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嶙只愣了一下,立即道,“我知道。”
程昕道,“那你可知道那些东西是从何处而来?”
姜嶙仔细想了想,似有些难以启齿,“用银子买来的。”
程昕不动声色的将眼睛轻转,说道,“去年三月,你掷下黄金万两在花楼为一个花魁赎身,同年七月,出千金又为花魁的妹妹赎身,这些银钱都是用来买兵器的?”
姜嶙梗着脖子点点头,“不错,那家花楼其实就是姜家名下,赎出的花魁也都是父亲安排的内应而已,那些金子都被用去买东西了,我半分没得。”
“那你被打的半月下不来床榻是真是假?”程昕轻轻挑着眉尾。
姜嶙垂下眼,“此事是真,父亲说做戏要做全,还要做真。”
想着反正他们也都过了虎头铡,不可能在从地里爬出来找他,于是全都卖了个干干净净。
程昕上下扫了扫他略显单薄的身子,以前在书院撞见他的时候就看得出来,这人就是纸老虎。
表面上凶得不行,像个张牙舞爪的纨绔,可神情里的害怕程昕总是一眼就能看见。
姜家真正凶的是姜嶙他爹,真正纨绔的,是姜嶙的大哥。
“那批东西从何处运来?”程昕又问。
姜嶙摇头,“我不知道。”
程昕道,“你肯定知道,你再仔细想想。”
姜嶙诧异的抬头,看他一眼。这是姜嶙进马车之后第二次看他,程昕懒散的靠在软垫上,虽然面上没有凌厉之色,但是却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程昕撑着下巴,仔细回忆起来,“我想想……你爹在前年四月份,向朝廷告假两月,说是摔了骨头,要回老家休养。”
姜嶙随着程昕的话,也慢慢回想起来,确实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爹并不在府中。
“他那个时候去了什么地方?”程昕道。
姜嶙摇头,正要开口,却见程昕眸色微冷,截断了他的话,“你给我仔细想想再说。”
姜嶙只好闭上嘴,挖空心思的回忆。
已经是两年前的事,姜嶙当时并没有多留意,他在家中大部分时间都过得不开心,所以在府中不怎么愿意出门。
因为他爹不在府中,当时很长一段时间府上既冷清又安静,让姜嶙难得的舒服了段时日,所以时至今日,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姜嶙忽而忆起了什么,连忙道,“我记得当时我爹回来之后,有个随行的侍卫给他妻子带了个花花绿绿的人偶,非常小的那种,我从来没听说过,想来是那地方的特产。”
程昕听闻一顿,立即想到了,“祈愿偶?”
“对对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字。”姜嶙道,“我是偶然听见的,本想着以后有机会自己也买个,但是后来打听了些,周边的人没人听说过这东西。”
程昕忍不住哼笑,好似想通了什么,一边笑一边摇头,“总算给猜出来了,真是费劲。”
姜嶙没敢问,怕知道的太多自己就走不了,只低着头等程昕把话问完。
程昕道,“你不好奇祈愿偶是什么?”
姜嶙赶忙摇头。
程昕又笑了,“你去祎北吧。”
姜嶙茫然的抬头,在脑中寻思了下祎北,有些惊讶道,“那么远?”
祎北离朝歌很远很远,几乎隔了半个绍京,靠近北方的边境。
程昕道,“你现在的身份,走得越远越好,若是叫人发现了你,谁都救不了。”
姜嶙没说话,虽说他不愿意走那么远,但是留在朝歌的确没有生路,最近朝歌的城门严守,进出都要盘查,他就是想离开朝歌才假扮成女子的,只是没想到正好撞在了池京禧等人的手中。
可是去祎北,那么远,他人生地不熟,什么都不会,去了那地方只怕也难生存。
“可不可以……再近一点?”姜嶙鼓起勇气讨价。
程昕道,“你放心,我会在祎北给你安排好的,给你商铺给你吃穿,若是有难寄信过来,我自会帮你。”
姜嶙眸中有些惊喜,“当真?”
程昕道,“我出口的话,自然当真。”
姜嶙喜极而泣,“多谢五殿下饶我一条生路。”
程昕看着他,眼眸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怜悯。
姜嶙当晚见过程昕之后,连夜被送上了前往祎北的路,什么都没带,离开了这个他落地生长,活了十多年的朝歌城。
闻砚桐在这次事中受了些惊吓,连夜下山,途中发起了高烧,被送回闻宅的时候,牧杨和傅子献都有些担心的不愿离去。
池京禧顾不得其他,直接将闻砚桐从大门抱进了后院的寝房,让牧杨与傅子献先离开。
牧杨自闻砚桐和傅子献被抓之后,一直没有睡好觉,眼睛里熬的全是红血丝,看起来像兔子的红眼睛一样。
傅子献身体也虚弱着,脸上不佳。
池京禧说了会照顾好闻砚桐,强行命令两人各回各府好好休息。
医师请来之后,先为闻砚桐号了脉,而后只道是普通的风寒发热,喝了药退热便好。
池京禧这才放心,命人熬药去。自己则脱了血衣,让人烧了热水好好清理身体。
且说年关时池京禧来闻宅时好好把闻宅上的下人整顿了一番之后,俨然成了闻宅真正的主人。平日里闻砚桐在时,下人们都乐乐呵呵的,没什么规矩。但池京禧一来,各个大气都不敢出,头也不敢抬,站得笔直笔直。
池京禧的一个命令,他们就手忙脚乱的去执行,稍微慢点都要吓得全身打颤。
比池京禧还盼着闻砚桐病好的人,只有这闻宅里的一群下人了。
闻砚桐因为发热,只觉得浑身不舒服,还冷得厉害,脑袋里疼得不得安宁。
池京禧换了身干净衣裳,发梢还滴着水就拿着碗走到闻砚桐的床榻边,见闻砚桐闭着眼睛还皱着眉,一副难受的模样,不由有些心疼。
他顺着床头蹲下来,用手背轻轻碰了碰闻砚桐的脸颊,热度烫的吓人。
“桐桐……”池京禧低声唤道。
他声音刚落下,闻砚桐就慢慢睁开了眼睛。她其实没睡,只是觉得很难受,意识飘忽。
房内燃着两盏落地长灯,泛着暖黄色的光芒,将池京禧俊俏的轮廓镀上光边。
闻砚桐的嗓子有些哑,“是你叫我吗?”
池京禧轻点头,“起来喝药,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很久没有人,叫我桐桐了。”闻砚桐看着他说道。
池京禧目光柔和的看着她,“上回你爹还叫了。”
“哦,是啊。”闻砚桐忽然想起来,顿了顿道,“我忘了。”
池京禧语气温柔,“你这是烧糊涂了,快起来喝药吧。”
闻砚桐撑着身体,接着池京禧的力道慢慢坐起来,接过池京禧手中的药碗,迟疑了下,认真的问,“我可以不喝吗?”
池京禧见她烧得说话都有些迟钝了,也认真的答,“不喝,你的猪脑子就烧没了。”
闻砚桐想了想,竟十分赞同的点点头,“你说的对。”
说完停顿了一会儿,而后道,“但是我不想喝。”
第92章
闻砚桐睁着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池京禧, 半点没有想喝药的意思, 池京禧凑近了些,问道,“头痛不痛?”
闻砚桐摸了摸脑袋,呆呆的点头。
池京禧像是哄骗似的,“你喝了之后, 头就不痛了。”
她却把药碗往前一递, 就是不愿意喝。
池京禧有些无奈,只好先把药碗给接下来, 随后道,“我们玩个小游戏,若是你输了, 就要把这碗药喝光。”
“那若是你输了呢?”闻砚桐下意识问道。
“那我就替你把这药给喝了。”他道。
闻砚桐欣然同意, 点头道,“好啊,什么游戏?”
池京禧便说道, “假若在桌子上放二十四个鸡蛋, 你我轮流拿,每次最多能拿五个, 最少拿一个,看看谁能最后把桌上的鸡蛋拿完。”
闻砚桐听了后眨眨眼,似乎在思考这个游戏的规则。
池京禧等了片刻,而后问道,“能听明白吗?”
闻砚桐立即点头, “当然。”
他道,“那你先来。”
闻砚桐靠着软垫,自个琢磨了会儿,说道,“我拿三个。”
池京禧道,“那我也拿三个。”
闻砚桐暗自数着,“我再拿五个。”
“我拿一个。”池京禧道。
闻砚桐:“我拿四个。”
池京禧:“我拿两个。”
闻砚桐:“五个。”
池京禧:“一个,最后一个鸡蛋被我拿走了,你输了。”
闻砚桐懵了一下,“怎么会呢?”
然后盘算先前拿的鸡蛋,算到最后,还真是池京禧拿走了最后一个,她输了。
池京禧见她自己算明白了,就将药碗递到她面前,“愿赌服输,快把这喝了,免得凉了。”
闻砚桐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撇嘴道,“你耍赖。”
“我何曾有?”池京禧扬了扬眉尾,“你才是要耍赖吧?方才答应好的,输了就喝。”
闻砚桐摇摇头,直接把头扭到一旁,“我不喝。”
池京禧无奈,长叹一声,而后道,“你若再执迷不悟,别怪我对你采取强制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