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妓子穿了凤冠霞帔装扮的如同正妻一般被恩客接走,有两个涵义:
一是青楼向妓子表达美好祝愿:在日后宅斗中早日赶正妻下台,争取自己被扶正。
二是妈妈向妓子的低头:此前种种逼迫昨日死,今后金玉满堂莫记仇。
对妓子来说,被“出嫁”是脱离风月的极好机会,怎的还有人不愿离开?
芸娘凑上去问:“她怎的那般想不开?”
那妓子冷笑一声,用锦帕沾了沾面颊,幸灾乐祸道:“那也要看想赎她的都是什么人!此前我们瞧她日渐抖起来,只当她是遇见了良人,可谁知竟然是那种人……”
究竟是哪种人,妓子并未说出来。可她说话间,面上表情除了幸灾乐祸仿佛还夹杂了深切的同情,不由便令芸娘想起同媚眼妓子玩虐待游戏的恩客来。
那恩客出手十分大方,光媚眼妓子在芸娘这处买胸衣都买过四五件,算下来那恩客也出了四五百两银子,在别处花的银子只会更高。
如若真是那变态的恩客要赎人……芸娘立刻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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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人命关天的信
芸娘还要再打探媚眼妓子关在何处,此前那姐儿已经摆动着腰肢离开。
青竹看了看周围再无人,悄悄凑到芸娘耳边道:“阿姐,我知道犯了事的姐儿们一般都被关在何处……”将她的猜测讲给芸娘听。
芸娘将信将疑道:“你可有把握?我们偷偷摸摸找人,如若被老鸨子和龟公发觉,立刻就要把我们赶出去……班香楼这条路子我可不能再断了……”
青竹虽只在翠香楼住过几年,可她跟在顾盼儿身边时也常去其他青楼走动,对青楼诸事多少有些了解。
世间青楼无论豪华与寒酸,最多由三部分构成:
会客楼(厅):妓子陪客的场所,一般分为前楼(厅)、后楼(厅)或者合围式带天井的小楼。
景观小院:有格调的青楼常建造了山水小桥等景致,表明自家的格调高。
后院:主要用来做后厨及杂役居住和杂物堆放等。
像翠香楼里有不听话的妓子,最常被关押的便是后院。
除非似青竹之前被关押,那是老鸨在青竹不备之下陡然发难来不及拖进后院,只得暂时关在前楼大堂,立时打晕让她发不出声求救,故此才被芸娘钻了空子将人救了出来。
两人下了会客楼,进了后院。
此时后院各杂役将将睡醒了午觉,正无精打采的进行着晚间待客的准备。见了两个小姑娘进来,只以为是谁的家眷,任由她们而去。
两人渐渐到了一处萧索院落,静寂而冷清,落叶积了一地无人清扫。
院里是一排十分老旧的房间,门上均挂着大锁,瞧着似是许久未有人去过的模样。
芸娘往前一步,便听见脚下“吱吱”一叫,一只耗子挣扎着从她脚下逃开。
根据两人此前血的教训,凡是有耗子的地方极有可能有蛇。
蛇是此前将两人吓破了胆的东西。
她们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身姿彷徨着不敢往前。
在两人的踌躇中,隐隐传过来女人轻声唱曲的声音:“……侬家倚门边……等郎归来哟……”
声音是从这排旧房最后面传过来的。
萧瑟景象中,那声音不但不颓废,仿似还流露出几分愉悦。
唱曲的人是媚眼妓子。
最后一个隔间里,破旧的窗户开了条缝,她倚靠在窗旁,外间阳光便在她面上印了条金线。
她并不避开光,只神情轻松的哼着小调,仿似不是被关押到这里,而是过来赏景怡情。
芸娘同青竹壮着胆子疾步到了窗前,生怕她将人招来,忙忙出声问道:“你这两日吃饭没?”
妓子瞧着她淡淡一笑,继续将曲子唱过一阙,才冷冷开了口:“未曾想,你这丫头竟然也能找过来……”
她面上有些冷漠,又有些欢畅,引得芸娘竟也隐隐有了悲怆。
妓子冷眼瞧了她面色半响,忽的没头没尾道:“那就是你了!”
她将手从衣襟里伸进去,取出一叠银票从窗户缝里递出去:
“你顺着正街一直走到头,有个毛驴巷子。巷子里面有棵柳树,柳树往前走第三家,去找我养的那书生。将这六百两银票给他,让他带着我此前给他的银子一起来班香楼赎我。
这些银子加起来赎我是顶够够了,可惜想多再赚些银子好过日子是不行了,只有出去后再想办法了……”
她说此话时,眼中隐隐含了几分对恢复自由身的希翼与柔情,仿似今后的小日子会越来越好。
芸娘迟疑着问她:“你就这般相信我?”
妓子面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清,幽幽道:“矮子里拔将军,我也是没有法子而已……只望你莫令我失望……”
芸娘将银票接过来塞进袖袋中,重重对她道:“放心,一定将银票送到。”
出了班香楼,芸娘眯着眼睛眺望看不到尽头的正街。
她并不知毛驴巷是个什么所在,招了辆骡车,由着车夫将车子赶到了一处民居。
待两个小女孩下了车,遍寻不着那柳树,找了路人问了,方知竟被那车夫送到了野驴巷,而不是毛驴巷。
此时日头斜斜,眼瞅着又到了家家户户准备晚饭的时间。
一路打听着过去已是来不及,芸娘只得招了辆骡车,重重向车夫强调:“是野驴巷不是毛驴巷!”
青竹不确定的纠正道:“阿姐,是要去毛驴巷……吧?”
芸娘仰天长泣:这什么破地名啊,怎的都离不开驴啊!
两人到了毛驴巷,付了车资,终于找到媚眼妓子口中那棵柳树,小心翼翼的往前数到第三家,急忙忙要上去拍门。那破旧木门上却挂着个硕大的旧锁,显示屋主已外出。
这可如何是好?
是在此处等还是回去明日再过来?
两人正在踌躇,从旁边门里出来位头发花白弓着背的老妪。
老妪瞧着两个小姑娘,口齿不清问道:“找人吗?”
芸娘立刻点头。
老妪便扶额想了半响,扬声道:“找谁?”
芸娘此时才恍悟,根本就没问清楚媚眼妓子那汉子姓甚名谁,只得含糊道:“是位书生……”
“啊?双生?”老妪声音极大的喊道:“不是双生子,那院子原本住着三个人!”
芸娘耐心扬声喊:“不是双生子――是书生――读圣贤书的书生――”
她将手掌举在眼前,做了个摇头甩尾念书的模样,那老妪果然听懂了:“哦是书生啊――啥模样的――”
怎样的书生?芸娘回想起有限次遇到那书生的模样……
“极瘦――说话阴阳怪气――”她一边说着又忙忙做出个酸书生扇扇子的模样。
“鸡漏――啥鸡漏――?哦你家鸡窝漏啦――?那可不行鸡会跑――可书生哪里会修鸡窝哟――”
芸娘沮丧的垂了脑袋。
只得将希望转向另一户人家。
拍开了门,向主人家打听那书生的行踪,得到的消息却是书生前几日退了租,搬走了:“我可不骗你,那书生搬家时只带了书箱子走,旧衣裳和旧家具板凳都没带,可把刘婆子开心坏了。”
邻人向那老妪扬声道:“刘婆子――你拣了那书生的家具衣衫――高兴不――”
老妪这回是听清楚了,慌忙转头往家门里走:“我拣的――哪里有要回去的道理――不是偷的,是拣的――”
啪的一声关了院门,再无丁点声响。
芸娘转头向邻人问道:“阿叔知道他搬去了何处吗?”
邻人摇摇头:“看他那样子是发达了,有了银子哪里不能去啊,能去的地方太多了!”
芸娘与青竹面面相觑。
从毛驴巷出来时,晚霞布满天空,动作快的人家已经吃完了晚饭,坐在树下吹风赏月了……
“阿姐,江宁府那么大,我们去何处找人呢?”
芸娘想,说不定是那书生提前给他和妓子准备好了新家,因着要给她一个惊喜,故还未将新地址告诉那妓子。
读书人不都是有些风花雪月的心思嘛。
这可就难办了。
芸娘回想起第一次见那酸书生是在花舫上,其时花坊上还有冤大头那厮……
她决定第二日往青山书院里一趟。
此前苏陌白与冤大头都在那处书院里游学,说不定那书生也是在同一个书院。
傍晚两人回了家中,芸娘见檐下依然空空,阿婆果然没有收回她还给刘铁匠的鸡鸭。
当然也有可能是刘铁匠抱着一堆鸡鸭打了退堂鼓,并未再做纠缠。
无论是哪种情况,总之她家与那姓刘的断了干系,她就放了心。
第二日,两人吃过早饭,一心要往青山书院去。
将将出了古水巷,芸娘便瞧见刘铁匠铺子前又站了那一对母女,年轻妇人手上那个红漆饭屉分外醒目,看上去是要接替李家的班,从此长长久久的为刘铁匠送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