下里为李唯叶与郑桧定了婚约,隔日便将李唯叶送出宫去,让李父好好管教。
荒唐闹剧结束后,穆宜萱被单独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