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恨恨的看了一眼王氏她们,甩了脸子回屋去了。
王氏她们不是专业挖井的,也没怎么见过别人挖井,挖井前沈华在脑中将所有流程过了一遍,准备好需要用到的东西,这才让王氏她们动手。
家里其他人根本不看好这口井,特别是沈婆子,觉得她们就是在惯孩子!把孩子惯的异想天开,无法无天!
沈老头和沈成才忙着地里的活,成天的挑水,对沈华也有怨言,因为她一下子把家里仅剩的几个劳动力占去了两个。但他们也不像沈婆子那般反对,毕竟两人见识稍广,大户人家都是有井的,而且他们也去沈员外家看过,那井水浇地不行,一家子吃用还是够得,所以才没说啥。
沈老头闲暇时还帮着搭搭手,沈成才连面都没露,他长这么大,下地的次数有限,所以挑不了几担子水就大喊吃不消。沈老头见他不中用,愁的直皱眉 ,可他也没得挑剔,就这么一个儿子在。
沈婆子看不过眼,主动接了挑水的活,三个人轮换着这才勉勉强强把几十亩地浅浅的浇了一遍。
而沈华她们的井也挖了一半了 ,她在井面上支了一根架子,架子上面绑着一根粗毛竹,毛竹上钻了两个大孔,穿过去一根棍子,转动棍子使得竹竿也转动起来,用麻绳绑了糟食桶送下去接土上来。
就这样一个井挖了近十天,大约十米左右才见到水,沈华把准备好的三十根大约六米长细竹竿一根根拖到地窖,用糟食桶把底下的人接上来后,她拿了一块石头站在糟食桶里,让王氏把她送下去。
王氏哪放心她一个孩子,无论她怎么解释,死活不同意,这时候春山突然用绳子绑了腰,趁两人争执之间,抢了沈华手里的石头,说:“娘,花儿,你俩别争了,我去弄。”
糟食桶小,绑着大人上上下下已经危险万分,况且这次是要悬在半空把竹竿围着井边敲进土里,以防塌陷,只能灵巧一点的孩子来。
王氏看着春山腰间的细绳,瞳孔缩了缩,她抿抿唇,去翻了一块布,是上次沈华非要给她买的那块布,她一直没舍得做衣服。她把布裁成细条条接起来绑在春山身上,反复扥了扥,确定不会中途断了,才狠狠心说:“下面黑,你小心点,没力了就上来,咱不急。”
何氏每天没事做就会下来看看进程,春山才下井口,何氏就过来了,正好瞧见那匹新料子还剩下点被丢在一旁,再看毛竹上绑的一圈圈的,惊呼起来:“呀!嫂子,你咋把这好布给糟蹋了!”
王氏心正吊在半空,被她一惊一乍的吓了一跳,语气就有些不好,“一块布料子能比我儿子的命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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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王氏并不是故意想要冲她, 所以话说完,自己又有些懊悔,正打算说两句软化缓和下气氛, 却听到何氏撇着嘴说:“家里旧的床单子随便扯一块, 咋不能用啊, 好像就大嫂疼孩子, 显得咱都是后娘似得。”
王氏虽然把之前嘴里的话咽了回去,但也不愿再和何氏起口舌, 说道:“这是新布,结实。”
何氏暗暗嗤了一声,头伸到井口探了一眼,“挖出水了吗?”
陈氏见王氏没有搭腔的意思,接话道:“出水了, 再挖不出,咱也不挖了, 实在是挖不动了。”
何氏笑着说:“所以咱娘才说这是瞎折腾嘛,外头那么大一条河都成了水沟沟了,地下哪还能有水,这不是说书吗?”
陈氏有些尴尬的看着王氏, 她只是随口说一句, 没想到二嫂会借机这样说。王氏冲她理解的笑了笑,表示无妨。
“娘,我以后买好多布给你做衣服。”沈华突然笑眯眯的插了一句嘴。
王氏愣了一下,接着笑了, 眼里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好好,现在我陪你折腾, 以后我就等着享你的福。”小闺女是个敏感聪慧的孩子,好像总是在担心给自己添麻烦,所以旁人稍有一两句说辞,她就会堵回去。王氏有时候会想,家里孩子多,她又是最乖巧的一个,所以平日里自己是不是忽略她太多了。
何氏咧了咧嘴,不咸不淡的说:“咱家花儿可是家里最能耐的孩子,就是咱沈家沟,也没几个娃能比得上。”
和何氏相处多了,就知道她喜欢用这样的语气讽刺人,沈华脸皮厚破天际,根本不在乎她怎么说,依旧笑眯眯的应道:“那是啊,我会帮着娘赚钱,又乖巧不惹事,我娘最有福气了。”
春溪看了沈华一眼,捂嘴笑,嗔她,“不害臊!”
陈氏和小陈氏也凑趣说想养个花儿这样的闺女。
何氏强笑笑,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收,收不回来,打,打不进去。
她又站了一会,觉得实在无趣便走了。
竹竿全敲进去后,又用麻绳交叉着饶了几圈防止单个竹竿歪倒,这个井才算打完。
沈家人看到有水出来还是挺高兴的,虽然水打上来是浑浊的,但如果真闹天灾,浑水也能救命。
原本这个时候该插秧了,可农户们等了又等都不见下雨,只好改种黍子,再不趁着河里还有点水,连耐旱的黍子都种不成。
南阳河的水终于在二十天后彻底干涸了,不少人沿着河道把还活着的鱼捞回家吃。沈华之前腌了一批,这会又腌了一些,再多盐就不够用了。
陆陆续续的有村民到家中来借粮,乡里乡亲的,还没到自己活不下去的时候,人总是不忍心看着别人死。
就连沈婆子那么扣的人看到饿的面黄肌瘦的乡亲,都会抓几把谷子给人家。
世道艰难,不少人都进了山里,可山里的野兽也正因为食物的减少变的更加危险凶猛。没有猎户的手段就进山,十有八九回不来,久而久之就没人再进山了。
老天仿佛发了疯,就是不下雨,听说很多地方都拿童男童女祭了河神,祭一次不行,祭两次!
沈华每每听到沈婆子和人谈论这些,就远远的避开。
越活不下去,就越绝望,越迷信,越愚昧!
进了五月,整个沈家沟的人都紧张起来,快要麦收了,即使收成可能只有往年的一半或许更少,但在这时候,可是能救命的,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紧盯着这一波粮食!
沈华家现在连做饭都不敢用大灶,怕炊烟引来别村饿疯的人。可即便这样小心翼翼的,沈家沟不同于其他村子的状态依旧传了出去。
因为李家村的人总看到海生媳妇往娘家跑,每次都藏藏掖掖的回来,有心人找到小妮子套话,才两三岁的孩子懂得什么,就把她娘回姥娘家要米粮的事给抖落了出来。
沈秀才家居然还有闲粮养他大姐一家子!
沈家沟收麦子在打场的时候,场地里涌进一群暴徒,有人认出那是李家村的人,两村人就挥舞着手上的工具打起来。李家村来的都是老汉,手里有力气,场子里的妇人哪打的过,瞬间就落了下风,等地里割麦子的男人们闻着信赶到场子里,场子里的粮食已经被抢了大半了。
场子里一片狼藉,有的妇人们披头散发的瘫坐在地上,欲哭无泪,满脸绝望,有的不顾众目睽睽,就把地上散落的麦子往自家麦堆里扫,还有的哭天抹地,更多的,默默把剩下的麦子收进麻袋里,这么点麦子,也不用在场子里晒了,拿回家晒去更安全。
正在场子里的王氏她们没想到,还有另外一伙人直奔她家而去,家里只有沈婆子带着两个小孙子还有花儿和春河,春武在。
沈婆子听到院子里有动静,抱着春晖从厨房出来,还未看清楚人就被推到一旁,她把孩子搂紧了,稳住身形,惊恐的嚷着:“你们干啥,你们咋抢东西呢,还有没有王法了!”
根本没有人理会她,一伙人分散开,有冲进厨房的,有冲进粮仓的,这时候反倒没人往屋里去,现在就是抢再多钱也买不到粮食。
沈华连忙拉动连着秦寡妇家的那根绳,让春武看着春河和春晖,把门拴上继续拉,她溜到王氏屋里,注视着屋后头的动静,因为地窖口就在王氏的窗户底下。
她别的不怕,粮仓里没多少粮食,是故意放的一些给人看的,她就怕别人不信她们家就这么点粮食。
李家村的人当然不信,来之前就打听过了的,沈秀才家除了服兵役去的,大大小小十六口人,这粮仓里的粮食,估么也就几天的口粮。今年收成这么差,打出来的麦子顶多够吃一个多月的,这样的情况下,沈家能贴补出嫁的闺女?
来人逼问沈婆子,沈婆子当然不松口,松了口,全家人就得饿死!
之前从小妮子那里套话的周婆子戳了戳她丈夫,示意他去问小孩去,沈婆子惊叫起来:“你们想干啥,家里就这么多东西!你们这群天杀的,不得好死,老天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周大娘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放不放过我也等我活下去再说!”
周老头一脚踹开房门,把春武和春河拎出来,留春明一个人在炕上爬来爬去。
“说,你们家粮食藏在哪?”说着把大砍刀往堂桌上用力一拍,春河当场就被吓哭起来,春武也畏畏缩缩的怕的直抖。
“哭啥哭!告诉我,你们家粮食藏哪,我就不杀你们,不然,哼哼!”周老头等了一会,见两个孩子还不说,伸手给了春武一巴掌,“说不说,我性子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