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时依双眼猛地瞪大,不敢置信的看向陆承宇,面白如纸,心头慌乱狂跳。
手脚冰冷,如坠冰窖。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其实还没醒来,正在梦魇之中,否则陆承宇怎么可能会答应圣元帝?
难不成陆承宇突然猪油蒙了心、脑袋勾了芡?
他决定为了皇位放弃她?
陆承宇却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将她轻轻拥进怀中。
楚时依浑身猛僵,杏眸诧然,气息不稳的看着他:“你……”
她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眼底笑意完全消失,指甲生生攥紧了掌心。
“别怕。”他垂首于她耳畔轻声道,而后轻轻啄吻了下她的耳朵。
话声极小,就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
“我不会伤害你的。”陆承宇见她身子微微发抖,心里丝丝拉拉的疼了起来。
他轻.柔地扳开她攥紧的手指,揽着她走到一旁的圆桌前。
圆桌上放好了圣元帝早就命人备下的利刃与空碗。
陆承宇松开了她。
楚时依仍然僵在原地,几瞬后,她猛然回过神,拽住他已经拿起匕首的右手腕。
她呼吸微滞:“你别……”
陆承宇朝她笑了下,给她一个要她安心的眼神,温柔而宠溺。
利刃同时飞快地划破他左手掌心。
伤口很大,割的极深,抬在空碗上的手很快便滴滴答答的流起猩甜的鲜血。
圣元帝执着于她的血,若是不趁他此时神智不清,喂他喝一次血,怕是救回来后他还会对楚时依的血念念不忘。
唯有让圣元帝死心,楚时依往后才能真正的安全无忧。
楚时依一开始的确是吓了一跳,甚至有些动摇,但当她听见陆承宇开口要她别怕没多久,她便明白过来。
她红着眼从带来的小包袱里拿出一条干净的面罩,低头不语替他包扎左手上的伤口。
“姜煊,将王妃的血喂给皇上喝下。”陆承宇将匕首放回桌上。
姜煊不发一语地将装了血的瓷碗端了过去,依言喂给了圣元帝。
“包好后你为父皇诊脉一下。”陆承宇低声说道。
他对圣元帝的感情复杂而偏执。
陆承宇从小就渴望圣元帝的关爱与垂怜,渴望他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渴望自己成为父皇心中最疼爱的皇子。
多年的心愿早已根深蒂固,就算拥有了两世记忆,但那都不是能轻易抹去的。
他恨他的父亲,却也爱他的父亲。
明明知道在圣元帝眼里他与其他皇子没什么不同,明明知道永远也得不到小时候最渴望的真心疼爱,他清楚的知道着残酷的现实为何,却终究无法对自己执着了两世的亲爹见死不救。
楚时依帮他包好伤口后,垂着脑袋,闷闷地说道:“就算王爷为他做到如此地步,他也不会真心爱你的,现在已经有我……还不够吗?”
她想说有她爱他了还不够么,但碍于姜煊还在一旁,这般直白大胆的情话她并不想给旁人听去。
她知道陆承宇缺爱,从小就渴望着爹娘的爱,可惜无论他再如何努力,那都是两辈子也得不到的。
楚时依心里疼得很,她甚至想自己怎么不能早点穿过来认识陆承宇。
陆承宇将人拉进怀中,低声道:“够,有你便足矣。”
“但他终究是我父皇。”
楚时依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
就如同她无法对那些无辜百姓见死不救般,他也无法对圣元帝见死不救。
圣元帝喝完血后依旧毫无起色。
这是自然的,毕竟那不是楚时依的血。
可圣元帝并不知道。
当他发现自己仍然虚弱无力,浑身更如蚁咬般难受,心中绝望如猛兽般,一口一口地将他吞噬。
圣元帝原本就模糊不清的视线,更是瞬间坠入一片黑暗之中,他瞬间慌了起来,彻骨冰寒,整个人如处冰冷的绝地深渊。
方才明亮的阳光仍透过窗棂映照于龙榻旁的地面之上,将四周照得极其明亮,如今却已黑沉沉一片。
……
楚时依为圣元帝诊脉之后觉得有些奇怪。
她看向姜煊,皱眉道:“皇上不像染上疫病。”
姜煊困惑:“可皇上身上所有病症皆与疫病如出一辙。”
楚时依将早就准备好的药方拿出来,递给姜煊:“你让人按这药方去捉药煎熬,如何熬药想必太医院的药僮都知晓,我就不多加赘述。”
太医院里各种药材应有尽有,楚时依倒不担心会缺了哪味药。
姜煊点了点头,欲要离去之前,楚时依却又喊住了他。
“姜太医且慢。”
“王妃还有何事要吩咐?”姜煊问。
“此次疫病来势汹涌,只凭靠汤药是无法根除的。”楚时依道,“不知太医院可有施针的器具?我还需为皇上施针。”
姜煊点头道:“有,臣这就让人去将器具取来。”
约莫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太医院的人便将施针器具送了过来,那人一样是看起来气色红.润,身强体健的小药僮。
“姜太医你且仔细看我如何为皇上施针,之后还要劳烦你到御街上的妙手堂,将这针诀教给妙手堂的姜大夫,与其他医馆的主治大夫们。”
顾谨欢去处理圣元帝下的旨意人还未回来,方才陆承宇已亲自替圣元帝褪去中衣,仅着明黄长裤,将他翻身、令他趴卧于龙榻之上。
楚时依因为之前曾日日为陆承宇施针的关系,如今扎针手法已十分利落,拿针手法老练,下针迅速,稳、准、狠,被施针者几乎不感半丝痛觉,昔日的稚嫩已不复见。
陆承宇以前所受的那些苦痛,如今圣元帝可说未曾感受半分。
姜煊见她施针手法娴熟老练,甚至比自家专精施针的叔父还要有能耐,目光越发晶亮起来,整个人也不由得与她凑近了些,就想再将这难得一见的行针手法及穴位,记得更清楚些。
两人的脑袋不知不觉中就凑近许多。
原本坐在一旁耐心等待的陆承宇,突然拿过放在一旁的茶盏,一口气将里头的茶汤灌下,意图压.下心中蓦地窜起的怒气与醋意,一饮而尽,又将茶盏狠狠丢到一旁茶几上。
然而他面色虽阴沉难看,像是恨不得要将姜煊拖出去狠揍一顿般,却也没有上前阻止两人。
他若不让姜煊学会这针诀,那楚时依肯定还会吵着要上妙手堂。
陆承宇双拳紧攥,指甲掐得掌心生疼,独自一人坐在一旁喝着酸死人不偿命的闷醋。
大口大口的豪饮着。
待楚时依终于为圣元帝施针完毕,陆承宇脸色已经黑到不能再黑。
几乎是在楚时依放下针的同时,他便迫不及待的起身将人拽入怀中,也不管姜煊就在一旁,便直接埋首于她白.嫩的颈肩之中。
拥抱的力道让她有些疼。
姜煊眉眼低垂,一点反应也没有,见怪不怪。
他甚至觉得刚才陆承宇竟沉得住气,没来将他拉开已属不易。
而圣元帝则不知为何,在施针中途便已昏睡过去。
姜煊为其诊脉之后,确定暂无大碍,便道:“臣去将这药方交给太医院,刻即便命人为皇上及各种妃嫔煎熬汤药。”
楚时依这时还被陆承宇紧搂于怀。
她艰难的推开陆承宇,探头喊道:“姜太医等等,我跟你一块去太医院。”
姜煊思绪飞快,立刻会意过来,道:“好。”
陆承宇却不肯了,语气森寒:“为何还要去太医院?”
“得先将太医们都医好,还要将针诀教予他们,这样各宫各院才能快点好起来。”楚时依一脸无辜,语气软糯娇甜,“难道夫君想见我一个人疲于奔命吗?”
两人一阵你来我往,陆承宇想阻止她,楚时依却有凭有理的将一切利弊说给他听,语气还娇娇.柔柔,恁是原本心中有一团愤怒的火焰的陆承宇,也全被她的柔.媚撒娇给浇得怒火全灭。
素来在姜煊面前冷酷无情、冷静沉稳的晋王殿下,唯一人无可奈何。
姜煊早已收拾药箱走远。
一旁的圣元帝仍在昏睡之中。
没人能听到晋王妃是如何撒娇,宛如妩.媚妖精,令晋王一再心软,节节败退,终至失守。
两人自然不可能在这皇宫之中做出什么孟浪之事。
陆承宇就只能扶着怀里小姑娘的后脑勺,将人狠狠辗转亲吻,霸道地攻城略地,粗.暴得有些发狠。
绵长的深吻中是他暴躁不安的占.有.欲及掌控欲。
待顾谨欢匆忙赶回来时,只见两人与平时无异的站在龙榻之前。
楚时依脸上冒着些薄汗,面颊微红,舌根还有点酸。
陆承宇亲得太用力了。
“太子殿下,这是您的册封诏书,恕奴才失礼,请您原谅奴才只能用这种方式将诏书交予你。”
实在是因为现在情况紧急,皇宫之中可谓乱成一团,所幸身强体壮的禁军们十分忠诚且都无染上疫病,皇城还算被保卫得十分坚固。
顾谨欢已传下圣旨,陆承宇虽未被册封太子,但册封他为太子的诏书圣元帝早就拟好交给了顾谨欢,他便将诏书直接交到陆承宇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