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昔日环境优美的校园, 只用了短短12个小时，就变成了黑烟四起、尸横遍地的人间地狱。
霍银汀和裴翊一路飞奔, 直至闯进残破的学校大门。
月光下血色满眼，她望着四面奔逃的学生和流窜的丧尸, 拨回了宋星的电话。
铃声足足响了十多秒，宋星才终于接起，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霍小姐你们来了吗？你再不来, 就只能给我们收尸了……”
“你们在哪？”
“在……周先生这是哪？”
然后是周途气喘吁吁的回答：“思学楼一楼的图书馆，进来时敲三下门, 对暗号。”
“知道了。”
霍银汀挂断了电话, 挥手朝裴翊示意：“图书馆, 这边。”
枪声在混乱的校园里被轻易掩盖，在清除挡路丧尸的过程中，裴翊手里那把枪，再次打光了子弹。
他扔掉空枪，随手捡起不知哪位学生掉落的网球拍, 而后看了身侧的霍银汀一眼。
“我从没见你给枪蓄过子弹。”
“……”霍银汀刚刚击中一只张牙舞爪的丧尸，她神色微滞，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我的枪不是普通枪，用不着蓄子弹。”
“再好的枪，也没有无限子弹的道理。”
其实这个问题，裴翊已经在意很久了，只是此时此刻，他才终于决定问出口。
然而他并没有打算追问到底，即使她不愿意回答，他也选择尊重和接受。
见霍银汀沉默，他从容地移开视线，像是对她讲，又像是自语。
“可能，枪不是普通枪，人也不是普通人吧。”
他能遇到她，原本就是一件幸运又概率极小的事情，人生际遇已经如此不普通了，保留一分秘密也好，又何必过分执著呢？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思学楼，霍银汀脚步稍缓，她望着他挺拔坚毅的背影，一时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什么情绪。
迟早要分开的，所以有些真相就不必讲给他听了吧，她就算能给真相粉饰上一层糖衣，残忍也依旧残忍，依旧会伤人。
她要走的，原本就是一条残忍至极的路。
图书馆已经近在眼前。
走廊里有四五个学生，看起来是被咬后刚变异不久，摇摇晃晃，还没有完全适应这具僵硬的身体——年轻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终结了。
但怜悯是来不及怜悯的，这种事，早就见惯了。
裴翊干脆利落击倒了最前面的两人，霍银汀站在他身后，开枪解决了剩下的三人，她走上前去，有节奏敲了三下图书馆的门。
那扇古色古香的木门被缓缓推开，门后出现了宋星那张沾了血迹的清秀的脸。
宋星赶紧侧身把他们让进来，语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庆幸。
“霍小姐，裴先生，你们拿到药了吗？”
“拿到了，药是真的。”
“太好了！”
抱膝坐在墙角的白羽，闻言似乎也松了口气，但她没敢上前慰问，她怕霍银汀会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也扎穿。
周途左手拎着带血的棒球棍，右手握着水果刀，显然刚才也经历了一番恶战，他见霍银汀看过来，不禁叹息一声。
“二位辛苦了。”
“你也辛苦了。”霍银汀道，“为什么要躲在图书馆里，不是要去瞭望塔吗？”
周途的神情顿时更灰暗了：“瞭望塔根本去不了。”
“嗯？”
“周先生说得对。”宋星小小声解释，“g市传媒的学生们也听见了广播，还有附近的居民们，全都疯了一样要上瞭望塔，但……那里丧尸也很多，扎堆撕咬，去了就是一个死。”
幸存的人类急于求生，却敌不过丧尸的围攻，于是丧尸的队伍不断壮大——试问，要突破重重包围登上30层的塔顶，谈何容易？
“那也不能在这一直躲着，现在上瞭望塔是唯一的生机，只有等到直升机救援，你们才能活下去。”
宋星惊讶道：“我们？”
“……我也包括在内。”霍银汀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随后重新打开了图书馆的门，“走吧，不要耽误时间。”
不管能不能成功，这仅剩的一条路，总要去试一试的。
大家的手里都有武器，白羽也攥着一根从便利店椅子上卸下来的铁管，她走在最后面，用衣袖遮住了手背的伤痕，半晌终于鼓起勇气，轻声唤道。
“霍小姐。”
前方的霍银汀没有回头：“说。”
“我知道，我父母的死，其实不是你的错。”
霍银汀冷笑：“我从来也没认为是我的错，对于你们，我没做错过任何事——包括杀了张婷。”
“……”
“我到现在都留你一条命，你应该由衷感恩。”
若非系统的硬性要求是尊重故事走向和设定，不能恶性伤害原女主，白羽在她手里，根本活不过前三天。
白羽死死攥着那根铁管，这次终于忍住了眼泪：“我……我只是想说，你和裴翊很般配，我以前仗着白家帮过他，连累了他不少，希望你们以后……”
“你没有立场说这种话。”霍银汀脚步未停，反而有了隐隐加快的迹象，她语气漠然，“更何况，我跟他也没有以后。”
无论这个平行世界的故事结局如何，她与他，都不会有以后了。
污浊的血液，溅满了瞭望塔底部青灰色的墙砖，残肢断臂，零落的尸体，铺满了蜿蜒而下的台阶。
那里游荡的丧尸群，像是雨后成群结队出现的蝗虫，四处搜寻可供猎食的人类，有的学生大着胆子想冲过去，却分分钟被开膛破肚，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断了气。
大门是不可能进得去了，哪怕是炸药也难以把这种数量的丧尸群全部消灭，去了就意味着送死。
裴翊仰头望向伸入云端的瞭望塔塔顶，眼神静冷，他说：“直接爬上去。”
宋星惊道：“爬上去？”
当初前人建造瞭望塔，大约是出于美观和坚固的双重考虑，在塔身之上，错落砌就了形状均匀的铁环，虽然面积不宽，但可以容下一只脚踩住。
白羽难以置信：“也就是说……我们要徒手爬……爬到塔顶去？”
“你也可以不爬。”霍银汀显然同意裴翊的提议，她已经开始整理袖子和腰带了，“留下来是死，爬上去也可能会死，希望大家都做好心理准备。”
裴翊没有说话，也没有朝白羽看去一眼，他很自然地把宋星往前一推，优先保护年纪最小的上去。
“稳住呼吸，别紧张。”
说不紧张当然是假的，但宋星还是勇敢登出了第一步，手脚用力，拼命地踩着铁环，向上攀登而去。
然后是霍银汀、裴翊、白羽、周途的顺序，为了避免速度快慢而导致的互相干扰，众人稍微横向拉开了一点距离。
夜风呼啸，冰冷月光照在几人身上，像是电影中濒临绝望之境时，给予特写的聚光灯。
在这种身体和精神的重压之下，体力不支，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突然断裂，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
譬如白羽，她怎么可能坚持得了这么久？
“周途……”手上的伤口疼得厉害，她哽咽着抬起头来，望向自己前方的周途，“我好像要……要掉下去了……”
周途清晰听见了这句话，浑身一震：“小羽，你撑住，我这就想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啊……算了……我不想拖累了这么久的裴翊，再来拖累你……”
抓紧铁环的手，正在慢慢放松，白羽沉默许久，倒像是彻底看开了一样，那一瞬连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她说：“我本来也是靠大家施舍，才能活到现在，这大约就是……我该得的报应。”
自己登不上塔顶，像自己这种人，原本就不配登上塔顶。
放弃就好了，去找爸爸妈妈，还有婷婷。
她坦然松手，身体后仰，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跌落塔底。
血腥弥漫，附近觅食的丧尸们一拥而上，霎时将她啃噬得体无完肤。
“小羽——！！！”
霍银汀听到周途的悲鸣，下意识动作一滞，但她同时又听到裴翊沉声喝止。
“别回头。”
“……她掉下去了？”
“嗯。”
这一个“嗯”字，就是裴翊给出的全部回答了。
遗憾吗？难过吗？都有一些。
然而毫无办法，这是命，人各有命，他曾经全力以赴过，直至失望寒心，仅存的温情也消磨殆尽，并不曾亏欠白羽什么。
总有人在不断的逝去，可生者依旧要好好活着。
“银汀，你试一试把那扇窗户踢开，”
瞭望塔12层的窗户，刚好距离霍银汀的脚尖不过咫尺，他们或许可以通过这扇窗户，进入到瞭望塔内部。
说时迟那时快，霍银汀紧攥着头顶铁环，全身借力荡起，硬是用脚生生踹碎了12层的玻璃。
而她本人也直接荡进了12层的走廊，裴翊紧随其后，并顺手把闻声倒退的宋星也拽了进来。
只剩下一个失魂落魄的周途，他又向上爬了几步，正颤抖着想要从窗口爬进来，岂料下一刻，一只潜伏的丧尸却突然从黑暗中现身，扑上去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