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扑过去捂住恶汉嘴时,有人上前掐住了恶汉脖子。
恶汉被捂得踹不上气,双腿重重的踢打着地面。
有更多的人上前,压住了他的腿脚。压住了他的手臂、前胸。
无数只手掐在他颈子上,恶汉一双眼珠子突出来,一张脸憋的紫红。
在他死死的做出最后一番挣扎后,身蓦地松了劲。
众人气喘吁吁松了手,再去探恶汉鼻息,已是死尸一具。
钥匙已从恶汉腰间转移到了芸娘手上。
她擦了擦面脸虚汗,忍着身上的剧痛,压低声音道:“我们只有跑这一条路。否则,留下就是死。”
她心知眼前众人是一盘散沙,便继续道:“等会我们溜出去,不要往一个方向跑,要往四面八方跑。如若被捉住了,对方人少我们就反抗。人多我们就投降。保命要紧!”
众人点点头。
牢门缓缓打开,芸娘弓着身子逶迤在最前面。
离火把越近,便看的越清楚。
这是一座借着塌方的半边山洞盖起来的巢穴,一边是土砖,一边是石壁。内空不大,极可能是曾经用来守林子或者猎人中途歇息之处,不知为何废弃后,成了劫匪的老巢。
前方渐渐传来人语声,还有激动时的吼叫声。
这声音芸娘熟悉,她在赌场上便听到过这样的声音,饱含了贪婪和狂妄。
她往身后嘘了一声,提醒众人不要出声。
一旁有个藤筐。
她轻轻拿起藤筐套在头上,遮着身子,静静往前行了几步,通过藤筐的网眼瞧去,在另一边的屋子里,聚集着五六人,正光着膀子摇着筛子,神情认真而投入。
藤筐移动,再移动,再移动,渐渐到了山洞洞口。
她透过网眼一瞧便想骂娘。
上了锁的。
这洞口的门的是上了锁的。必须得人拿了钥匙开了锁,才能逃出去。
她含恨套着藤筐溜回去,向众人摇头。
没有旁的路可走。要出去,便得将钥匙偷过来,开了锁才能出去。
众人重新回了牢房,恶汉的尸体还摆在牢房里。
必须先藏起来,否则等匪徒们发现,只怕当先就要为他们的兄弟报仇。
然而此处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地方能藏死人。
前方又传来一波呼声,不知是有人赌输了,还是散了赌局。
“快”,芸娘道:“扒了他的衣裳,把谁的好衣裳脱给他!”
众人中有位富贵老头上了年龄阳气弱,早早便穿上了几层中衣抵寒,他抖抖索索将外袍脱下,立刻有人给尸体披上,将他抬到墙边做出个蹲坐在墙角的姿势。
其他几人再顺着墙根坐一圈,便不容易发觉这里有个死人。
然而此时静坐不是办法,如何将其他人引来,用同样的办法击杀才是重中之重。
芸娘抬头往人堆中瞧去。
这伙匪徒太不聪明。掳劫来的人,除了她之外,部都是中老年,没有一个青壮年。
中老年对家族后续的贡献度低,家里人能同意赎人吗?能同意巨额赎人吗?
在这些中老年的妇人中,唯有徐夫人徐娘半老,可眼瞅着也是四十出头了,不知对匪徒是否有吸引力。
她的法子还未想出来,又有劫匪到了牢里。
可惜不是一个,而是五六人。
众人打着哈欠,直直指着芸娘:“就是你了!”
芸娘一惊,只觉着死神站在了眼前。
她手里还捏着别针,然而同时偷袭五六个大汉是半点可能都没有。
她已经有两日未吃一粒米,只缓缓动一动,就出了满身的虚汗。
她深吸一口气,状似镇定对众人道:“我家里没钱。银子就在我身上。我要见你们大哥!”
汉子中有人一笑,踱步上前,一把扇在芸娘面上:“小丫头口气不小,我们老大可是你想见就见的?”
芸娘抬手抹了抹唇角血迹,冷冷瞧着那汉子道:“我花六千两银子见一见你家大哥,身价够高了!”
汉子啧啧几声,向其中一位瘦小的老头道:“老六,就是这丫头,倍儿有劲道。我们都没动,给你留着呢!”
那干瘦老头上前,浑浊的眼珠子盯着芸娘瞧了半晌,一把往她肩上捏去,口中桀桀笑了两声:“够劲,够水嫩!老汉我不吃独食,等大哥取到了银子,我们一起来!”
他一把将芸娘拽到前面,呵斥道:“莫耍花样,否则,当初便让你尝尝我老汉的厉害!”
芸娘回头瞧瞧牢里众人,深吸一口气,往前去了。
身后传来汉子调笑妇人和衣衫被撕开的声音。
芸娘忍了又忍,蓦地转头,将袖袋里兑票取出,快速凑去火把边:“莫动她!”
她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这是六千两兑票。你们敢动女人,我当下就烧了兑票。反正我进来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那干瘦老头快步上前,停在她几丈之外。
她立刻抽出一张兑票,道:“一张一千两。我已是将死之人自然不心疼,你们刀刃上舔血,为的就是这个,你们心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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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早上有点事,三四更放在下午6点,多多包涵。
第199章 轻薄(三更)
兑票靠近火把,毛边已被火焰燎到。再烧一点点,如若其上字迹被烧到,一千两就废了。
老六往监牢处喊道:“四哥,先莫费力气。等我们拿了银子再来。”
妇人的哭喊声弱下去,那劫匪绑了裤腰带,往妇人身上狠踢一脚,扫兴的锁上了牢门。
芸娘被带去了方才赌钱的房里。
进了那房里,她才看清楚,那房虽有房门,其内却是一座更大的山洞。里面火把熊熊,照的亮如白昼。
有五六个匪徒在其间说说笑笑,情状得意。
而最边上还有赤身裸体的两个人被悬空挂在岩壁上,不知死活。
从地上剥落的衣裳看,该是此前被带离的两位富户。
她的腹中泛上巨浪,然她几日未进食,扶着洞壁吐出来的只有酸水。
洞里被众人簇拥着的刀疤脸道:“听说你想见我?小丫头,你知道见我意味着什么吗?”
他往悬挂着的那两人处一指:“他们舍不得钱财,我只能送他们回西天。”
他大笑两声,道:“你怕还是不怕?”
芸娘拭尽唇边酸水,再无一点力气往前走,只得扶着洞壁,将兑票举上前:“我怕。这是我能调动的所有银子,都给你……”
有人取过兑票,向刀疤脸呈过去。
刀疤脸看过,向一个中等个的青年招手,道:“看看,是不是你们钱庄的兑票?”
芸娘抬头看那青年,冷笑一声:“果然是你。”
果然是钱庄里那位面生的新伙计。
伙计上前一瞧,点头:“没错,就是这些兑票。大哥看这日期,新鲜鲜的红戳,是掳她来那日新换的兑票呢。”
刀疤脸满意的一笑,道:“小姑娘就这点银子?”
芸娘喘了两口气,不答这话,反问小伙计:“你既是那钱庄的新伙计,你不知道这兑票是在谁名下吧?”
小伙计道:“怎会不知,兑票上写的清清楚楚呢。”
芸娘淡淡一笑:“那你好生看看,睁大眼看看,那兑票上写的是谁的名字?”
刀疤脸立刻低头去看,念出声:“唐……”
芸娘一笑,再问小伙计:“你既然专门向我下手,自然该知道我姓李,而非唐;你如果在钱庄多几个月,便该知道,我李芸娘在外被人称为‘李掌柜’,实则只是唐掌柜的帮工,拿着每个月十两银子的工钱;你如果在钱庄再久一点,便该知道,天下兑票的兑换方式极多,其中有一种,是要同钱庄掌柜商议好后,由存钱之人亲自去兑换……”
她一口气说了那许多,只觉着眼前诸物模糊,又大喘了几口气,方对着刀疤脸道:“这位阿叔,如今你兑票在手,如若想取银子,便要押着我亲自去取,否则一文银子取不回来。如若不想取银子,便请就地杀了我……我忖着,只怕您从我家中是得不到什么银子了。”
立刻有汉子附在刀疤脸耳畔道:“一连两日,这丫头家中都未向指定地点送去银子,只怕她说的是真的……”
刀疤脸思忖半晌,狐疑的问道:“你说你是帮工,可为真?”
芸娘淡淡一笑:“承蒙阿叔看的起。可是这天底下,能十三四岁就打下一份家业的,莫说女子,便是男子也不能够。您瞧我这副模样,像是干大事的人吗?”
刀疤脸的目光从她娇憨的面上转到她圆滚滚的身子,神色阴晴不定,静坐几息,骂了一声“废物”,重重甩了那小伙计一巴掌,直将他打的就地滚了几滚,面上立刻显出了五根指印。
刀疤脸将兑票递给一位手下,道:“先去兑着试试。”
又对旁的人道:“将这丫头押下去。如若兑票兑出了银子,回来立刻杀了她,不用禀报我!”
便有人拿着兑票匆匆去了。
那干瘦的老六捏着芸娘手臂,上前对刀疤脸道:“大哥,等兑了银子,将这丫头给我,行不?只三天,三天后老六我亲自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