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在位时想改善这等风气, 才明令禁止私刑,然狱中黑暗也却不可能因此完全免除。
陆承宇心头怒火翻涌,大步流星过去一脚将正在动私刑的狱吏踹翻,一脚踩在狱吏的背上, 冰冷的嗓音中带着嗜血杀意:“晋王妃在哪?”
其他狱吏们被他身上散发的森冷寒意所压迫, 个个面容惨白,跪伏于地。
此时被折磨的犯人虽然不是楚时依,陆承宇漆黑双眸却已凝结起一层寒霜, 暴戾嗜血的气息于血骨中翻涌肆虐。
他一想到小姑娘也可能被这般虐待,心中暴虐便越发抑制不住,几乎想当场将这些人凌迟至死。
大理寺少卿皱着眉,随手抓起跪在地上的狱吏,命令道:“还不快带晋王去晋王妃所在监牢,皇上有令,晋王妃如今已被无罪释放,动作麻利点,莫拖拖拉拉。”
那狱吏打了个寒噤,哆哆嗦嗦的取下悬挂一旁的监牢钥匙串,才又颤颤悠悠地朝最偏远的牢房走去。
牢门一开,陆承宇身形如风窜入牢房内。
女郎披头散发缩在角落奄奄一息,手臂抱在头顶上,宽松的衣袖落在手肘边,白瓷一般的肌肤伤痕累累,布满纵横交错青紫的鞭痕。
鞭痕清晰,很明显,才刚打不久。
陆承宇目眦欲裂,心脏好似绞进利刃,将他的肉都绞碎,血淋淋地发疼。
陆承宇黑眸猩红,一只手攥得青筋暴起,手脚冰凉,冷沉的嗓音微颤:“姜煊,姜煊快进来替王妃瞧瞧,看她伤得如何。”
姜煊见到女郎身上伤痕后,眼瞳亦是蓦然一缩,马上将背着的药箱放置一旁,低声道:“王妃,恕微臣失礼了。”
立刻检查起她手臂上的伤势。
“谁打的?”陆承宇满身暴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字字透着森森寒气,浓浓怒意。
周遭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无人敢吭半声。
狱吏们眼中尽是绝望与恐惧,心中叫苦不迭。
不是说晋王死了?
为何他会突然活过来出现在这,晋王妃还被无罪释放?
陆承宇冷笑一声,正准备出去将折.辱楚时依的狱吏们全部碎尸万断,却猛地听见姜煊沉声喝道:“王爷,此人不是王妃。”
姜煊面色难看至极。
陆承宇心头一跳,旋即回过身奔至墙角女郎身前。
姜煊拉高女郎布满鞭痕的左手,面色凝重:“她左手虽然有许多伤口,但都是鞭打所造成的,王妃左手臂本有一利刃所割的伤口,她并没有。”
陆承宇铁青着脸瞄了一眼女郎手臂,发现的确没有那日割肉所造成的伤口。
他伸手拨开她盖在脸上的长发。
女郎面容虽与楚时依极为相似,尤其是满脸泪痕,杏眸迷蒙,楚楚可怜的模样,几乎与楚时依如出一辙。
但她不是他的小姑娘。
她与楚时依眉眼虽然极像,但眼前女郎左边眼尾有颗极小的泪痣,楚时依却没有。
陆承宇面罩寒霜,嗓音带着刺入骨髓的寒意:“你是何人,本王的王妃呢!”
“啊、啊……”
女郎颤声摇头,眼底盈满惊恐,张口半天却吐不出一言半语。
姜煊掐住她的下巴,仔细端睨。
半晌,他摇头道:“她被人毒哑了。”
陆承宇浑身散发杀气,神情冷酷宛如罗剎,抿唇静默。
双拳紧握,手背青筋暴起。
要是圣元帝知道监牢中的楚时依被人调包,必定会勃然大怒,到时就算他再如何请求圣元帝也不会轻饶楚时依,甚至极有可能当场赐死。
楚时依被调包一事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尤其是圣元帝。
陆承宇起身,冰冷而锐利的视线扫向一旁面色发白的大理寺少卿。
“本王带走‘王妃’后,你可知晓何话当说,何话不当说?方才之事若传出半个字,本王……”
冰冷字句染着森然杀意。
陆承宇话还未落,大理寺少卿便满头冷汗急忙道:“知道,知道,臣方才什么也没听见,更可以保证那些狱吏不会有机会说出去,请王爷放心,‘王妃’身上伤势不轻,王爷还是快带‘王妃’回府才不会让人起疑。”
姜煊闻言,面无表情的看了大理寺少卿一眼。
圣元帝素来心狠手辣,也不怪底下的人也是如此。
陆承面阴沉着脸走出牢房,不曾再给过女郎半点眼色。
姜煊无奈的摇了下头,只能由他将哑巴女郎扶抱起身。
“可能自己走?”姜煊问。
女郎泪眼蒙眬的点了点头。
虽然她表示可以,但姜煊一松手她便整个人摇摇欲坠。
姜煊见陆承宇早就头也不回的离开牢狱,没犹豫太久便直接将人扛在肩头,跟着快步离开。
“失礼了。”姜煊道。
女郎双腿被姜煊的手臂牢牢抱住,头倒垂于他宽阔背部,青丝随之散落,就这么被他扛着走出大理寺监牢。
一路上引来不少人侧目注视。
众人见晋王妃伤得如此重,晋王却半点也不肯碰她,反而要太医如此粗鲁的扛着,心中不忍升起一丝怜悯。
三人到府后,陆承宇也只是冷着脸叫苏嬷嬷将‘王妃’安置到南院,并要她派数名护院牢牢守住,不得让‘王妃’随意走动。
陈福与苏嬷嬷双双一怔,彼此对视一眼。
苏嬷嬷见王妃受这么重的伤,王爷却如此狠心,不禁错愕道:“王妃怎可去南院那种地方……”
王妃之前再不受王爷待见,也从来没被赶出北院过,南院通常是身分低微的妾室们住的地方,王爷怎么会突然如此不喜王妃了?
苏嬷嬷心中一紧,难道毒真的是王妃下的?
“不许敛秋伺候,也不许她接近南院。”陆承宇进府前又补了一句。
苏嬷嬷僵硬的点了点头,这下心中更加确定王爷这是厌弃王妃了。
姜煊处理好那名身分不明的女郎伤势后,立刻回到陆承宇所在的书房内。
只见书房已经被陆承宇砸得面目全非,东西摔了一地。
几名影卫正神色严肃的跪在他面前,仔细听着他所吩咐的指令。
“查清南院女子身分,紧盯太子、宁安侯二人行踪去向,一旦发现疑似王妃踪迹即刻回来禀报本王。”
“是。”影卫们齐齐颔首道,动作整齐划一急掠而去,转瞬已不复其踪影。
影卫们离去后,陆承宇又痛苦的闭起眼,重重往一旁墙上垂去,这动作他不知重复多少次,双拳指节早伤痕累累,血流不止。
姜煊蹙眉道:“殿下怎么能如此自残身子,王妃若是知道您如此,她肯定会心疼难过的。”
陆承宇收回拳头,闭眼道:“本王昏睡多久?”
“两日。”
陆承宇微垂下眼睑,哑着嗓子道:“她当时受伤了,伤口你可处理了?”
他在恶梦中孤单渡过数十年,失去楚时依的痛苦仿佛一把利刃,日日夜夜,一刀一刀剜着他的心口。
他原本以为他已经从恶梦里挣脱,却不想醒来又是另一个恶梦。
能从大理寺将人悄然无息调包,当今没有几人能做到,陆承宇几乎确定这是出自于太子之手。
原来不是一石二鸟,而是一石三鸟。
先是要了他的命,再等他的王妃入了大狱,偷天换日将她换出去,而后再让狱吏将假的凌.虐至死。
他如果真的死了,那么圣元帝也不会多加追究晋王妃是如何死在牢狱之中。
除了陆承晏以外,再无人会打这种卑劣的如意算盘。
“处理了。”姜煊道。
他见陆承宇黑眸越发猩红,劝道:“兴许是宁安侯不忍王妃受苦,所以想方设法将王妃接了出去,王爷不必过于担心。”
陆承宇沉默不语。
当然也有可能是宁安侯早一步将人接出去的。
但如果接她出去的理由是怕她受苦,此时应该早就派人来晋王府通报他一声才是。
“你替本王到宁安侯府通知宁安侯,跟他说王妃受了重伤,看他反应为何。”
姜煊依言前去宁安侯府,告诉宁安侯楚时依身受重伤之事。
果不其然,宁安侯听见后虽然神情悲痛,却不急着要随他一块回王府探视女儿。
姜煊不动声色仔细审视宁安侯神情。
接着忆起那日金銮殿他为晋王求仙草时,宁安侯于一旁静默不语的冷漠反应。
宁安侯极其疼爱楚时依,晋王要是不能活,楚时依最后必定会被处死,可宁安侯却一点也不想替晋王开口求圣元帝赐下仙草,救他一命。
姜煊又与宁安侯寒暄几句,便返回晋王府。
此时影三正在书房内与陆承宇禀报,南院女郎来历为何。
“顾晚卿原为永安侯庶女,半年前永安侯遭御史弹劾,经刑部审案,罪证确凿连夜抄家,男眷发配边疆,女眷皆充入教坊司为女乐,两个月前,约莫乞巧节后十日,太子得知教坊司有一女容貌神似王妃,为其赎身而后不知去向。”
陆承宇听完后额间青筋剧烈跳动,眼里燃着两团熊熊火焰,充斥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全然无法压抑的暴戾怒火。
太子陆承晏居然弄了个跟楚时依容貌相似的人,还将这替身藏在某处任其欺.辱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