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家了?”那马已又折回,马上的人弯腰笑问她。
陶善行站在车夫旁,扶着车壁远眺城门:“想。”
佟水城近在眼前,她已归心似箭,在家时嫌家里烦得很,这出来三个月,她早就怀念起朱氏的唠叨来。
“那我带你快点回去。”
穆溪白话音未落,陶善行已被他拉到马上,宽大的披风一拢,她被包入其中,他握着缰绳的手臂用力一震,她还来不及拒绝,那马已卷蹄纵出,迅如雷电般驰向城门。
风声呼啸而过,吹得鬓发俱乱,也吹散陶善行的咒骂。穆溪白照旧笑着,任打任骂的模样,招摇过市,带着她往陶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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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家也正热闹。
陶宅外头围了一群街坊,正踮脚翘首看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好不喧闹,也不知出了何事。穆溪白将马停在人群外,扶下陶善行,陶善行暂时与他偃旗息鼓,二人不知出了何事,只拨开人群往里去。
“快让让,让让,陶家五娘子回来了!”
人群里有人认出她,不知谁嚷了一句,人群自动分开,一阵窸窸窣窣的窃语声响起。陶善行眉头微蹙,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下进了家门,穆溪白也没落下,三年多来第一回跟进了陶家。
陶家的门大敞着,才迈进门坎,陶善行迎面就撞上父母兄嫂,一众陶家人如群星拱月般送两个人出来。她还未出声,便听穆溪白在耳边嘀咕了一句:“宫里的人?”
陶善行在兆京做她的秦姑娘时见过世面,如何认不得被父兄簇拥两个人中,一人着绿袍公服,正是宫中专司颁旨的宦官?而另一人着朱红官服,正是佟水城的杨知府。
陶家是佟水小门小户,宫中不远千里派人前来,也不知是何原因?陶善行心中自有惊疑,但见父母兄嫂脸上并无苦色,反满面欢喜,料来不是坏事。思及此,她稍稍放心。对面陶善文眼尖,已抢先瞧见她,嚷了句:“阿妹回来了。”便将众人目光都转到她身上。
陶善行整整衣冠,理理鬓角,这才上前行礼,听杨知府介绍来人——果然是宫中遣来颁旨的宦官,姓刘。
打过招呼,刘公公方道:“五月时茂州府已上表朝廷陶娘子兴建书楼之举,外兼此前监本翻刻之事,再添近年你在山西所为,圣人皆已知晓,有感陶娘子治学严谨且心怀天下,堪为同辈楷模,故颁下圣旨,令陶娘子赴京受封。圣旨已由你父兄代接,还请陶娘子尽早赴京。咱家在这里先恭喜陶娘子了。”
陶善行是知道皇帝底细的人,闻言并没家人那般喜悦,反下意识望了眼穆溪白,二人目光无声交撞,陶善行闹不明白这事与穆溪白有没关系,只深望他一眼便收回目光。
送走杨知府与刘公公,陶家迎旨的香案还没撤去,陶学礼和朱氏忙要焚香告慰先人,再兼门外街坊邻里都驻足观望,此为喜事,陶家少不了又是一通忙活。陶善行被陶学礼带去焚香拜祭,一时顾不上穆溪白,待得这一切忙活停当,她换了衣裳出来,穆溪白早就不知所踪,她便一路寻出来,在会客厅外逮着洒扫的下人问。
还没等下人回答她,厅堂上已经传来朱氏怒音:“穆家那小子已经被我轰出门去了,你甭费心思找他了。”
陶善行循声而望,见到朱氏坐在厅间,正与不知几时上门的商时风聊得正欢。
这些年商时风没少往陶家跑,早和陶家上下混熟。朱氏对商时风的喜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若非陶善行私下同朱氏说过对商时风并无他念,恐怕今时今日朱氏最佳的女婿人选,该是商时风。
但尽管如此,朱氏仍未彻底死心,瞅准了时机总要制造些机会予他二人。
“娘!”陶善行捏捏眉心过来,无奈唤了一声。
朱氏横她一眼,恼道:“翅膀硬了,不过说你几句,你一声不吭就离家三个月,如今还认我这娘?”
这是要秋后算账的节奏,陶善行便道:“那日走得急,确是女儿不对,但女儿也交代榴姐与娘说清原委的。”
朱氏“哼”了声,刚要发作,陶善行看了看商时风,忙道:“娘,要骂回头上屋里让您骂个够,现在……”
商时风半垂首笑了笑,朱氏这才按着扶手起身:“看在小商的份上,暂且放过你。闹了大半天,我头疼,回屋去歇个觉,小商特来恭喜你的,你替我好好招呼他。”
“知道了。”陶善行目送朱氏身影消失,这才松了口气,转头朝着商时风道,“你消息倒灵通,这么快便赶来了。”
“好消息不怕传。”商时风仍是笑的。
“你特特跑这一趟,只是为了恭喜我?”陶善行边说边起身,带着商时风往厅外走去,在陶家小院里散起步来。
“不全为恭喜你。”商时风踏着她的脚步踱到长廊下。
长廊下挂着两笼鹦哥儿,吱吱喳喳地说着人话,还是前年她生辰的时候,他送的寿礼。
陶善行停在笼下,逗着鹦鹉问他:“那就多谢你了,你还有别的事找我?”
他不语,只瞧着她。佳人如斯,修颈玉颜,望之生慕。
“怎么了?”见他沉默,陶善行奇道,“你可不是吞吞吐吐的人,莫非遇上什么难言之事?”
“我们认识已近五个年头了吧?”商时风此时方道,眼中流出一线回忆,“从我去灵源村下聘,代替穆溪白迎你入穆家门,到如今……”
“是啊,都快五年了。”陶善行被他这么一说,忽觉时光匆匆。
“有时我会想,如果当初我不是代替穆溪白,而是自己迎娶你,如今会是何种模样?”商时风淡淡道。
陶善行一怔——关于这个问题,她与穆溪白那半载夫妻、生活中,不止一次拿来与他争执,但事实上,她从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她想像不出,自己和商时风……
“你想说什么?”她眉头轻蹙。
“你应该问我不想说什么。”商时风亦走到鸟笼下,收起温敛稳重,开口道,“从前,你是穆溪白的妻子,我不能说;后来,你们和离,我给你时间;到如今,他回来,我怕我再不说,就没机会说。”
“我以为我们之间坦荡磊落,没有不能说的话,只有……不必说的话。”陶善行隐约猜出他今日要说什么,抢先一步回答道。
商时风定眸看她,许久方自嘲笑起,喜欢太聪明的人不好,她一句话就掐断他所有未尽之言。
根本无需再说。
他是思慕她,从五年前第一眼起,及至后来每一次相遇,从穆宅里寥寥无几的对话,到她和离三年的相交,有些念头重了,却也藏更深,他便以为从没生出过心思,日复一日地遮掩着,如同幼年在营里受过的训。
当一名合格的细作,最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会“藏”。
藏住心思,藏住本性,藏住所有。
藏到最后,不过一无所有。
“也罢。”商时风又是一笑。
认识他这么久,陶善行几乎不曾见他动过怒,要么是笑着,要么是沉静,宛如面具,牢牢贴在他脸上,但今日他这笑,却笑得尖锐,像蛰伏的暗兽尖利的爪牙。
他缓缓伸手,抚向她的脸颊,陶善行已抵墙而站,眉头大蹙,连名带姓道了声:“商时风?”
那话中警告意味让他一醒,他眸中萧瑟渐散,只剩一点痴迷不舍,再无遮掩,亦不收手。那掌堪堪触及她肌肤之时,比陶善行的反抗更快一步的,是对面墙瓦上飞来一枚利石。
利石擦着他的手背划过,留下一道深深血痕。商时风的手顿在半空,他转头盯着那道血痕,最后一丝迷恋,亦渐渐消散。
陶善行已经从廊下飞奔而去,抬头便唤:“穆溪白。”
墙头掠下一人落在她身边,只将她往怀中一揽,正是不甘心被撵出陶家,又见商时风入宅,于是猫在瓦上作梁上君子的穆溪白。
穆溪白二话未说,腰间绣春刀已出鞘,刀刃压向商时内咽喉间,将他抵于墙上。商时风未躲,只将血痕置于唇边轻轻一舔。陶善行大惊,她虽反感商时风今日所为,却也没想过要他性命,忙抱住穆溪白的手,穆溪白那手却重逾千斤,陶善行扳不动,只听商时风似自言自语般低声喃道:“如此,我放手便是。”再抬头时,眼中迷色俱散,愈发清醒冷冽。
“穆溪白,皇上密旨,急召你回京。”
森冷的声音响起,商时风无惧压在喉间刀刃,笑道。
“放心吧,是好事。”
如愿以偿看到二人诧异的目光,他又继续笑着,以指格开刀刃,附到穆溪白耳畔,小声再道。
“是赐婚,皇上的第十三妹。”
啊,情人节本来想写个甜点的剧情来着,结果昨天卡文,以至……
那,我送小红包吧,本章下24小时评论送小红包,祝这个不能出门的可怜的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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