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华回屋的时候看见春溪气哼哼的坐在床头抹眼泪,小姑娘委屈倔强的样子很是让人心疼,她走到春溪跟前说:“大姐,阿爷他们要去下鱼篓了,你去吗?”
春溪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脸说:“走,反正也睡不着。”
一路上只偶尔听到几声狗叫,四周静悄悄的,沈老头原不想带几个孩子去,但架不住春武撒娇卖泼,既然答应了一个,其他的也只好带着。
沈婆子他们编的鱼筌大且牢固,有半人多高,人手拿两个,在河边走了一段后,沈成康忍不住出声问:“爹,咱们把鱼篓子下哪啊?”
沈老头也没个主意,转头问沈成安:“老三,之前鱼篓子搁哪的?”
春河骑坐在沈成安的肩膀上指着前面说:“阿爷,还在前面呢。”
“大哥,这下套子有说头吗?还是随便下就成啊?”沈成定望着看上去哪哪都一样的南阳河问。
沈成才哪里懂这个,但又不想让弟弟们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便故作深沉的说:“当然有说头,如果随便下便能逮着鱼,个个都去捉鱼吃了,这河里还能有鱼?各行各业都有其规律和经验,大多是祖辈上口口相传传下来的,咱们这些门外汉也只能学个表皮罢了。这鱼套子随便下吧,慢慢琢磨咱就有经验了。”说到这顿了一下,补充道,“之前春山他们套着鱼的地方,咱先照着那样的地方下套,肯定没错。”
沈华暗暗挑了挑眉,别说,她这个爹挺能装,说着说着居然还真让他说到了点子上。
春溪恰时出声:“二叔,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咱只要放在有虾米的地方就能引来大鱼。”
“说的还真是这么回事,咱家孩子咋都这么聪慧,爹,咱老沈家可要发达了。”沈成定摸了摸春武的脑袋。
沈老头虽只随意的“嗯”了一声,可上扬的语调显示出他的好心情,甭管这鱼套子能不能套着鱼,就几个孩子的聪明劲就让人高兴。
“大哥说了,就放在有水草的地方,肯定能套着鱼。”春溪一脸自豪,他们可不就套着三条鱼了吗?
沈华也趁势夸了一句:“大哥不仅聪明还有力气,冰也是大哥凿的,拿着这么尖的石头凿的。”能想到找尖角的石头来凿冰,她确实觉得春山很聪明。
沈成康驱到沈成才跟前说:“原来是我们春山的主意,不亏是跟着大哥读过书的,大哥,啥时候也教我认点字呗。”
“你不是不耐烦认字吗?小时候也不是没教过你,咋突然转性了?”他这个小弟向来没个长性,还没春山坐的住,哪是读书的料。
“这不是觉着读书有用吗?成健哥今儿去镇上应职了,也不知道应没应上。”一想到成健哥说那家小姐进出都是带着围帽,背影都能美的跟天仙似的,他就有点坐不住,如果他也识字,岂不是也能去大户人家应职。
沈成才瞥了他一眼:“少跟沈成健一处玩,咱和你大伯家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真想读书,待我院试之后,你跟着大武小河一起学。”
沈成康偷偷瞄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沈老头,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不确定他爹有没有听到他和大哥的谈话,随意点点头算是绕过这茬。
沈华低着头认真走路,觉得亲戚多真不是好事,各种矛盾,其实有时候就是屁点大的事也能记一辈子。
有几个男人在,手里又有工具,凿冰快多了,他们沿着岸边每隔三十米左右下一个鱼筌,并把绑鱼筌的绳子藏在岸边的树丛里固定住。从岸上看,只能看到一个个冰窟窿,觉得万无一失后,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回家。
一进院子,春溪就看见了挂在晾衣绳上的衣服,她咬了咬唇瓣,气鼓鼓的回了屋。
沈婆子一直在屋里等着,听见动静出来就看见春溪气冲冲的背影,“咋了这是?”
小孩脸,三月天,对春溪突如其来的脾气,几个男人也有些茫然。
沈婆子挥了挥手:“孩子家家的脾气大的很,明儿就好了,你们赶紧歇着去吧。”
沈华也看见了衣服,不用想,肯定是王氏洗的,她还坐着小月子呢。其实也不怪春溪不高兴,人前给孩子受了委屈,人后补偿有什么用?
沈华摇摇头,她没直接回屋,而是先去了厨房摸了摸灶,还有点温度,赶紧回屋拿了一个木盆出来舀水。沈婆子见她来回跑的“嘣嘣”的,也进了厨房:“干啥呢?”
“阿奶,我洗脚。”
“你前儿不是才洗的,咋又要洗?孩子巴巴的忒假姿!”沈婆子撇玩嘴又提醒道,“端好咯,别把盆摔了。”
“嗯。”她算是明白了,这年头只要是木头做的东西都算是家里的大件,值钱着呢。
第11章 气啥
沈华知道这时候的人不注重卫生,虽没证实,但照目前状况预计整个冬天都不会洗澡的。因为她来了也快十天了,就没见这户人家晚上洗屁股洗脚,不过,也好在如此,她可以把大房唯一一个木盆暂时占为己有。
没澡洗她勉强就忍了,不洗屁股她真心忍不了,特别是想到她来的第一天上厕所左右没找到纸,只看到各种叶子稻草石头块时的心情,大写的生无可恋印在脸上。
没有姨妈巾就算了,连草纸都没有,如果以前她还对穿越抱有一丝兴趣的话,现在完全被现实打败。
这几日沈婆子也算习惯了这个小孙女的奇行异状,爱干净也不是甚大不了的事,村头的秦湘桂天天烧水洗澡,也不嫌费柴,这样一比,沈华洗个脚也就没啥了。
……
开春除了沈成才要院试,沈家还有件大事,就是给沈成康娶媳妇,去年相看的,日子也早定好了,一个月后,二月初八。
原本的计划是再搭一间屋子,但去年收成不好,好容易凑足了聘礼钱,实在没余钱请人盘炕。再说,席面啥的不也得花钱,沈婆子把银子和铜板一遍又一遍的数,仿佛多数几遍就能多出来一枚似的。
沈老头昨儿夜里本就睡得不踏实,一会想着有没有套着鱼,一会想着万一被别人发现偷了去,一会又想着鱼卖了钱村里人眼红,到下半夜才将将蒙着就被清脆的铜板碰撞声吵醒了。
再看一眼外面,天才有些微光,便咂着嘴坐起来:“你干啥呢,大清早的不睡觉?”
沈婆子把钱往沈老头面前一推:“喏,聘礼六两,席面一两,喜钱两百……”
沈老头最烦听这个,因为每次沈婆子唠叨钱就像是在打他脸,埋怨他养不了这个家。他心头不耐烦,再加上没睡好,语气就有些冲:“把野鸡卖了,也别买肉吃了,好歹省十几文。”
沈婆子愣住,呐呐的说:“都给孩子说好了,咋能变卦呢?”
“谁家那么财主,一个月吃两回肉,大年时不才吃的肉啊,少那一口肉能饿死咋地?”
沈婆子这下也恼了,把钱罐子往炕上一扥:“那你自个给孩子说去。”
出了屋子拎了糟食桶拿舀子舀了半桶水去了后面的牲口棚。喂完了牛,她又挖了半瓢子糠和半瓢子瘪谷子搁水和了和去喂鸡,眼瞥见那只被绑了鸡爪子的野鸡,哼了一声:“死老头子,一大早发癫。”
“娘,你干啥呢?”朝着鸡哼哼啥?沈成康是起来尿尿的,回头就听见她娘对着鸡不知道嘀咕个啥。
沈婆子吓了一跳,拍着心口数落:“要死了,走路咋没个声啊……起来正好,赶个早市把野鸡卖了去。”
沈成康看看天色,不睡便不睡了吧,“那成,猪肉是割肥的还是瘦的?”肥肉贵,瘦肉便宜,但肥肉能榨油,所以得问清楚了。
沈婆子脸色一沉:“问你爹去。”
沈成康张了张嘴,看着他娘拎着糟食桶子去喂猪,一般人家养猪都在年前就宰了,这头是特特留着给他娶媳妇时摆席面的,沈成安捏了鼻子回屋穿衣服去了。
这时沈老头从正屋出来,站到西间窗檐下说:“老四,别割肉了,买两块糖,过些日子你成亲,有的是肉吃。”
沈老四在屋里应了一声。
沈老头声音大,这么一喊,除了春武和春河,其他人都被喊醒了。
沈华忙穿衣服起来,她还想跟着去市集看看。厨房这时已经烧上热水,她兑了些冷水漱口洗脸,见沈婆子脸色不好看便冲春溪使了个眼色,提醒她别撞枪口上。
沈老头见儿子们都收拾好了,招呼着说:“咱先去看看鱼,回来再吃早饭,若是有一并带到镇上去卖了。”一转头看见老大家三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想着不给他们买肉吃,便带他们去镇上逛一圈就当补偿,于是冲着孩子说,“多穿点,回头带你们去镇上。”
三张笑脸霎那绽放,原本心情不甚佳的沈老头顿时又松快了,腿脚利索的朝河边走,琢磨着要是套的鱼多,就给孩子们割条肉吃。
沈婆子可不知道这一会功夫,沈老头又变卦了,她正忙着弄早饭,屋里已经传来老大的读书声,可不能让他饿着肚子。
何氏一边拢着头发一边进厨房,舀了热水给春文擦脸,左看右看都觉得自家女儿模样长的好。她可不敢说这是像她家那头的,因为她姐妹家的孩子都长得一般,而沈家的孩子模样都不错,特别是大嫂家的春溪。这样一比较,可不就是因为沈成定,文儿才好看的,她家大武长的也俊。
春文抬眼看见她娘满意的看着自己,哪里不知道她想什么,娇喊一声:“娘……”
何氏回头冲沈婆子说:“闺女大了,还知道害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