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韵静静地瞅着纪修文,纪修文的手指在膝盖上滑动两下,扛住了她的目光,就在他以为事情有转机时,却听她轻哂了一声:“你以为事情的主动权在你手里?”
纪修文被她镇住了。
又摸出烟盒准备抽出一支烟的手顿住,撤了出来。他该死的发现,确实是这样,主动权从来不在他手里。
他被带进了陆之韵的节奏里。
很憋屈。也许从前陆之韵被带进他的节奏时,也是这种感觉,所以才会歇斯底里地砸东西又吼又叫。
因为现在他也想这么做。
他的手在膝盖上捻了捻,试图压制这种冲动。
而怒火轻而易举地冲破了理智的禁制,涌上心头,进而一发冲冠。他豁地站起身,怒瞪着陆之韵,一脚踢翻了藤椅。
“陆之韵,你别天真了。”他气咻咻地说,“你就是一个老女人,哪怕你觉得你保养得不错,身体是骗不了人的。你觉得,有几个人在和你上/床的时候还能得到生理快/感?也许你觉得你还有魅力,和我离婚后还有大把的人接盘,那我告诉你,你完全想错了!他们只会看中你的钱和名气,用青春的肉/体欺骗你,榨干你的所有财富和价值。你以为你还能得到爱情吗?你以为和我离婚后能过得更好吗?”
他的语速越来越急,音量越来越高:“你已经老了,在男女市场上就是淘汰品,你要求的专一,只要是个男人都做不到!尤其,你明明是个老女人了,还偏偏以为自己挺美挺有魅力,但是,男人和你上/床摸着你松弛的肉/体只会觉得恶心!”
陆之韵没有失态,等他说完,才不紧不慢地讥讽道:“以前,我的眼睛是有多瞎?居然看上了你,一个用‘能否满足男人的生理需要’来评判女人的沙文猪,一个用婚姻来衡量女人价值的沙文猪。这使我感到悲怆,因为一个女人的价值体现,绝不应该和男人和性挂钩。”
她抬头看他,却是居高临下的气势:“自由,平等,人权,这些东西,很多年前人们就在争取,到现在勉强算是实现了一部分。而你,还因为自己是男人比女人多了二两肉就自以为很优越……”
她冷哼了一声,端起咖啡,轻轻地吹着上面的奶泡,不肯再说话了。
纪修文感到很难堪,这难堪使他迫切地想砸毁一些东西,又或者是,毁了眼前这个人。他一脚踢翻了桌子,和咖啡杯配套的碟子立马摔碎在青石板上。
陆之韵冷了脸,豁地起身,一扬手,手里的咖啡便泼在了纪修文脸上,疾言厉色道:“纪修文,你敢在我面前撒野?!”
她柳眉倒竖,凤目圆睁。
纪修文再次被镇住。
片刻后,他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咖啡,反倒冷静下来。和陆之韵对峙自己处于下风,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是常年经受的,经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圈内需要他低头的人和事也常常存在,在娱乐圈修炼了这么多年,谁还不是个乌龟王八蛋呢。
他开始挽回:“我不想离婚。之韵,尽管我以前对不起你,但我总是一个好的商业伙伴。”
他抓到了问题的关键,抓到了陆之韵需要面对的、迫切要解决的点,分析她的现状,告诉她,现在他们之间勉强算是势均力敌,但他还有上升空间,等她过气,他就是她的门面她的荣光。
憋屈是有的,和想象中自己提离婚陆之韵死不答应不一样,他成了死缠烂打的那个。
陆之韵让王姐过来拿走咖啡杯,点燃一支烟单手叉腰对纪修文说:“我不想谈别的,你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就行。”
纪修文深深地看着她,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我不签。如果你坚持,大不了就是两败俱伤。你那糜烂的私生活,你和你的那些小狼狗……我知道的东西很多。”
陆之韵哂笑一声。
终于到了她最爱的环节。
第10章 进击的影后
纪修文只见陆之韵神色一整,便是疲惫、悲哀、无奈又诚恳的模样。她甚至是憔悴的。
“感谢各位媒体朋友捧场,今天把各位请来,主要是想通过大家向喜爱我的观众宣布一件事——我离婚了。我和纪修文的关系,早在六年前就已经破裂,因为他的私生子找上门来,我才知道……”
陆之韵强忍着眼泪,坚强地说了下去:“他一直在欺骗我,背着我在外面胡来。我很同情那些和我一样受他欺骗的女人,也对大众感到深深的愧疚。因为我太要强,不愿意承认自己选错了人,曾经和纪修文签订协议,只做人前夫妻。在约定之后,也谈过几次不了了之的恋爱。”
她背过身去,有一瞬间的哽咽,又回过身来,坚定地说:“但是,在这个年龄段,仍然能拥有广大影迷的喜爱,这给了我力量,也我让渐渐想明白,哪怕结束这段婚姻,也不能算作失败,我应该从这段糟糕的关系中走出来,给自己一个交代。希望所有和我有一样遭遇的人可以想清楚,一次失败的婚姻或者恋情,并不意味着人生的失败。你需要的是勇敢地站起来,继续往前走。不走出来,是一直失败,走出来,才有迎来成功迎来幸福的可能。”
她仿佛正面对着无数的记者和不断闪烁的镁光灯,美丽,脆弱,凄惨,坚强。令闻着感动见者生怜,忍不住想要去拥护她保护她。
但。
这段表演一结束,她脸上的情绪霎时间褪去,绽开了一个傲慢得意到极点、让人忍不住想打死她的笑容:“你觉得怎么样?”
他会输得彻彻底底。
纪修文清楚地知道。
他脸色灰败,喉结动了动:“以后呢,你有想过以后吗?离婚后,你要是过气了,没有我……”
“呵,过气,”陆之韵冷笑,“你们说我要过气了?你们一个个的,都他妈看着我,看我是不是真的会过气!”
纪修文意识到——
没得谈了。
他不再有任何筹码。
他的唇角微微翕动着,毫无意义地,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你就这么想离?”
陆之韵没回答,只把一个文件扔给他:“这些都是复印版,新闻发布会后,会有数不尽的媒体和营销号爆出这些东西。”
他打开文件袋,看到里面的东西,心下骇然。
如果真如陆之韵所说,那他会被永远地钉在耻辱柱上,事业从此走向终结。他知道陆之韵能走到今天绝不简单,但还在一起时他们聚少离多,她没对他表现出这方面的心机,闹崩后更是只在人前做戏,一年见不了几次面,他当然也无从知道她能这么不简单。
他木然地看着她,唇角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陆之韵又拿起另外一沓文件给他:“把离婚协议签了,我放你一马。签完叫张萱过来讨论接下来的公关方案,别想着做手脚,别想着吸我的血把我当踏脚石往上爬,你绝不会想和我为敌。”
接下来,就是双方团队的博弈。
萧逆风和陆之韵的PR准备得很充分,提出的方案十分合理,几乎没什么可谈判的空间,只需要按照方案执行下去,就是双赢的局面。
纪修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现实朝和他的梦境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在拿到离婚证后,纪修文才想起自己还有纪子晋这么个私生子,让助理去学校把他接出来一起共进午餐。
在高奢的西餐厅里,纪修文说了自己和陆之韵已经离婚的事实,完全没意识到,那天他在陆之韵面前,从一头怒发冲冠的雄狮变成斗败的落汤鸡的过程,全被站在书房白窗后的纪子晋看了个现行。
他耐着性子问纪子晋:“你有什么打算?是继续住校呢还是我在你们学校附近给你租一套公寓?”
在这个孩子面前,纪修文很愿意体现出自己并不在乎他、把他当麻烦的心思,态度上也相当气势凌人。
纪子晋沉默地看着他,想起的却是他在陆之韵面前落败时的狼狈。
他的形象高大不了。
反而是陆之韵,当她演完镜头下的美强惨、冷笑的那一个瞬间,让他有种强烈的感觉——普天之下,莫非她的裙下之臣。
这沉默没持续几秒钟,纪修文便不耐烦地皱眉低声喝骂:“说话,别他妈跟个木头人一样。”
纪子晋说:“陆之韵会管我,不用你安排。我吃不惯西餐,你自己吃吧。”
说完,他起身就走。
没走两步,纪修文一个眼色,他的助理就把纪子晋拦了下来。纪子晋回头,沉黑的眸子盯着他,面无表情地问:“你还有什么事?”
纪修文背靠椅背,翘着二郎腿,双指夹着香烟,隔着烟雾对他冷笑:“你是我的私生子,陆之韵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以为,现在她和我离了婚,还会管你?”
纪子晋心口一滞,忐忑彷徨起来。但他面上半点不显,波澜不惊地瞥他一眼,冷淡地说:“你没那么重要。”
他的回应,让纪修文再次受挫。他沉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不等纪子晋回答,他又恶劣地笑了声,说:“你以为你翅膀硬了?别说陆之韵不一定罩你,就算她要罩你,也是有心无力。不要忘了,你还是未成年人,我是你的法定监护人,你的去留,不是你自己能决定的。我给你办退学,你阻止不了,把你转去其他学校,你也阻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