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煎是,第二煎不是。”一阵晕眩朝她袭来,楚时依颤颤巍巍地趴回一动不动的陆承宇身.上。
姜煊再次闭目细闻片刻,撩起眼皮眸光冰冷,望向陈福寒声吩咐:“这药有古怪,速将倒掉的药渣及剩余的药材寻回,煎煮汤药之人即刻扣下。”
陈福愣怔一瞬,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立刻离房去办姜煊所交待的事。
姜煊见楚时依有失血过多的迹象,立刻又从药箱里翻出止血膏药及器具,走回床榻边替她处理伤口,包扎止血。
“姜太医,我没有害王爷。”楚时依闭眼道。
“臣知晓。”姜煊垂眸淡淡道。
他虽心有所疑但为免打草惊蛇,便按捺着性子顺她的话答道。
楚时依听了后却眉心微蹙。
待血止了,伤口处理完毕,两人沉默几瞬,姜煊淡淡道:“王妃往后若想再用自己的血救王爷,不需划这么大口子。”
楚时依手指微攥,美目依旧紧闭。
姜煊与陆承宇果然交情极好,他居然知晓她的血不同于常人。
只是,她还有以后吗?
姜煊见她不发一语,再度试探:“王妃喂了多少血?”
他的音量压得极低,仅管此时房内就只有他们三人,并无其他人。
“不知道。”
姜煊这时才正眼看向楚时依。
见她小脸苍白如纸,毫无血色,说话也气若游丝,登时心中了然。
她这般失血过多的模样,想必喂的血只多不少。
他抵达王府时便仔细询问过陈福发生何事,陈福只道当时房内只有王爷与王妃两人,他们并不晓得究竟怎么了。
晋王殿下左右手皆探不到脉搏,但身体却是温热的,显然是不久前才离世,那么就只有与他单独相处的晋王妃最为可疑。
是以姜煊一开始才会对她如此愤怒。
但几番观察下来,他现在又心生动摇,无法确定了。
“王爷逝世之事恐怕很快就会传到皇上那,请王妃做好心理准备。”姜煊素来没有什么表情的面容掠过一丝悲痛。
楚时依的眼泪因为伤口的关系仍不停地掉着。
她掀起眼皮看向姜煊:“王爷不会死的,姜太医一定要保住王爷。”
她其实也不知道陆承宇究竟能不能活,但如果他下葬了,被证实死亡,她肯定不能活。
能拖一天是一天,小六不知为何突然消失,毫无响应,但至少得等到小六回来,她问清一切后再死也不迟。
楚时依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太冤了。
为什么小六偏偏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掉链子?
为什么陆承宇分明能脱胎换骨,恢复健康却死了?
姜煊眸光闪烁几瞬,迟疑道:“王妃为何如此确定?”
既然姜煊早就知道她的血有奇效,陆承宇又没了,她步上原主后路也只是早晚的事。
楚时依心力交瘁,也没气力继续隐瞒,索性破罐子摔破,直言道:“姜太医想必早就听王爷说过我的事,我的血再加上千年仙草,说能让人起死回生也不无可能,王爷才刚服下以仙草入药的汤药不久,方才我又喂了不少血给他……”
她顿了下,因为一口气说太多话的关系,气息极为不稳,连换好几口气,才又气若游丝继续徐徐道:“我听刚才姜太医所言,王爷的药极可能被人动了手脚,那么王爷极有可能因毒药的关系陷入假死状态,你可细瞧王爷面容……”
“他面色红润一点也不像将死之人,若姜太医信我,你只需向皇上禀报,王爷是因解药药性过强才会暂时陷入昏迷即可,当初我们三人一块上太姥山为王爷寻得仙草,其中有多艰辛你也清楚,若我真想害王爷又何必多此一举?王爷的药肯定是被他人动过手脚,姜太医务必信我。”
姜煊神色凝重,摇头道:“臣之所以会这么晚来是因为早先被太后留在寿康宫,晋王府两次三番派人前来催促微臣,太后已觉奇怪,最后一次来禀的太监直言晋王殿下吐了许多血,太后才让臣先行离开,但臣离去之前太后也已指派其他太医过来一同会诊,不是臣想瞒便能一手遮天。”
楚时依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绞尽脑汁的想拖时间,却在听完姜煊的话后无奈一笑。
没想到忙了这么久,到头还是一场空,她依旧难逃一死。
算了,爱谁谁,她不干了。
死就死罢。
……
果不然其,在其他太医赶过来为陆承宇诊治后,除了姜煊坚持陆承宇只是暂时陷入假死以外,其他太医皆直言晋王气绝多时,无力回天。
姜煊一人难以力排众议,陆承宇死了的事还是很快就传回皇宫里。
圣元帝得知后无比震怒,当下就要命人拿下楚时依,将她带到金銮殿上,准备待问清一切后再将其乱杖打死,以儆效尤。
楚时依被圣元帝派来的人压出去时,陆承宇依然安稳的躺在床榻上。
陈福虽然难过,但他见姜煊坚持王爷只是陷入假死,虽然半信半疑,心中却也宁愿相信这几乎不可能的可能。
陈福将陆承宇整理得干干净净,床榻上的锦被也命人换上新的,地面亦清理完毕整洁如初。
陆承宇看上去仿佛就只是睡着一般。
楚时依离开前回头看了床榻上的陆承宇一眼。
心中特别希望陆承宇能像她以前看的那些小说里的男主一样,突然间就死而复生,帅气登场怒喝身边的人不许动她半根汗毛。
可惜陆承宇并不如她所想,她什么也没等到。
……
早在陆承宇没了的第一时间,宁安侯楚韫便得到消息。
自从女儿回京,楚韫便整日坐立难安,马车更是日日备妥于外,几乎是一收到消息,就立刻带着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乘上马车,入宫求见圣元帝。
由于早就准备万全的关系,楚韫终是赶在圣元帝下令之前,在金銮殿前拿出了先帝御赐的金牌御令,恳求圣元帝网开一面,饶他女儿楚时依一死。
楚家世代忠臣,除了宁安侯楚韫以外,其余父辈及先人皆是手握重兵,奉历代皇帝之命一生镇守边关,无诏不得回京的良将。
直到楚韫出生,楚父知晓圣元帝并不比先帝,早有先见之明主动释出兵权,年纪轻轻便告老还乡颐养天年,楚韫才没再走上家族历代之路。
但由于楚家战功赫赫,先帝又极为清楚圣元帝脾性,圣元帝虽能当明君但晚年肯定无法忍容楚家功高震主。
先帝不忍数代忠臣就此断后,早在仙逝之前赐下金牌御令,见御令如见先帝,无论发生何事,除非弒君造反此等大事,否则都能免其后代一死。
“朕已经知晓宇儿是喝了晋王妃熬煮的汤药才会吐血身亡,如今晋王妃毒害皇子,这即等同于弒君造反,宁安侯,就算是先帝亲下的御令也救不了她!”龙椅上,圣元帝冷笑。
楚时依此时正好被圣元帝派去的人压进金銮殿内,姜煊紧随在后。
她见到宁安侯时微微一愣,完全没想到原主亲爹居然也在里面。
宁安侯仍与圣元帝极力争取饶楚时依一死:“臣听闻王妃自从嫁入晋王府后,便对王爷无微不至,这些王府下人们皆可作证,王妃更为了帮王爷解毒,不辞辛劳远上太姥山寻得千年仙草,如果王妃要毒害王爷那她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宁安侯跪地磕头,语气悲壮:“皇上圣明,臣最知自己女儿脾性,她从小娇生惯养,若不是极爱王爷又怎么愿意为他吃苦上太姥山,那汤药兴许真有问题,但必定不是出自王妃之手,望皇上详察。”
“姜煊,宇儿一直以来都由你诊治,由你来说。”圣元帝伸手指了指候在楚时依身后不远处的姜煊。
姜煊之所以跟着进宫也是圣元帝下的令。
他身为第一个赶到晋王府的太医,又长年为陆承宇调养,要厘清此事必然少不了他。
姜煊上前躬身行礼,垂目低首恭敬道:“回皇上,臣的看法亦与宁安侯同相。”
圣元帝面色铁青,暴怒道:“荒唐!”
天子龙颜大怒,姜煊骤然撩起长袍,跪伏于地,语气却仍不卑不亢:“臣当时跟随王爷与王妃一同前往太姥山,一路上王爷与王妃极其恩爱,两人感情甚好可谓如胶似漆,王妃一心只想解开王爷身.上奇毒,确实不太可能再在汤药中下药毒害王爷。”
“臣在此斗胆恳请皇上再赐一些千年仙草给王爷,千年仙草被喻为神丹妙药,王爷气绝身亡之前便已服用一些,若再服用千年仙草,兴许还有挽回余地,臣恳求皇上赐药。”
楚时依没想到姜煊居然能为陆承宇做到如此地步,心中再度燃起希望。
对,只要再服下仙草,陆承宇也许就有救了。
这个跟她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的太医果然是好人,他也想陆承宇能活。
一旁宁安侯却是抿唇不语,没有跟着帮姜煊说话。
圣元帝胸.膛起伏几瞬,脸色依然难看得很。
“千年仙草虽极其珍贵,却也不可能真能让人起死回生,死而复生之事更是闻所未闻。”圣元帝眸色晦暗不明,“既然晋王中毒之事有可疑之处,便先将晋王妃压入大理寺监牢,待查清后再另行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