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知,管好一个国家到底有多难。先前他摄政之时,便掌握了大邺国中尚存的重重弊端,他带着好几世的经验,那些弊端于他而言自然不足为惧,但她却不一样。他虽有尽力去教她、辅佐她,可有些事情她毕竟不曾经历过,所以难免会有自己的坚持,哪怕那坚持在他眼里有失偏颇。
碍于臣子本分,他不会对她做过多干涉,纵然她很信任他,但他还是会尊重她自己的想法与算计。倘若出了事端,他来帮她扛就是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很辛苦。
允君后参政那一项条例,他依旧记得,有时更会想,倘若她能让他坐上那个位置,那会如何……
昨日他叫叶扬那一问,便是想试试看能否打听出她心中的君后人选,自然,失败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她是个极难被套话的人,在这件事情上尤盛。
他知道她心里住着一个人,住着一个纵是连她这个九五至尊都无法轻易去占有的人。
如此的谨慎,如此的束手束脚、小心翼翼。
她对那人,似是有一种因深爱而生的卑微。这样的卑微,让他嫉妒如狂。
他再懂这样卑微不过。
毕竟他对她,又何尝不是这样……
沉思间,萧庭燎听她咳嗽了两声,他蹙眉,担心她会否受冻着凉。眼下虽说天气尚未转寒,但毕竟也算是入了秋,她穿得这般随意,委实不好。
“陛下。”他走了过去,一心想教她把衣服穿好。
却不想,当他看清她身上那件宽大衣服的图样的时候,他瞳眸一缩,登时只觉热气冲顶,欲念大起。
绛紫的朝服、白嫩的体肤。
与她温润细腻的身躯毫无罅隙地贴合在一处的,是他的朝服外袍。
是他的……
他眸眼陡转漆然,深沉得一如殿外的浓夜。
“萧卿?”听到他的声音,宁徽妍抬眸望去,眉眼一弯,柔柔地笑开,“醒了。”
还不及说些什么,便见他迅猛而至,悍然欺到了她的身前,纵是饿极了的虎豹,也不及他的速度。
他双手撑在两侧扶手上,将她生生困在了他面前的这一小隅空间里,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衣服上,眸底闪动着火光。
她被他凌厉而充满侵略性的视线望得心头一紧,登时红了脸颊:“萧……萧卿?”
“陛下。”他望着她,似是凶兽盯上了自己的猎物。大掌探上她的衣领,带着薄茧的指腹向下摩挲而去,他勾唇,声音极哑,“陛下,这是在撩拨臣么?”
第186章 第九劫(25)
向来少见萧庭燎这般情动的模样, 宁徽妍眸光一闪, 心跳大作, 擂鼓似的,激烈地敲动着他温热而干燥的掌心。
只觉他掌间动作了一下,她咬唇忍住一声轻嘶,登时满面绯红。
是,她就是在撩拨他。
与他如此亲密地相伴了三年,每一个能撩动他心弦的事物,她都谙熟于心。
他喜欢听她情迷意乱时的叫唤, 喜欢她轻轻地吮咬他的喉结, 还喜欢——看她寸缕不着时穿他衣服的模样……
她将目光落去他的身上,他虽披了里衣、穿了锦裤,却依旧难掩那亢然的欲念,让她看了个明白。
她一勾唇,将双腿放了下去,闲惬地敞开身子,望着他明知故问:“怎得?萧卿不喜欢?”
他呼吸一浊,便吻了上去。她眉梢一弯, 情不自禁闭眼,折子自她指尖滑落坠地, 她也不管不顾,只抬手环上了他的脖颈。
一吻间, 他的左膝已然跪上了椅面, 左臂撑在了她身后的椅背上, 用身躯将她困了个严严实实。她一阵醺然,只觉再好不过,鼻间、唇齿间……满是他带着木香的清冽气息。
许久,他稍稍退开,见她眸眼迷离、气喘吁吁的模样,嘴角微扬,复又凑去,在她唇面上轻吮了一记。
她轻笑出声来,勾着他的脖子,笑盈盈地与他相望。
“可会累?”他问她,气息略有些不稳。
她心里一暖,亲昵地将鼻子抵上他的鼻尖,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小喘着气去轻触他的嘴角。
他失笑,自她衣中抽出右掌,抚上了她的头发:“陛下这是何意?”
她放下胳膊来,靠回到椅背上,捉住他的右掌,一边沿着他掌纹轻挠,一边扬起眸子望他:“朝事累——”
说着,她将他的手拉了下去,狡黠一笑:“这事不累。”
话落,便见他眸底流火。
她更笑,抱了上去,软声轻道:“萧卿,明日不必升朝呢……”
他挑唇,一把将她抱起,去了里间。
·
景平十二年初冬,昌国来犯。女帝当即下令,派遣几名大将前去御敌。
月余,西面前线传来急报,道是我军节节败退,数名老将悉数战死,敌军连破数城,眼下巴州、梓州二路边境数城皆连失守。
闻此,朝中一片哗然。
老将战死,数城被破,这委实太不合常理!
大邺向来不曾轻军,在将士的培养上更是下足了功夫,而由我朝密探来报,昌国国力虽与大邺不相上下,但若要论兵力,指不定还是大邺更胜一筹……
一时间,朝中众臣议论纷纷,皆不知所以。又二日更闻噩耗,巴州城沦陷,西北军队再无一将可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惊天的消息——
大邺国中,有贼。
宁徽妍坐在睿思殿中,看着眼前接连不断的急报,眉头皱得不能再皱。
只道从前线传来的消息看,那昌国军队是将大邺的部署给摸了个清楚。是以这朝中,定有内贼。
然而,在眼下如此紧急的情况下要将这贼人寻出,并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在此之前,她还要调兵遣将,补上西面的缺漏。然那些中流砥柱,不是战死,便是重伤,而朝中现在余下的几位将军,皆是上了年岁,加上还有粮草、百姓那一大堆的事情,直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宁徽妍只觉一阵心悸。这数十年来,大邺从未有过这样的大战,是以,她所学的一切军事知识,也不过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遂在这一刻,面对眼前的这一个烂摊子,她竟是有些许惶然无措。
她分明知道,哪怕天底下的人都慌了、都乱了,她都必须是最冷静的那一个。
宁徽妍紧咬牙关,拍了拍脸颊,欲要打起精神再看,便听一位太监前来通报道:“陛下,萧大人求见。”
宁徽妍顿了一下,眸眼有些酸胀起来,道:“宣。”
第187章 第九劫(26)
萧庭燎自殿门那端快步行来, 宽袖盈风。他在銮座前站定, 稍稍一礼, 直身定望了她一瞬,蹙了眉头。
“你们先下去。”他道。
尚在殿中此后的太监侍女数人闻言,抬眸看了一眼上座面无表情的宁徽妍,纷纷躬身退了下去。只道萧相单独觐见之时,他的话,便是陛下的话,这一点, 常年此后在御前的侍人们心里早已谙熟。
殿门堪堪一合, 便突地见宁徽妍一咬下唇,一把扔了手里的毛笔,将双腿蜷缩着收到了銮座上,手臂环抱住了膝盖,埋下了脑袋。
萧庭燎脸色微沉,抬步上阶,走到了她的座旁,垂眸望她。
入冬天虽寒, 但殿中却烧了暖炉,她遂是没有穿太厚实的衣裳, 却恰恰是这一身轻薄的锦衣,将她小小的身子衬得更加瘦弱。
她将自己团得很小, 小到案上堆叠的奏折都几乎能将她掩埋。
看得他心疼。
萧庭燎走近一步, 抬手抚上她的脑袋, 轻轻拍抚。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动作,宁徽妍登时只觉一切委屈都有了倾泄之处。她泪珠儿一滚,啜泣了一声,伸手抱紧了他的腰腹,埋头到了他的身前。
自她亲政的那一天起,她便知道她再也没有哭的权利。所有人都指着她、所有人都望着她,像是一只紧闭的蚌,任何一点柔软都不敢示于人前。
除了他。
除了她的萧哥哥。
她声音不断颤抖,带上了哭腔:“萧卿……”
萧庭燎没有答话,转而搂住她,将她抱得再紧了一些,掌中扶握的肩膀,一下又一下地耸动着。
小片刻,她似是平静了下来,胳膊一松,自他怀里退了开来。她的眼睛微微有些泛红,她低下眸子,时不时仍颤着气。
萧庭燎稍稍俯身,左手捧上她的脸颊,拇指指腹在她的眼下温柔地抹过。他道:“好些了?”
“唔……”她应了一声,眸色依旧黯黯的,整个人蔫儿了一般无精打采。
萧庭燎暗叹,知她心中煎熬。今日早朝刚下未久,外头便传来了巴州沦陷的急报。闻报后,她便一直将自己关在睿思殿里,眼下早已过了正午,见她这思虑重重的模样,只怕是连饭都还没能用上。
“用了吃食没?”他问。
她随意地摇了摇脑袋,目光却越过他,落在案台上的急报上,深锁了眉头。
他叹了一口气,直身收手,对外头道:“来人。”
一太监上前,躬身:“大人。”
“传膳。”
“不用了。”宁徽妍反应过来,拉住了他的袖摆,只道,“方才着人去传了中书、枢府之人前来议事,想来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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