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请殿下先背诵一遍吧!”
云臻流利地背了一遍。林如海见毫无错漏,一面心里赞叹一声,原以为除了自家女儿,再难见这般聪慧一蹴而就的孩子,谁曾想,又见了一个,比起前几个皇子,背诵当天所学还磕磕巴巴,八皇子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便又问道,“不知殿下可知其意?”
云臻顿了一下,诗经﹒关雎乃是写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的爱慕,思之想之,寤寐求之,辗转念之。如今,林如海当着父皇的面问他,到底是何意思?
不答又不行的,答之,万一父皇又说小小年纪,一腔心思,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略思片刻,道,“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林如海眼前一亮,不由得抬头,皇帝也朝他看了过来,自然是看到了他眼中的赞赏之意,不觉有几分得意,却还是冷哼一声,“狡辩!”
云臻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嘟着一张小嘴,站在那里,垂头丧气的,有几分失落。
林如海有些不忍,但这种时候,也不是他能置喙的。
皇帝朝皇子们挥挥手,“你们且先下去!”
待皇子们出去后,皇帝问道,“你瞧着,可还行?”
“陛下的皇子们自是都不错的。从学一途,毅力最为关键,依臣下看,殿下们一力求上进,这等不畏艰难的勇气,将来必定各有千秋!”
皇帝听了很受用,又说了些闲话,问道,“朕还记得你元宵佳节的时候跟朕说过一件事,你说你家庄头拿来的账本,你那小女儿听一听便能听出错处来。可见也是个聪明的。”
“臣膝下子嗣单薄,只得了一子一女,一向也把她当男孩儿养,平日里教她认几个字,聊解膝下荒凉之叹。”
“嗯,可惜了,如若不然,朕还准备让贵妃考究一番。这事且以后再说。前几日内阁拟出了苏州巡盐御史的人选,你也在其中,朕正好也觉得你最合适,回头你拟个章程来,朕先看看!”
林如海自元宵那日后,心里已有了准备,此时并不觉得突然,领旨谢恩后退出。
出了敬德宫,门口有个眼熟的小太监在探头,林如海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北街林氏那边见过一面的,忙住了脚步。
那太监正是黄芦,连忙一溜烟跑过来,打躬行礼,“林大人,小的奉八皇子殿下之命,在这儿等您,欲请您带句话给林姑娘!”
“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殿下欲问林姑娘,那生辰礼可还喜欢,殿下说,圣人言:太上贵德,其次务施报。”
林如海不是黄芦,传个话也不解其意,他一听便明白了,不由得莞尔,又在想,不是才学了关雎,如今怎地连礼记也知道呢?试探地一问,“请问公公,不知殿下生辰还有几日?”
原本未开府的皇子们的生辰,一向也不被外臣们所知,黄芦却是得了八皇子的许可,若林如海问起,可如实回答,便道,“就在后日。”
便是三月二十九日了。
林如海塞了个荷包给这小太监,令他去回话,“就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林姑娘多谢八皇子之前的生辰贺礼。”
第33章 放榜
云臻让黄芦去传话后,他就后悔了,总觉得自己这么做,显得格外小气。但想到在北街林氏的门口被他家老太太气成那样,正好被黛玉瞧了个正着,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也便想,不能光叫她看自己的笑话,怎么地也要为难为难她才好。只是,很快,他就很好奇,不知黛玉会给自己准备什么样的生辰寿礼?
林如海回到家里,并没有马上就去上房,而是先问姐儿在哪里,去了园子里。林家的院子虽然封了一半,但留了景致不错的一半。
此时,黛玉和弟弟玩得累了,各自倚在自己的奶娘怀里,李嬷嬷在给檐哥儿喂水,黛玉自己也在和谁,看到林如海过来,连忙起身,带了弟弟一起过去。
檐哥儿被养得很好了,精气神儿十足,此时又因躲猫猫跑得多了,粉雪儿一团,脸上两坨殷红,胳膊腿有劲得很,噔噔噔跑过去,扑在林如海的怀里,仰着头叫“爹爹”。
黛玉则规规矩矩地行礼。
林如海见此,心里也升起了一股满足,想着以后家里的内鬼除了,自己的一双儿女也就性命无虞,应当会健康长大了。
林如海弯腰抱起了儿子,又伸出一只胳膊,要抱黛玉,黛玉却避开来,只歪在林如海的腿上,“弟弟如今可沉手了!”
丫鬟婆子们上前来行礼,李嬷嬷便笑道,“哥儿如今的饭量也大了,今日一早吃了一小碗粥,这会儿又吃了两块山楂糕。”
一说起糕,檐哥儿想吃,李嬷嬷却是不敢了,黛玉便道,“把那莲子糕喂一块,这会子母亲那边的事也该完了,别说弟弟,便是女儿也都饿了!”
“什么事忙到现在,连饭都吃不上了?”
林如海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女儿,一行人往上房那边过去,路上,林如海在琢磨着要不要告诉女儿八皇子殿下生辰的事,又觉着瞒着女儿,落在八皇子殿下眼里便是欺君之罪,便告诉她,“后日是殿下的生辰,你可想好了要给他送点什么?”
黛玉一听有些急眼了,“爹爹怎地不早点说?”
林如海也是有些冤,“爹爹不也是才知道!”
回去的一路,黛玉便如那牵线木偶,只跟着林如海的脚步走。她的心思早飘到不知多远,腰间还挂着云臻送来的玉佩,还没挂热乎呢,她就要考虑着怎么去还这份情了。
也不知爹爹为何要去打听他的生辰做什么,哪怕晚几天呢,错过了再没有去补一份贺礼的道理。
上房这边,连贾氏都是望眼欲穿,巴不得林如海快些回来。北街这边大房和二房的两个男人都跑出去打点去了,希图这时候能够扭转乾坤。
时间一晃过去了这好些天,也亏得老太太和大小周氏平日里调养得好的身子骨儿,如今在刑部大牢里,居然能够熬了下来。
自从顺天府这边审出来,这是一桩魇镇的案子后,便已经移交到了刑部,后面均是由刑部的官员审理,再上报到皇帝。
林如海进门便把黛玉姐弟俩交给了奶嬷嬷,他略微梳洗了一番,虽也是饥肠辘辘,然屋里还有两个妇人哭鼻子抹眼泪地,贾氏陪了这半日,也有些不耐烦了,追着问道,“老爷,外面怎生个说法?”
“原本刑部给邱氏判的是徒千里,大约也是想到她年纪大了。但今日一早,报到陛下那里,还是改了斩立决!这会儿旨意还没下来。”林如海说完,略有些不自在地朝庞氏和董氏看了一眼。
谁知,二人却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庞氏甚至还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
林如海略一思忖便明白过来了。
二人连饭都不吃就要走,贾氏将二人送出门回来,屋里已经传了饭,她一面给林如海布菜,一面道,“老爷也别怪她二人无情,便是有再大的孝心,这些年也磋磨光了。就别说,老太太把大姐儿好好的一门亲事搅黄了,四弟妹在老太太这里从来得不着个好脸色了。”
叫贾氏骂一句老太太的话,贾氏是断然骂不出来的。邱氏已经被林家的族老们给休出了门,这些年老太太老太太地叫,也叫习惯了,一时半会儿竟是改不了口。
林如海其实没多想,他恨不得吃了邱氏的心都有了,但邱氏自己的儿媳妇对她这般无情,他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没有多说,是因为觉着,那边的事与自己无关,自己该做的已是仁至义尽。
如今,听贾氏这么一说,又觉得也的确如此。
“再,若老太太真的被徒千里,到时候少不得大老爷、二老爷和四老爷要跟着。如今官是没得做的了,家里人口本就艰难了,还要跟着长途跋涉,不说别的,几个孩子就受不了。”
黛玉从旁听着,虽说两个婶娘满意得不得了,但那边大老爷和二老爷心里头不知道有多恨爹爹。
幸好,林如海已经得了皇帝的旨意,他从今日开始便要拟定盐课的章程,这便是如书上说的那样,苏州巡盐御史的差事,是定了的。
下晌午,宫里传了话来,说是后日是八皇子的生辰,皇太后发了话,让贾氏带着两个孩子进宫去玩。
“娘,你说我回送一个什么礼物给八皇子殿下好呢?”
贾氏也不知道,便让人拿了库房的钥匙领黛玉去挑个礼物,可选来选去,就没有选中一个。不是太贵重了,便是太华丽了,都不适合她拿出去当礼物。
恰好,贾氏也动了出去走动一下的心思,檐哥儿午睡,她便领了黛玉出去,车轿才刚刚到了街口,街面上人山人海,哪里能动弹得半分?
“今日是什么好日子?”
车夫猛地一拍手,“哎呦,太太,必是小的们没和太太说清楚,今日是放榜的日子,这会子那些应试的举子们都出来看榜呢,也有那家里有千金的,这会子岂不是都守在榜下准备捉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