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屋里只剩下芸娘同左莹,芸娘这才向左莹道:“想同美桃一样风骚吗?”
风骚二字刺的左莹苍白的面上现了几分红晕,她强装着肃了面,低叱道:“姑娘家家,怎地说话如此粗俗。”
芸娘却不吃她这一套,续道:“知道女人胸前一对里都是什么吗?那都是肉啊。你才十六,平日好好吃饭,长胖些,还来及发育。若再耽搁下去,过了好时光,你便长了肉,那也都是长去了腰上。”
芸娘在左莹这处赖到晌午饭时,令彩霞将她的饭菜端到这处,同左莹一同用饭。
两姐妹互相做着伴,左莹破天荒头一次吃了整个馒头,还额外吃了一只烤芋头。
芸娘一笑,临走前放下一件少女胸衣,道:“现下你还穿不着。放着你瞧,瞧够了便多多吃饭,自有你能穿上的一日。”
如此芸娘平日在府上,便也常常来陪同左莹用饭,如若遇上风和日暖的天色,便陪她在院里走上几圈,如此下去,左莹的身子竟显见的好转起来。
且说芸娘喝尽汤药,自觉身子已养了多时,原本绝食瘦下去的一圈肉又长了回来,便做好了出门的准备。
自青竹上回来探她,送江宁账本的当口透露青楼的渠道还无进展时,芸娘便心急如焚。
时间就是银子,这个道理芸娘知道的清楚。
她来京城可不是真的要当劳什子的左家小姐,而是要将买卖开到京城,整个大晏最繁华的地界。
正月十五上元日一大早,芸娘用过早饭,便决定出门一趟。
左老夫人见她这一副势在必行的模样,不由再次提醒她:“记住,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记住你代表左家人。”
芸娘一转眼珠子,微笑着盈盈一礼,柔柔道:“孙女从命,自当一心将祖母家训牢记心间,无时无刻不敢忘怀!”
她固定着姿势,对老太太一眨眼,笑嘻嘻道:“怎样,可还行?”
左老夫人笑着叹口气,道:“看你这样子,你想听话时,也是十足懂事的。只盼着你行事再莫任性。去套了马车出去,莫让旁人轻易看了你去……”
芸娘又是缓缓一拜,转身盈盈着去了。
芸娘离开,自然要将两位李氏的事情打理清楚。
她严肃告诫几个丫头:“平日阿婆和阿娘身边不得离人,如有人欺辱阿婆同阿娘,就给我打回去,打伤打残我担着。可如若怕事,莫怪我心狠手辣!”
几个丫头忙忙应下。
李氏见芸娘竟连彩霞也不带,担忧道:“我们在府里,即便是有人无礼,也吃亏不到哪里去,忍一忍便过了。可是你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怎好一人出去?”
她对芸娘在江宁被掳一事仍有余悸,半分不敢让芸娘一人落单。
芸娘便笑道:“阿娘怎地忘了,如今我可是二品官家的娃儿,我在何处不能作威作福?便是宫里,皇上也让我‘莫拘束’呢。”
她见李氏坚持,只得道:“彩霞如今面上伤还未好,旁的人又不会武,我带出去反成了拖累。我日后见了殷人离,便寻他再要个武功高强的丫头。他当初在咱家蹭饭蹭了大半年,向他要个丫头,他不亏!”
李氏听过,也只得随了她的意,只声声叮嘱道:“去见了青竹,问问她葵水可来了?她一人在外面,阿娘始终不放心……”
芸娘一一应下,见她阿娘焦虑之色渐少,这才转身出了左府。
繁华之地的热闹景致相同。
同江宁相比,上元日的京城风光也不过是人略略多一些。
行人一多,街边的小贩和铺子也跟着多了些。
她并未乘坐左府马车,而是如常一般一路缓行慢走,将平日偷溜出去时来不及欣赏的风景一一瞧过。在自由的眼中,万事都是有趣的,也是可爱的。
芸娘一路瞧见什么江宁没有的玩意儿和吃食,便各样都买一些,如此抱了一满满一抱,待到了未央街的宅子处时,已是晚了几分,青竹几人早已外出,只留福伯守着大门。
日头已到当头,现下回府却是早了些,芸娘只得在外间吃了一碗面,寻了个说书的茶楼,选了靠窗的位置,随意点了些花生、瓜子的零嘴,百无聊赖的听着说书先生的话本子。
此时说书先生正说的是一场才子佳人的桥段,那才子上京赴考,竟被他考中探花郎,正正在游街途中,却跳出个美艳女子,直言看上这探花郎,要捉了他回去成亲……
话本子正讲到关键时候,这说书先生却使起了心眼子,再不往下进行,开始推销这茶楼的最新茶水菜色。
芸娘听的一阵佩服,可见这茶楼掌柜也是个善经营的,颇懂广告之法呢。
她升了个懒腰,往窗外热闹处瞧去。
但见楼下人影瞳瞳,摩肩接踵,俱是趁着节庆之日外出偷闲之人。
在那缓缓人群里,又有两个书生模样的路人拉拉扯扯着往前行的飞快。
只见前面那人拽着后面那人的衣袖,满脸讨好之色,不知在说着什么。
后面那书生却是满脸的不愿意,却又不好摆脱前人的拉扯。
芸娘盯着那两人,直至瞧见了两人面目,她倏地起身,将脑袋探出去,挥着手大喊:“苏陌白——小白哥哥——”
第264章 会诗(二更)
茶桌上,芸娘将将剥了一粒花生米,便被苏陌白拉住手,将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显露在外之处并未添新伤,这才松了口气,却依然蹙着眉道:“你这般偷偷溜出来,等回去又要受磨搓。”
芸娘一昂首,威风凛凛道:“今日本小姐可是光明正大走出来的,再也不搞那些爬树翻墙的把戏。”
她将面前这二人打量一番,问道:“你们要去何处?”
坐在她对面的是她那宅子的房东,一品官家的子嗣司徒冬。
司徒冬却是不屑同她多说,搪塞道:“我们读书人的事……”
这位少年自瞧见芸娘便是一副倨傲神色,芸娘便也不给他好脸色,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声“矮冬瓜”,只转头看向苏陌白。
苏陌白却面上一红,只嗫嚅道:“要去……司徒兄要拉着我去会诗……”
“在何处?”
此时苏陌白竟连颈子都已绯红,扭扭捏捏道了一声:“在……鹊仙楼……”
鹊仙楼这名字,芸娘不知在何处听闻过,仿似有些印象。
她随口提道:“酒楼?”
江宁的书生便常年去酒楼里会诗,风雅的很。
然苏陌白却唯唯诺诺半晌,只瞪一眼司徒冬,嘟囔道:“我说不去,他偏偏拉着我……”
司徒冬便做出一副严肃样,正色道:“青楼又如何?我们只是去会诗,又不是去点姐儿喝花酒……”
芸娘听闻,自动将兴趣聚焦到“青楼”二字上,立时做直了身子:“鹊仙楼是青楼?这名字听着,确然像个窃玉偷香之地。只是这会选办在青楼里,你们京城的举子诚会玩。”
司徒冬却一冷哼:“你当京城的青楼似你原先那小地方的?鹊仙楼乃京城最大的青楼,其间清雅、风流各式景致不一而足,读书人的事,你这种无知妇孺怎会知晓。”
他劝着苏陌白:“苏兄的才情谁人不知,今儿你便是重头戏,众人就等着你,你若不去,诗会上可要少了许多好诗。”
苏陌白低着头连连摆手,半点不松口。
芸娘心中蠢蠢欲动,怂恿着苏陌白:“去吧去吧,那鹊仙楼既然也有清雅之处,便断然不会那般奢靡。”
她转头看着司徒冬两眼发光道:“小白哥哥若不去,你便带我去,可好?”考察一番未来的合作对象,可是十分有必要的。
司徒冬却摆摆手不理会于她,只不停劝着苏陌白。
苏陌白无法,又转头瞧了瞧芸娘,见她并无介怀之色,这才勉强答应,却又无端端向芸娘保证道:“为兄只是去会诗。并非沾花惹草之流……”
芸娘忙忙点头:“去吧去吧,大胆的去吧。”
苏陌白便同东司徒冬起身要离开,将将下了楼梯几步,却又返身回来,叮嘱芸娘道:“你如今大了,千万莫轻易去青楼。我会诗不知何时才能结束,你如若不愿回府,便去宅子寻青竹夜里去看花灯。旁的地方莫乱跑。京城的复杂比江宁更甚几分。”
芸娘笑嘻嘻应下,这才诓走了苏陌白。
然而青楼是不可不去的。
她爬在窗沿上瞧着苏陌白的身影遥遥而去,立刻结了账,匆匆出了茶楼。
想要不花银子便览青楼的姐儿,非男人身份不可。
芸娘往成衣铺子里,瞧的便是男装。
这成衣铺子的掌柜是个热心肠,见芸娘选的外袍虽不贵,可赏钱竟然也掏了两个,立刻便将后院里自家的丫头唤出来,十分妥帖的帮芸娘改头换面。
这丫头又似她主子一般,也是个热心肠,絮絮叨叨道:“小姐莫担心,奴婢侍候女扮男装的主顾已有好些。未出阁的女眷常一时兴起扮起了男相,奴婢瞅着,小姐缠了胸,套上外袍,再重新梳个头,拿把扇子,也便差不离。”
几番捯饬下,试衣间的铜镜里果然出现位翩翩美少年,只是那小脸终归养的白了些,倒是显得有些“女里女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