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非是有意。】
争流剑传出意识,声音飘渺,听不出男女。
【吾不知天一后人会不允。】
【吾为争流,天一所铸,非其佩剑。】
它说得模糊,安然却若有所思,问道:“你何时得名?”
【铸成之日。】
云拨雾开,安然霎时明了,天一尊者之前的佩剑是一铁剑,渡劫之后重铸的才是争流剑。
剑有名,方有灵。
争流之前,非是争流,它也只承认有灵之后的自己。
她问起天一尊者为何将它留下。
在争流剑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安然才明白原来它是在铸成被命名的那一刻有了意识,当即天一尊者便察觉到了,他不忍磨灭这个小小的、却极有灵性的意识,毕竟是跟随自己至今的佩剑,意义非凡。
他此后再没有用过争流剑,飞升之际,将其投入了藏宝阁。
藏宝阁并非简单的放置法宝的地方,其中被天一尊者施过手段,极有益法宝温养,他心想,也许千万载之后争流剑当真能化形,成为广虚界第一个化形的法宝。
【天一尊者也是用心良苦。】
安然道。
跟着他飞升仙界,前途未卜,天一尊者自己都无法确保自己能活多久,但在罗源宗藏宝阁温养,无有外力相扰,争流剑总有一日能够化形。
而且只有它不主动出现,连罗源宗的人都寻不到它。
只是天一尊者没有想到,只是简单的温养并不能使争流剑化形,数万载时光,它依旧还是一步之遥。
一步之遥,犹如天堑。
道阻且长,不经一番磨难,岂会那么容易得见大道。
争流剑已入瓶颈多年,它隐约知道自己前路何在,首先就是要出了这藏宝小界。
它在一众入内寻宝的弟子中寻觅,但它曾经见过天一尊者那般的人物,罗源宗弟子中并无使得它甘心认主之人。
而且它也知晓,一个修士是不可能允许自己的法宝化形的。
天一尊者是因多年感情,心下不忍,这才容忍它保持灵性。
它在藏宝阁等候许久,终于等到了机会。
……
闻尊者无趣皱了皱鼻头,“小娃娃怎么和你外祖一般无趣?”
他看了这丫头许久,这丫头竟是一点都没有色变。
“无趣无趣,”闻尊者摇头,起手凝了两道法符,倏忽飞出金明殿,“行了,别皱眉头了,靖明小子你本就老,再皱眉头看着比老头子都老了。”
靖明真君不知此时该是黑脸还是赔笑。
宗门师长需有师长的模样,其他人也就罢了,可常年苦修不理俗事,他却不行,他是掌教,要有威严。
久而久之,靖明真君就将自己的样貌调整到了这般中年修士模样。
“师叔。”他无奈道。
“多大点事啊,”闻尊者嫌弃极了:“你都是掌教了,还拿不定这点主意?”
“师叔,”靖明真君又唤了一声:“师侄我……”
两道金光飞了回来,是闻尊者之前的传出去的法符,他扫了一眼,手一挥,扔给了靖明真君,“行了吧?这下可能拿定主意了?”
靖明真君起手一探,发现是罗源宗另两位大乘尊者的法符,都是表明并不反对此事。
闻尊者道:“既祖师留下争流剑,本就是给后人的机缘,真不知你在纠结什么。”
这话说得好像之前和靖明一般苦大仇深的不是他一样。
靖明真君心中叹了一声,面上还是好脾气认错:“是师侄太迂腐了。”
他思忖着道:“然师侄既已得争流剑,便是机缘,望然师侄日后不负祖师光辉。”
靖元真君忙携安然拜下道:“领掌教法旨。”
安然发现自己自得了争流剑后待遇更好了,明显的就是罗源宗诸位真君对她更重视了。
靖元真君本不是个张扬的人,不爱办什么宴席,但自安然归来,却有不少真君借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来含光峰绕一圈,看看得了祖师佩剑的到底是个什么人。
别说是靖元真君不堪其扰,连安然对着诸位真君看稀奇的目光都有些受不住,她几次想问这群渡劫尊者怎么那么闲?不去参悟大道以求大乘反而来闲逛?
没多久,安然选定了金丹之后的功法,便在含光殿的修炼室闭关了。
修道无岁月,寒来暑往,含光峰上始终四季如春,草长莺飞,百花齐放。
“轰隆隆——”
值守弟子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此间闭关的修士出关了。
“宋、宋师姐!”值守弟子忙传了一只纸鹤,另一边机灵拜下。
“师弟请起,”柔和的女声响起,同时一道无可抗拒的力量将其托起,值守弟子听到她说:“有劳师弟多年看守,我先去拜见外祖。”
值守弟子手心一沉,已是多了一只玉瓶。
他心中一喜,不必去看,这熟悉的玉瓶里装的该是金丹期所服丹药。
……
安然已是到了正殿,道童站在外面相迎:“宋真人,真君有请。”
“多谢童儿,”安然口中客气,一只手却极不见外的捏上了道童两颊。
道童躲也没躲,淡定道:“宋真人莫要看我年纪小,我只是长不大而已,论年岁比你还长。”
这些道童皆是自愿服用了一种丹药,寿元堪比元婴修士,有千载寿命,但却无一丝修为,并且外表定格在服用丹药的那一刻。
但他们也不需要什么修为,在高阶修士门下,也无人敢欺辱他们。
安然笑道:“无妨,我心智比你长。”
道童淡淡瞥她一眼,嘴角轻抽,那可未必。
他也不好和真君外孙女计较,只俯身强调:“宋真人,真君已知你出关了。”
安然遗憾入内。
靖元真君高坐云床,容颜不改,眼中含着淡淡笑意,想是已知了外间之事。
“外祖,”安然行礼道。
靖元真君一抬手,将她托起,这一刹那便感知到了她身体情况,颔首道:“甚好。”
安然显示的修为已是到了元婴期。
靖元真君问道:“下来可有打算?”
安然思索了一下,说道:“外祖,孙女修为增长稍有些快,接下来想去外游历,巩固修为。”
靖元真君眉头微蹙,“你苦修二十载,有此成绩,修为并无不稳。”
安然面露犹豫。
靖元真君温声解释道:“你之前修行的乃是罗源宗基础心法,基础打得牢固,之后转修乃是水到渠成,无需担心。”
不过他看出安然所想,还是松口道:“元婴修为在外行走也是足够,不过你出门之前先往典籍阁一行。”
做为道门七大派之一,罗源宗的典籍阁收录有广虚界众多秘闻,不过靖元真君想要她看的不是那些,只是一些寻常常识,或者说,宗门弟子该知道的常识。
安然带着靖元真君给的玉筒去了典籍阁。
典籍阁是一座洁白玉塔,高茸入云,共有七层,顶层掩在白雾之中,她去的是第一层。
典籍阁内有洞天,第一层一眼都望不到边界。
安然收敛浑身气机,踏步入内,尽管如此,单单她穿着一身青蓝道袍,而非宗门发放的道袍,便使得第一层的弟子对她恭敬执礼,退至一旁。
安然在典籍阁一连待了半月,直到把靖元真君列的书单给看完,这才迈出典籍阁。
看守典籍阁的长老将她的身份玉牌递过去,笑呵呵道:“小安然要出门历练?老头子跟你说,你外祖那书单没什么用,只要修为足够,还怕出门遇险不成?”
他假假的四下环顾一圈,招手让她靠近,神秘兮兮道:“老头子跟你说,你外祖当初就爱抱着书看,结果师兄弟几个外出游历,遇到宝贝了,你外祖还没认出来宝贝叫什么,你师伯我就把宝贝抢到手了。”
他洋洋得意道:“要我说啊,管它是什么,瞧着像宝贝就抢呗,用得着的就用,用不着就卖给宗门,嘿嘿。”
安然:“……”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靖河师伯,您和晚辈说这些,怕是不合适吧?”
靖河真君没收获小辈敬仰的目光,心情不愉,一瞪眼,挥手道:“赶紧走赶紧走,没瞧见挡着后面弟子的路了吗?”
翻脸不认人的速度贼快。
而听得这话,安然后面排队的小弟子们疯狂摇头,一退三尺。
笑话,宗门内能不穿宗门服的最差也是亲传弟子,不然就是出窍长老,他们虽没听到这位师姐或者长老在和另一位前辈聊什么,但明显两个都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人。
靖河真君老脸更黑。
赶在他生气之前,安然笑吟吟朝他行了一礼,然后迈出典籍阁。
安然回到含光峰,拜见靖元真君,没提之前靖河真君的事,这群渡劫尊者,修为到了这等地步只能等机缘,苦修已经没多大作用了,因而一个比一个闲。
靖元真君赐了些法宝下来,安然在含光峰又待了几日,便离开了山门。
……
蔚蓝天际突然裂开一条缝隙,露出仿佛能够吸收一切的浓郁黑色。
一道穿着青蓝道袍的身影从中走出,抬首打量四周,露出秀丽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