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姑娘立时跳起身,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将已撕扯掉的画重新拼接抚平,捡起身边的胸衣小裤,学着画上人的穿法,抖抖索索穿在了身上。
下一条指令适时传来:“第二步,站在镜子前,前后左右照一照自己。”
房顶上,青竹将眼睛瞄准小洞往里看了半晌,悄悄道:“这么贵的胸衣穿在她身上,她不笑反哭,真是浪费啊……”
芸娘将脑袋探过去瞧,见那方姑娘站在铜镜前,精致胸衣套装将身段装扮的柔媚无双,而她竟还啜泣的比方才更凄惨。
芸娘叹口气,道:“失策,其余两人,可不能再让她们穿如此贵的了,普通二十余两的尽够了。”
她面上重新浮现狰狞表情,下了第三条指令:“第三步,用十个成语,描述你这身装扮……开始!”
房里即刻传出带着哭腔的四个字:“精妙绝伦……”
芸娘一撇嘴:“算她识相。”
房顶上,芸娘躺在瓦上,一边听着房中传出的四字成语,一边赞叹道:“官宦人家的儿女,果然学识渊博。瞧瞧,就连庶女也有文采呢。”
片刻间,房里方姑娘已经说完了十个褒奖成语。
芸娘探头去问:“可是出于真心?”
方姑娘哽咽道:“真心,十……十足的真心……”
很好。
芸娘冷冷道:“放你离开后,胸衣不许脱。
第一点,每日要出门绕着护城河走一圈,不许躲在马车里。你穿没穿胸衣,隔着衣裳姑奶奶也看的清楚。
第二点,在有我的场合,必须帮着我说胸衣的好话。
以上两点有做不到的地方,第二日,春宫将会传满大街小巷。你就等着清白被毁,孤独终老罢!”
她见方姑娘留着眼泪应了,方暗骂一句:“软蛋,大软蛋。”
续道:“现下穿上你的衣裳,将窗台边上一碗水喝尽。”
房里窗棱一推,方姑娘的衣裳立时被抛在地上,有人往窗台上放上一碗无色清水,重将窗户锁死了。
方姑娘扑向衣裳,将身子包严实,再瞧着那半碗清水发了会呆,一咬牙,喝个一干二净。
芸娘探头瞧了片刻,见房里那方姑娘已昏死在地上,方同青竹下了屋顶,对晚霞道:“戴上头套,将她装进麻包里运出去。”
晚霞笑嘻嘻应了,进了房中。半晌,扛出来一个麻包放进四轮小推车,慢悠悠推出了院子,往繁华处而去。
过了不多时,到了一处猪场,解开系绳,将麻包袋丢进了猪场,静候半晌,见在众多肥猪的舔舐推搡下,麻包中人渐有动静,方推着四轮车在城里扰了一大圈,这才回了宅子。
芸娘回左府前,对青竹道:“余下两人就靠你了,你的能耐,阿姐相信。”
青竹受到肯定,果然眉开眼笑的应下,一时踌躇满志,决计要为芸娘好好报仇。
日子极快到了三月底,江宁再次送来最新账本。
负责送账本的是惜红羽那边新买的下人,颇为机灵的对芸娘道:“东家,惜主子说,即便只赚了一两银子,也要小的给您送来。”
青竹打着算盘算了回帐,芸娘再喜滋滋跟着算了一回。
去岁所投的接近四万两银子果然已部赚了回来,且还多了一两红利。
红利自然是要分给股东的。
芸娘将这一两银子恭恭敬敬奉在关老爷神像前,转头写了两张契据。
一张上写的是分红细节,言“过往投资已回本,按所占比例,股东殷人离分得二钱银子。”
另一张上写的是收据,言“本人殷人离已收到花红二钱白银,账目无误,就此确认。如有不当,不做追究。”
她将两份契据交给晚霞,交代道:“去,交给你前主子。他看了第一张,如若觉着没问题,便按照第二张的格式,写个收据,签字画押,交给你带回。”
晚霞收了,依言出了门。
青竹奇道:“阿姐,怎地你和殷家哥哥诸般生份?纵使他在猎场未偏向你,哪也是他职责所在,不好徇私……”
芸娘冷眼一横,道:“怎地,你为着个男人,要同我翻脸?”
她抛出一钱银子:“你的花红。”
青竹笑嘻嘻收下,道:“阿姐如若不嫌我字丑,我也给阿姐写份收据。”
芸娘便又横她一眼,就事论事道:“殷人离要同我讲个铁面无私,我自然也该同他铁面无私。没得牵牵连连,显得自己不够端庄。”
等了一会,彩霞回来,果然带回来一张收据。其上按照芸娘给的模板,铁画银钩写了份收据,落款、画押一丝不苟。
芸娘看过,冷哼一声,将票据交给青竹:“收好了,日后殷人离若是不认账,我们也好拿着票据将他告到官府去。”方踱着方步出了宅子。
青竹悄声问向晚霞:“殷人离没发怒?”
晚霞回想着她见前主子时,前主子那一张腊月寒冬的脸,不由得抖了一抖,回道:“殷主子说,这种小帐他看不上,日后少于一百两的分红,便不用考虑他,分给旁的股东便可。”
青竹双眼一亮:“真的?”又自言自语道:“希望今后每月给他的都是九十九两,如此我同阿姐每月都多了一笔银子……”
第295章 踏青(一更)
进了四月,便是踏青节。
芸娘早早的做好了准备,头一日便去央着阿娘同阿婆和她一起出去。
然而两位李氏非但不捧场,还阻着她,隐晦的将苏陌白三字翻来覆去的问着。
她一头热汗的犟嘴:“阿娘,您作为方外人士却如此热衷于红尘八卦,您不怕佛祖生气?”
直问的李氏捂了心口,这才觑空逃离了祠堂。
这些日子,左老太太倒是一反常态,再未提及苏陌白之事。
原因为,左屹私下里曾同老太太透了底:“平日可同苏夫人不咸不淡的交流着。等明年科举,苏陌白若是下场考中三甲,两家立时定亲不迟。芸娘那处,也不必拘的太紧,无论家中有谁外出做客,都带着她。也不能在苏家着一根绳上吊死。我瞧着司马家的三小子也不错……”
左老太太迟疑道:“他家愿意儿子入赘?”
左屹忖了半晌,同左老夫人商量道:“孩儿最近想了极多。还有一种法子,也用不着别家娃儿入赘,娶了芸娘,日后有了子嗣,让第一胎男娃姓左,过继给左家,依然能承嗣……”
左老太太听过,半晌方点头道:“也是一种思路,两个方子都留着,日后因缘际会,哪种合适便用哪种。”
芸娘在左老太太这处得到了些许清净,愉快的喂完兔子,便要光明正大的外出踏青。
经过这几个月,左家已认定了芸娘承嗣的地位,也将更大的权限交给她。
譬如,调动家中车马的权限。
因着左家对承嗣是刚需,故而左家的下人里也分成了两派。
挺“嫡”派,以及挺“二”派。
“嫡”自然是指嫡妻左夫人。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左夫人在左家当家做主十几年,且娘家乃名门望族,日后便是芸娘承嗣,也断不敢压过嫡母的势头。故而很大一部分下人依然是嫡系力量。
“二”自然指芸娘这位二小姐。莫看二小姐来左家受了诸多磨搓,便看她几番手段便收服了老太太和左屹,平日能自由进出左家,二小姐便不会是个软柿子。再加上未来二小姐将会是左家家主,而左夫人总归会老去……挺二派势头也不小。
这左家马夫里,虽则只有四人,也如上述般分成了挺“嫡”派和挺“二”派。
芸娘倒是对这些看风头的下人又欣慰又失望。
欣慰的是,他们果然能发现自己这块金子。
失望的却是,如今挺“二”派能投向她,未来指不定便倒戈相向。
好在马夫里有位挺“老”派,以左老太太马首是瞻,倒独得芸娘青睐。
她指使彩霞去要马车时,点的就是这位挺“老”派的李车夫。
李车夫是位四十来岁的寡言汉子,自小便卖身左家,后来在左家的操执下娶妻生子,是位不折不扣的忠仆。
芸娘上马时,这位李车夫只默默看了她一眼,一点要拍马屁的举动都没有。
芸娘反而向他点点头,主动道:“莫担心,我不排除异己。你赶你的车,闭紧你的嘴便罢了。”
马车在未央街的宅子里接了青竹和晚霞,往城郊而去。
踏青节这一日,城里年轻男女几乎倾巢而出,尽力感受着这春日景致。
每逢这一日,众人便准备了吃食、酒器、玩耍诸物,去往城郊硕大的草场。
只在草场还不够,城郊农人果园菜地,也被富贵人提前付足了银两,让各色花草博佳人一笑。
此时青竹瞧着窗外不分平民、官宦的年轻男女,担心问道:“阿姐,你说那三位小姐,今日会出来踏青吗?”
芸娘瞧着外间一双双的蜂子、蝴蝶肆意追逐,肯定道:“三个人里,不可能连一个人都没有。这可是万物复苏、春情勃发的季节啊!”
的确,今日连妓子都起了个大早,嘻嘻哈哈的混在人群中,左抛一个媚眼,右甩一个帕子,尽情展示着自身的魅力,好勾几个汉子日后往青楼去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