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晌的寝所也是同样。”
他带着芸娘进了伙房。伙房墙上挂着一拍木牌,每个木牌上写着一个人名,名字下面写着一些菜蔬和肉食的名称。
苏陌白解释道:“这牌子上,写着每个人的饮食禁忌。凡是学子不能食用之物,伙房里一点都不会做。芸妹妹不知,有些食物,莫说吃,便是闻一闻,都会出事。”
芸娘知道,这是指食物过敏之事。
她跟着苏陌白出了私塾后,苏陌白招了马车,先带着她往城郊去看。
城郊此前也有人开过私塾。然后来发现穷人对娃儿读书之事上要求不高,渐渐的,那私塾便也转做了其他用途。
苏陌白在马车上,透过车窗,一处处指给她瞧:“这处铺子,外间瞧着不显眼,里间其实诸事俱,赁来略做改造,便能拿来用。”
“那处铺子,我曾随先生去讲过学,里面伙房与茅厕极大,十分适合用来开幼童园。”
芸娘瞧着那些铺子,买卖十分萧条,只怕转租过来,也不是难事。
她被苏陌白带着各处看过,心里渐渐有了更为完整的计划,待回了左府,便一条条写下来。
她虽不好日日出门,好在她能指使彩霞送信出去,将她的想法转达给青竹。由青竹牵头,先去问一问合适的铺子里,是否有人愿意转租。
过了两日,音信送来,青竹已转租到了一个铺子。
芸娘去瞧过,果然如苏陌白所言,那铺子十分适合用来开幼童园,只需按照用途和男童女童的忌讳略作改造,便能投入使用。
处所有了,接下来便是要雇人。
主要包括三类人。
第一,厨娘及伙房杂工。
第二,照顾孩童生活及校舍清洁的杂工。
第三,陪着小童玩耍的先生,以及为大童开蒙的先生。
前两类雇工好找,开蒙的先生也好找,唯有陪着小孩玩耍的女先生却极难寻。
她两世里没生过娃儿,但是她却知道,陪玩耍也是一种有意识的教育,寓教于乐。然而懂得这门学问的人却极少。
如此寻了近半月,却毫无进展。
青竹便过来劝道:“校舍都赁了,总不能就停滞在此。先寻个看着娃儿们不打架、不摔伤的人,等进展顺了,再往更好的调换也不是不行。”
芸娘听过,也只能如此。
余下日子,只等着睡床、课桌、被褥、恭桶、烧地龙的火炭等物都准备齐,只需向各帮工宣扬此事,便能择日开张了。
然事情再一次停滞在新的困难上。
此回事关收费的问题。
首先不收费是决然不可。
如若不收费,帮工们能掐着每日三餐饭点,将自家娃儿送去用饭;等用过饭后,再接回去。一丁点儿便宜都得占。
收费太贵也不行。
都是贫民,如若有那个闲钱,还用得着缝胸衣赚钱?
几人核算了半晌都确定不下来,反而是黄花出了个主意。
“按产量收费,女工做的越多,娃儿入园费用便越低,如此使得众人更加将精力都放在缝纫上。
即便是动作慢,做的少,交的费用也不比娃儿在家中花销的多多少,如此众人都收益……”
这个法子好。
芸娘便定下,每个娃儿,先按每个月五钱银子的费用收取。到了月底核算过帮工们的产量后,便能减免次月费用,一直减免到完免费为止。
如此万事俱备,众人自去向各帮工宣扬此事。
芸娘翻了黄历,定下个吉日,在初冬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幼童园开了张。
开园当日,除了黄伢,只有一位女童入园。帮工们倒是来了不少,俱是来看稀奇。
严严冬日里,雪花如米粒般洋洋洒洒。
天气冷的出奇,烧了地龙的教舍中却温暖如春。
黄伢脱了外袍,只穿着一件夹袄,孤零零坐在大童教舍里,跟着苏陌白引荐给芸娘的老先生学学问。
平日里野惯了的娃儿被拘在课桌前,还十分不习惯。黄伢跟着先生念上一句三字经,便抬头往窗外张望。然而终究惧于先生拿在手上的戒尺,不敢离了座位。
另外一间小童的教舍里,被芸娘强行调来救急的晚霞,此时正一脸为难的看着张嘴大哭的女童。
女童只有两岁多,此前未曾离开过阿娘,初初到了陌生环境,眼前之人又是陌生人,立时哭的停不下来。
站在院里偷瞧女童的阿娘心疼的直淌眼泪,若不是芸娘这位东家在此,早一把抱了自家娃儿回家去。
校舍里的晚霞急的一张脸涨的通红,不知该如何去应付一位啼哭不止的小童。灵机一动下,立刻使出了浑身解数,在女童面前不停歇的翻起了筋斗。
她这样一番折腾,女童看的好奇,只当是在天桥上看杂耍,立刻停了啼哭,只从指缝中好奇的向外偷瞧。
芸娘趁机对众帮工道:“我们请的都是身怀绝技的女先生,将娃儿保护的十分周到,莫说是人牙子,便是周遭邻人,也断不能将娃儿拐了去。”
她将将说完此话,教舍里的晚霞已配合的耍起了另外一套拳法,掌掌生风,分外霸道。
站在院外的帮工们瞧了,心中多少有了些改观。
等时近午时,伙房已开了饭菜。
虽入园的只有两个娃儿,但黄花提前便吩咐伙房按二十人的饭菜准备。芸娘邀请众帮工一同就餐,瞧瞧菜色。
今日的菜色是便于咀嚼的芙蓉蛋、清炒时蔬、西葫芦炒肉沫,十分适合幼童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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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疯狂码字,希望在二月份里能爆更一波。
你们看的内容,故事还在推进。
我码字屯文的章节里,故事已经在开始收尾,过去曾出现过的一些旧人也会悉数登场,展示每个人的结局。
第339章 做媒(一更)
幼童园门外,芸娘和蔼可亲的长久挥动着手臂,等着最后一位缝纫帮工参观体验完园内状况离开后,方才揉一揉笑累了的脸颊。
青竹悄悄问道:“阿姐,你说她们会送娃儿来吗?”
整整半日,芸娘都在不厌其烦的做讲解。而各位帮工的脸上神情各异。
要问她们会不会就此回去便将娃儿送来,芸娘还真的没底气。
她问青竹:“若你还小,你愿意被送来吗?”
青竹道:“我小时候可是被到处卖去当丫头,哪家主子脑袋不好,要将我当佛一样供起来?”
此时园里正好到了课间歇息时,黄伢穿上棉袍冲出教舍,同另外那位稚龄女童嘻嘻哈哈的玩耍起来,孩童欢快的笑闹声立时充满了整个园子。
芸娘深吸一口气,道:“这简直是三赢的事情,对我们、对孩童、对帮工都是好事。她们迟早会知道的。”
回去的路上,骡车先停去白杨街,往打铁铺子去了一趟。
黑乎乎的打铁铺子,身着露肩褂子的刘铁匠挥动着强壮双臂,铁锤在铁器上击打的火星乱溅,落在铁匠的臂上、前襟上,丝毫没有影响到铁匠的动作。
芸娘同青竹从骡车上下来,站在铺子门前瞧了一会,不由的叹了口气。
多么像儿时的古水巷――
她拎着饭屉来送饭,刘铁匠敲击一会铁器,放下手里的活,前来默默吃过饭菜。
他脸上永远都是一副冷冰木讷的模样,然而芸娘却知道,他用阿娘做的饭菜时,眼中是闪着欢喜的光的。
她向青竹使个眼色,青竹便上前,将柜面拍的啪啪作响,引得刘铁匠停了手上动作,狐疑的瞧着二人。
青竹这才一笑,道:“阿叔先换衣裳,关了铺子,同我们去个地方。”
她站在柜前时微微弯了脑袋,省的头顶悬吊的风鸡弄污了发髻。
刘铁匠并不问去何处,只嗯了一声,便要脱去褂子。
芸娘同青竹在外站了不多久,铺门哐当一响,刘铁匠手里拎着两只风鸡出来,往芸娘怀里一塞:“拿回去给……李阿婆吃。”
他心念念的那个人已入了佛门,定是不能吃了。
他心里一痛,面上并无何情绪,转身挂了锁,方跟着芸娘上了骡车。
去处正是“好春光”。
带刘铁匠来铺子的目的,源于柳香君才能的延伸。
作为圣上亲封的“大晏义妇”,柳香君的人脉已非过去能比。
她的社交圈子,从此前局限于妓子、龟公、恩客的范畴,一跃往良家妇女圈子渗透进去。
这回她认识的,是近处那家戏班子里的女杂役。
这位女杂役并非卖身于戏班,而是常年受雇于戏班子,为各戏子缝补个衣裳,拆洗个被褥,赚些辛苦钱。
“人是勤快人,也不是五大三粗的模样,有点你阿娘的风致……”这是柳香君对那位女杂役的描述。
芸娘当时听罢,以为柳香君是要雇个人,同她一处跑青楼买卖。
然而接下来,柳香君话头一拐,道:“刘铁匠也已三十好几,如此孤零零的单着,我倒有些心酸。既然他喜欢你阿娘那种型儿的妇人,我便特意留心,果然就寻着一个。这女杂役早先里没了丈夫,也没生下娃儿,同刘铁匠倒正好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