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淮眨眨眼,乖巧应下,心里倒有几分狐疑。她本以为,且凭他那自持隐忍的性子,大概是成不了事儿的,还得让她来。
却不想,他说的,竟全是认真的。
听得屋里的动静,鸨母不敢推门,一旁侍女端着药,为难道:“花妈妈,您觉着这药……还要是不要?”
鸨母以扇掩口,止不住笑道:“这解药倒是不用了,伤药再备些来吧。”
是夜,待燕行知教会了她许多花样、折腾得她困顿不已之后,苏小淮才终于明悟过来。原来,他并不是一个她所认为的禁欲自持的正人君子,而是一个自学成才的……
花术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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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起,苏小淮便有了一位皮相极好的、她极欢喜的花术师父,也不知他是如何从繁忙的朝务中脱身的,他每几日便会与她展开一场一对一的教学工作。
有了好的师父,再有苏小淮这么个好徒弟,二人自然是如鱼得水,相授甚欢。
只不过,他教了她那么多,却到底是没有要她。
苦求阳元而不得的苏小淮:“……”
可就憋吧!她就看他什么时候能把自己给憋死了!
分明不是对她那大好花景无动于衷,可他却偏偏把旁的事儿都做尽了,而那最该教的事儿,反而是一点儿也不碰。
但冷静下来一想,苏小淮倒能理解。
毕竟,到头来是要把她往龙床上送的,他自然不能要了她。
想到此,苏小淮只想把司命拽出来揍一顿。
就问什么时候,她才能穿一个可以光明正大采小哥哥的身份?!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段时候,苏小淮只听那朝中动荡慢慢沉寂下来,似是狂风暴雨即将来临的前夜,阴郁低沉,正暗中酝酿着一场惊涛骇浪。
而被晋王栽培多年的初九与阿柳的使命,也渐渐浮出水面。
一如司命所言,她二人果真是要被送去刺杀皇帝的妓艺。是以,自花术以后,刺杀的技法与实境演练皆被提上了她二人修习的日程。苏小淮活了上千年,脾性已定,倒无甚可改变的。只知,那年不过十五的阿柳,在如此培养之下,是越发冷血了起来。
心知最后只会有一人能担此重任,更知若是让阿柳去了,燕行知此劫必然是渡不过的,所以苏小淮便越发认真地学起技艺来。
认真到,让燕行知进退维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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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夏日又至,距离那入宫之日不剩多少时候了。燕行知遂明面上花重金,将她二人一并买下,带回了府邸,以做入宫的准备。
是日,苏小淮正在自己的屋中临帖,一笔一划甚是专注,遂不知门外立着一人。
午后的日光斜照,将那人的神色匿进了深影之中。他负手立着,目光定定地望她,却不知其所想。
苏小淮写完搁笔,正想疏通一下筋骨,却下一刻,落入了一个暖人的怀抱。
熟悉的气息袭来,她身子一紧,复又松了下来。
只听他贴着她的耳侧道:“初九。”
她闻声耳根一烫,一阵酥麻的感觉自脊背一窜而下,挠得她心痒痒。
“爷。”她侧身对他笑,指着字道,“爷瞧着,这字可比以前的好?”
燕行知看了一眼,浅声道:“甚好。”
听他语气有几许疲惫,她遂转过身子去,摸了摸他的脸庞,问道:“爷可是没休息好?”
燕行知闻言倒有了几分笑意,他睨她一眼道:“昨夜,确实没休息好。”
苏小淮:“……”
都怪她都怪她。
她更笑,仰头便去亲他,道:“既是如此,那奴家伺候爷歇息?”
“若是你伺候,怕是歇不了。”燕行知浅笑,若有所指,而她听罢,盈盈笑意更盛,融进他的心底。
他眸光微敛,淡笑着将她收拢几分。
怀中这人,他越是碰,便越是移不开手;越是抱,便越是舍不得。
他一直都在想,若是她能少努力几分,低阿柳一等该有多好。
可终究,她没有……
“那爷来寻奴家,便是又要传道授业了?”她笑着,去勾他的身子。因着二人相熟至极,不过几下功夫,他便起了欲念。
他喉头上下一动,若有所思。
继而牵过她的手,他将她向外面带去,侧眸望她道:“湖里的荷花开得正好,本王带你去看看。”
第43章 第三劫(11)
午后堪堪下过一场雨, 消解了夏日的闷热, 吸呼中带着些许清爽的湿意。燕行知带着她一路朝后苑的湖畔行去。
行至一个无人的小亭, 苏小淮足下一顿。举目望去,只见湖里荷花婷婷, 明艳靓丽,晶莹的露水滚落在荷叶上,映着日光, 倒似是宝石一般璀璨。
诚如燕行知所言, 确实是花开正好。
“初九, 过来。”他唤她, 似笑非笑。
苏小淮挑眉, 她走到湖边,只见亭下泊着一艘小木船,船上新铺就了软毯, 竟是一个游湖的好去处。
只见燕行知先一步上了船, 稳住了船体,伸手与她道:“上来。”
她乖巧坐上了船, 暗笑她家王爷倒是有备而来。
二人相对而坐,燕行知持桨, 稳稳向湖心划去。
小船悠悠穿过花丛,教人隐约能嗅得那荷花淡淡的香气。苏小淮忍不住伸手去拨那荷瓣, 嘴角满是笑意。见她那双灵动的眸子似是映着粼粼波光, 燕行知淡笑, 心头温软, 却又难忍怀中的郁气。
这样的她,他又如何舍得?
入府来,多日与她贴身相处,他竟会时不时觉得,如此静好岁月,倒也不坏。
世人常道,温柔乡教人忘忧,教人忘仇。年少时的他,于此嗤之以鼻,彼时只道自己日日驻足花入楼,心里却装满了恨意,自然是谈不上那忘忧忘仇的。
可时至今日,他方才明白。
那时的他,只是还没遇见她而已。
待小船行至一处,燕行知停了船桨。此处荷花盛放,草叶繁茂,高得能遮过人的头顶,苏小淮左右一看,目光摸不着湖岸,更摸不着别的人影。
她抚着一旁探身过来的荷花,扬脸笑道:“爷怎得带奴家到这儿来了?”
燕行知见她那人比花娇的模样,心念大动,敛眸道:“自然是赏花。”
“喔?”苏小淮挑唇,心思一起,向他挪了两步,软声道,“可这花,奴家不知该如何赏是好,爷可愿教教人家?”
熟悉的暗香萦来,燕行知沉了眸色。他低笑,展臂道:“坐过来,本王教你。”
苏小淮眉眼一弯,便倚了过去,小船轻摇。
“扶好,莫要落了水。”他喉头上下一动,在她耳后低声道。他以手臂环住她,似是怕她掉下湖去。
见她坐好,燕行知遂才伸手,将船畔那一朵开得正艳的荷花扶了过来,另一只手撩过她的衣摆。
苏小淮一僵,忍不住轻笑。
燕行知长指一伸,抚上那朵荷花的花瓣,他哑声道:“倒是一朵复瓣的荷花。”
苏小淮耳根一热,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花瓣粉白融合,娇嫩惹人。那瓣尖微微蜷缩着,他便以指腹轻捻,将其抚顺铺展。
她登时心如鼓擂。
他以指为笔,深浅描摹。她齿咬唇瓣,眸眼迷蒙。
只见远处蜻蜓叠双成对,轻点湖面,涟漪缠绵;更听林中夏虫鸣音阵阵,此起彼伏,声声缱绻。
夜风吹拂,雾气消散,落日的余晖在一息间冲破层叠的云霭,遍洒了湖面。
她喘出一口气,卸尽了所有气力,只觉四肢止不住地在打颤。耳朵贴着那人的胸口,更听他的心鼓亦是咚咚作响。
他低低笑,垂眸描过她酡红的脸颊,喑哑的嗓音问道:“这花,可美?”
她软绵绵地嗔了他一眼,说不出话来,心里直啐他——
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燕行知轻搂她低笑,舍不得移开眼去。
片刻,他问道:“初九,可还记得,人最无防备之时,是何时?”
她有气无力,答道:“……登极之时。”
“甚好。所以下回,你要忍得再久一点,可明白?”
她点头,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
可教是这般教,他只觉心底百般不愿。一想到要将她送上他人的床榻,一股戾气便如风暴冲破了理智,侵占了他所有的思绪。
他沉眸,眸底意绪翻涌。强忍着心里的怒意,他目光大寒,冷道,“再记着,若是有谁敢在你身上登极,便杀了他。”
苏小淮闻言心头一颤,倒是笑了。她悠悠问道:“那,倘若那人是爷呢?”
燕行知一怔,心气一消,不想倒是欲念大起,反而不知该如何答她这话。
她回过身,捧上他的脸颊,深深地望他,笃然道:“倘若那人是爷,奴家便是心甘情愿。”
他听罢瞳眸一紧,紧抿着薄唇,久久不答一词。
见他这副模样,苏小淮暗暗叹了一口气。
看来这人是打定主意不碰她,要把她送上龙床了。想来也是,她家王爷想来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一报弑亲夺位之仇对他而言,便是他此生的夙愿,若是因为她一个小小的妓艺改变心思,那还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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