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成才一副经过深思熟虑的姿态,“咱这样的人家,带多少嫁妆过去, 人家都瞧不上眼。况且咱家有啥拿得出手的啊, 这个铺子是与人搭伙的, 你最近忙绣坊的事, 宣纸也没顾得上,说白了, 夏家就是瞧中了你的人品。”他没说的是,去做妾要啥嫁妆啊。
瞧中了她的人品,所以要纳她做妾,真是谢谢他全家!
春溪要出门了,沈华懒得与他掰扯, 只道:“爹,这事回头再商议吧。”
沈成才不是没察觉到小闺女的抵触, 但是,他左思右想都觉得这是门好亲。再商议就再商议吧,好叫旁人也劝劝她。
直到将迎亲的队伍送远了,沈华才收了脸上的笑容, 夏凉川见她脸色不对, 以为她舍不得春溪,斜了她一眼说:“你这模样哪像是嫁姐姐,倒像是嫁女儿。”
沈华眼神凉飕飕的看着他,即便是迟钝的人, 这会也发现她的不对劲了。夏凉川皱了眉, 问道:“刚刚你爹与你说什么?”除了这个,他想不到今天能有旁的事惹她心烦。
沈华原本一直肃着的脸, 这下竟然笑了,“大姐已经出嫁,我爹同我商量,看我能嫁给谁去。”
夏凉川轻“呵”了一声:“你倒还想嫁给谁?”
沈华掰了手指头数,“员外郎家的小儿子啊……”她拖长了音,一下子冷了下来,“夏家的……夏寄远啊。”
夏凉川的脸立即黑了,眯起眼睛,强压下心中怒火,平静了一会才道:“这事你无需担心,我来处理。”他避让夏家,不过是对祖父还留了情份,当真以为他怕了他们?
沈华“嗯”了一声,瞧左右无人,靠近了他,笑眯眯的说:“不,用我的法子,我们把天下绣拿回来,可好?”
她难得有如此乖顺的时候,夏凉川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好,拿回来当聘礼。”
沈华闻言,立马挑眉道:“为何不是当嫁妆?”
夏凉川低头凝视她,哼哼道:“你这是还未成亲就想着合离了?”
沈华撇下嘴,故作冷言道:“你连一间铺子都舍不得给我,说好的喜欢呢?”
夏凉川忍不住笑了,自是知道她在闹了玩,但还是拿出一物来交给她,“收好了,这可抵得上百间天下绣。”
沈华翻开掌心,是一枚印章,底部刻着一个凉字,章身刻有通宝二字。
“通宝钱庄?”面前这人还真是个高富帅啊,沈华觉得自己捡到宝了,“你说你怎么就被剩下了呢”
她原本只是一句揶揄的话,没想到夏凉川一本正经的解释起来,“为了等你啊。”
饶是沈华脸皮厚,也不好意思了,转过身要走,被夏凉川拉进怀里抱住,“我来提亲,好不好?”
账房的门虽然关着,但随时会有人进来,沈华将头埋在他怀里,闻着他的味道,戳了戳他的腰,“快松开,一会有人进来。”
她将他抱的紧紧的,跟他说松开?
夏凉川对她是又爱又恨,将她更抱紧了些,“你应了我,我就松开。”
沈华:“……那你抱着吧。”她还故意在他胸口蹭了蹭。
哪有这样的人,夏凉川失笑,他回回都算不到她的回话,“你为何总是不肯应我?”
沈华一改之前的态度,认真说:“我还小啊。”
夏凉川面色平静,“我不嫌弃。”
“……”他们是说的同一个小吗?
夏凉川自此之后逮着机会就问她,长大了没有,气的沈华简直想送他一筐大白馒头。
至于天下绣,沈华和他杠上了,她让夏凉川把天下绣里的每一幅绣屏的花样,都记下来画给她,她重新配了色,绣成屏放在店里,和天下绣一个价钱。
一幅两幅的旁人还不易发觉,偏偏沈华弄了一个专门的区域,特价商品特价处理。
他正堂里卖的东西,到她这,只能待在小角落。
这个区域里的绣屏价钱相对于七巧坊的货物便宜,而且质量分毫不差,只是花样子普通些,但好在经过不同的配色,还是呈现出不一样的美感。
沈华这么大张旗鼓的行为,自然引起了一些买家的注意,货比三家,谁买东西不是逛了又逛。
这一比较,就猜出七巧坊和天下绣打擂台了。
七巧坊要打压天下绣了。
一个是开店未足一年的新铺子,一个是几十年的老字号,这下有戏看了。
不管那些看客的心理,真正需要买东西送人的人,经过比较后大多还是选择了七巧坊,毕竟七巧坊的东西瞧着别致些。当然也有欣赏不了沈华配色的客人,帮着天下绣埋汰七巧坊,说不走正经的路子,走的是歪门邪道。
沈华这个做法,反应最大的就是沈成才,他原本还在暗暗得意帮沈华相了个好人家,虽然还没有定下,但他想不出王氏不同意的理由,而且女儿也没再找他商量这个事,还以为她应了,没想到居然想出了这么阴险的招去对方夏家。
他们家能与夏家抗衡吗?
不仅如此,现在想想她最近的行为,那就是故意的。说什么年岁大了,不好再与夏凉川同车,家里的马车她要用,他就只好又回到徒步去书院的日子。每月五两银子的花销也没给他,一开始他身上有钱也就没在意,可这个月,他已经身无分文了。
沈成才心里半是冷意半是怒气,做女儿的想用钱财来拿捏他这个当爹的,真正是天下奇闻,惹人笑话!还有不到半年就秋闱了,到时候他考上了举人,有的是她求他的时候,没个当官的在后面撑着,她以为她能在朝都安稳开铺子,不知天高地厚。
……
春溪成亲后,除了大房外,沈家其他三房均搬了出去,只春文和沈老二每日过来干活。
当晚,关了铺子后,沈成才终是忍不住找沈华谈话,“你到底想做啥,你想要害死全家吗?”
沈华一脸诧异的问:“我若活的不痛快,还管别人死活?”
沈成才一噎,努力压下火气,小闺女吃软不吃硬,他深吸了口气,压着性子说:“你和夏家对上,那就是以卵击石,你别以为你能赚几个钱,在朝都就能呼天唤地了,那是大户人家不屑与你计较,不然,一个手指头就能捏死你。你快些将那些绣屏处理了,好好的跟我去夏家道个歉,说不定瞧你年岁小,就不与你计较了。”
这个道理她不是不懂,将军府家大业大,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和整个将军府作对,她现在做的,不过是想弄垮天下绣的生意。而且她想的透彻,若真的在楚国待不下去,去别国就是了,她又没有家乡情结,非要留在楚国不可。她手里存的银子,也足够沈家人过下半辈子了。
不过,这些都与沈成才无关,她看了看天色,沈家人应该快到了,“爹,二叔三叔四叔今儿来家里吃饭。”
沈成才挑眉,她这是想让他们帮她说话?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他人不过是叔叔婶子,难道还能干预他给儿女定亲?他冷哼了两声:“也好,此等大事,是该一家人坐下商议。”
这顿饭何氏吃的噎嗓子,一进屋她就察觉到不对劲了,看看两个弟媳妇,也是一脸踌躇,再看大嫂,冷着个脸,叫她想问都没敢开口。
这是出啥大事了?
好容易熬到饭后,可算是松了口气,该说事了吧,最近日子过的挺顺当的,她可受不了现在这个气氛。
她等了又等,依旧无人开口,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到底啥事啊?咱家这么大风大浪的都过来了,有事说呗。”
“相公要把花儿给人家当妾!”一句话说完,王氏的眼眶都红了。
何氏惊呼了一声,还未来得及说话,沈成才掠了她一眼,又看向王氏,“既说了,就说明白,免得让人误会,我可不是随便找了户人家给人当妾室,而是将军府夏家四少爷,打败了魏军的夏家!”
何氏缩了脖子把头偏向一旁,要她说做妾也挺好的,要是她家文儿,她举双手赞同。瞧瞧夏凉川的爹不也是妾生的,如今都当上兵部尚书了,所以,妾不妾的有啥关系。不过,花儿心气高,那么霸道的人儿,哪能同意给人当妾,大哥这算盘是打错了。
眼下,她是得靠着花儿吃饭,何氏打定主意这事不参合。
沈老三性子最直,闻言眼睛瞪起来,“大哥,你这是咋了?咱花儿咋能给人作妾呢?就是当今状元我觉着都配不上她,将军府夏四少爷,我在军中咋没听过他的名头?!”
沈老四倒觉得没啥,不偏不倚的说:“他要是真心看中花儿,是不是妾也没啥吧。”
小陈氏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给人当妾没啥,你这意思是纳个妾也没啥咯,你是不是还想着去纳了那个叫花荷的?想想齐人之福,或者瞧着我和她为了你争风吃醋?”
沈老四没想到战火撩到他身上,皱着眉喊到:“你胡说啥呢,我啥时候有这心思了,咱这不是就事论事呢,你别啥事都往我身上扯。”
“那成啊,等我给你生个小闺女,你让她给人当妾去,和一群女人抢一个男人过日子!”小陈氏握住了王氏的手,给她无声的安慰和支持,闺女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谁家的闺女谁心疼!
沈老四想了想如果是他的闺女,他愿不愿意给人当妾去,答案是谁敢开这个口,他得废了那个人不可。再看花儿就有些惭愧,赫然说道:“当妾不好当妾不好,咱家花儿是要当正头娘子的。”
“小门小户的正头娘子有啥当头,还不是成天为了吃喝拉撒愁,你们以为将军府是那么好进去的?你们以为我就没打听?人家府里随便一个妾都是有身份的,多的是大家闺秀,官家小姐,四少爷能瞧中花儿,是咱家的福气,你们一个个一点见识都没有!”沈成才越说越气,一副众人皆是蠢货,就他一个明白人的愤恨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