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臻便进去,一头栽在了床上,黛玉要给他脱鞋子,他拉着黛玉,“叫李觅进来脱!”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些?你别动,我帮你脱了你好睡,一会儿睡沉了,我哪里挪得动你?”
黛玉帮他把鞋脱了,要宽了外衣,云臻又捉住了她的手,“就这样,不要动!”
黛玉只好收了手,叫人送热水进来,要给他擦手脸,吩咐送醒酒汤来。
他睡了一会儿,觉着难受,自己把腰带解了,扔到床边,又把身上的玉佩一把扯下来,塞给黛玉,从头到尾闭着眼,蹙着眉,黛玉便知道他难受,不由得道,“活该,谁叫你吃这么多?难不成吃的是元旦宴的酒席?”
他抬手搁在了额头上,“也不是,没吃几杯,是我自己不胜酒力!”他任由黛玉给他把脸和手擦干净了,只觉得,黛玉握着他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地擦,很舒服,口齿缠绵着道,“那年我在你家里偷酒喝这是第二次了。”
说着,便一头跌进枕头里,睡着了。黛玉只觉着好笑,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给他盖严实了。李觅端着醒酒汤过来,黛玉摆摆手,二人出了里间,黛玉才道,“都睡了,他也一向不爱喝醒酒汤,待他醒了再喝吧,把跟他的人叫来问问,今日是在哪里喝了这么多?”
一时,钟顺进来了,道,“回姑娘的话,今日也是在冯紫英家里的,原本爷喝了两盅,就说有事要走,谁知庆国公家的小公爷宋楚如来了,梅翰林家的公子梅若荣也来了,又有太子殿下在场,一喝便喝得多了。”
黛玉便明白了,原本说中午吃了喜酒就回贾府去,云臻一直睡着了没醒,她也就没法走,只好打发人过去那边说,说明日一早回。
到了晚些时候,冯家竟然给黛玉下了帖子,说是冯家的姑娘冯芸英生辰,请了相好的姑娘吃酒席,若她有空便过去坐坐。黛玉知,这是要搭来往的意思,哪里会拒绝,便跟送帖子来的嬷嬷说,“一定去,既是姑娘们在一起玩,到了那日,我也带个相好的姐妹去,可好?”
那嬷嬷笑道,“哪里不好?原我们家姑娘也有这个意思,就是怕姑娘觉着倒像不是诚心请姑娘,要请姑娘的姐妹的意思,才没有说。”
黛玉一听笑了,叫人打发了嬷嬷,又叫李觅亲自送她到门口,喊来紫鹃,“你回去悄悄儿去三姑娘屋里,去跟三姑娘说,过两日我要去冯家给那边姑娘庆芳辰,我已跟她家说了,要带了她去,叫她先准备起来。”
紫鹃不解,道,“这不还有两日吗?再说了,不过是冯家罢了,怎地还要提前准备起来?”
黛玉道,“你不懂!”
这边,探春得了消息,简直是坐立不安,气得悄悄儿骂道,“坏丫头,必定是故意的!”她在屋里,就跟陀螺一样转来转去,一会儿想新做了什么衣服?又想着戴什么首饰才好,竟是静不下心来,自己摆了一盘棋,半天都不知道该挪哪个子儿了。
黛玉这边,王嬷嬷带了五榴和金钏儿来,道,“五榴如今已会服侍人了,不如就跟了姑娘过去,如今那边跟前的只有茜雪、素烟和雪雁三个,到底是人少了一些,她们纵辛苦些也没什么,叫姑娘受了委屈不合算。”
黛玉点点头,见金钏儿与从前还是不一样了些,眼里的光彩都没了,她叫她起来,“你是个好的,我也知道,一些事发生了,未必是坏事,你如今已投了次井了,死过一次的人,也证了自己的清白了,以后就是新的人生,打起精神来好好过,方是正道。”
“奴婢多谢姑娘!”
黛玉道,“你也不是我跟前的丫鬟,太太把卖身契也赏给你了,你如今是自由身。”她吩咐王嬷嬷,“嬷嬷认她做个干女儿吧!”
李觅在一旁笑道,“姑娘竟是糊涂了,认什么干女儿?依我说,就在这府里先做着,兴许将来还有好姻缘呢!”
黛玉便明白,打量王嬷嬷是瞧中了金钏儿了,便拉着李觅道,“您瞧瞧,我说叫嬷嬷帮我管着这里,结果呢,好姑娘都叫嬷嬷搜罗去了,竟是把些歪瓜裂枣留给我使,如今来了个金钏儿,我说过个半年再给我用,谁知,又被嬷嬷瞧中了。”
王嬷嬷便道,“那是没法子的,便是姑娘不答应也不中用了,你王登哥哥说了,要娶了金钏儿,将来她好给你做管事嬷嬷。你说好不好?”
她说着,到底还是把金钏儿和王登二人的卖身契给了黛玉,黛玉只含着眼泪收了,问金钏儿,“你可后悔?”
金钏儿摇摇头,“姑娘说的是,奴婢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姑娘若不收留奴婢,奴婢以后不知道该如何活。唯有姑娘收了奴婢,奴婢才挺得起腰杆子做人!”
第110章 嬉闹
黛玉将卖身契交给李觅放妥,王嬷嬷这才带着金钏儿出去了。五榴头发已经留起来了,不细看,谁也不认得她曾是小尼姑智能儿,黛玉便道,“你跟了我进去,将来若有机会,我便把你给到秦家。”
五榴跪下来谢恩,黛玉摆摆手,恰好轻絮进来,说是云臻醒了,在叫她,黛玉便忙过去。
他看似有些不舒服,自己揉着头,听到黛玉脚步声,说了一声,“渴了,给我倒半杯水来。”
黛玉命加了一点桂花蜜在里头,端过来,将他的头托起,喂给他喝,云臻怕把她给压着了,自己挪了挪,靠在床头,撑起身子,叫她把胳膊拿出来,“回头压疼了,你又说我!”
黛玉笑了笑,将水喂给他,他看窗外,问道,“什么时辰了?”
“酉时初刻,你觉着怎么样?”
“头疼!”他自己揉了揉,又躺了下来,黛玉追着问,“饿不饿?我叫人熬了粥,盛一碗过来吃?”
好歹吃了半碗粥,又要了一杯清水,喝了两口,云臻便又躺了下来。这会子睡不着了,拉了黛玉说话,“你给我把头揉揉,疼得厉害,这酒喝着还觉着不错,谁知后劲这么足。”
“你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喝了,你如今正长个儿呢,仔细将来长不高。我还听说,喝多了,会变傻,你怕不怕你老了成个傻子?”
“怕!”云臻忍不住笑了,他把头挪了挪,枕在黛玉的腿上,又拉了她的手,摁在疼的厉害的地方,问道,“今日来吃酒,送的是什么礼?王协这边的礼我已经随了,你没随两遍吧?”
“你是你的,我是我的,如何能一样?”
云臻也没接这个话头,黛玉便跟他说了冯紫英的事,云臻便猛然想起来,惊呼一声,“我几乎忘了,他跟我打听,那日吃淮扬菜,跟你一块儿的姑娘是谁?我忘了跟你说了。”
“什么时候问的?”
“就当天晚上,他专程跑来找我,我跟她说是贾家的,叫什么名字,行几,有没有许婆家,我哪里知道,只说问你的,谁知,一忙,就忘了。”
黛玉还专程嘱咐他了呢,这会子气得不行,扬起手就想要打人了,气道,“你可知道,得亏人家愿意多等等,万一别人误会了,以为是我三妹妹许了人家,抑或是看不起,岂不是耽误了一桩好姻缘了?”
云臻自知理亏,他也没睁眼睛,却稳稳地捉住了黛玉的手,“你放心好了,他是知道我的,才绕过了我,又叫他妹子给你下帖子。再说了,他也不是什么良配,屋里两个丫鬟都被他收了,冯夫人又是个厉害的,要不是他二人看对了眼,我也懒得管这事。”
“你怎么知道他二人看对了眼的?”
“那日在林子里坐着,他二人眉来眼去的,我又没瞎。”
“那你的意思,我就是个瞎子了?”
“你又来了,我何曾说过?”云臻怕她动手,将她两个手都捉住了,这才笑道,“不过,就你这实心眼儿的,人家眉来眼去,你便是看到了,也未必懂!”
他说完,松了手,就朝床里爬去,显见是躲着黛玉。黛玉气得脸都红了,扑了过去,两只手直往他腋下插去,“好啊,叫你编排我,我不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你是不是和谁也眉来眼去过?”
云臻素来怕痒,他小时候没少被黛玉制服,实在是,黛玉敢对他伸手,他是不敢朝黛玉伸手的,便只有屈服求饶的份。这会子,他哪里料到,黛玉连这话都说出来了?
“娇娇,别过来了,你的鞋,你连鞋子都穿上来了,快停下!”
黛玉将鞋子踢了,将他按在床上,“你还说不说?”
“说什么?”云臻已是笑得气都不顺了,装头疼,黛玉也分辨不出真假,便松了手,只将枕头朝他砸过去。云臻挪了挪,靠着她躺着,见她坐在床上,抱着双膝,也不理自己,便牵着她的小拇指哄着,“那你说说,告诉我,那日你可瞧见了?”
“我没瞧见,我压根儿没留意,我若留意了,必定也能看出来。”
云臻一愣,转而翻身趴在床上笑起来。黛玉才也是糊涂了,这才直言说出来,一说,自己脸也红了,待见云臻笑得开怀,顿时又气,正要跟他闹,李觅已是在门口道,“姑娘,该摆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