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云臻催马上前去,抬手拍在十三的肩上,“十三弟,我会叫你嫂嫂尽快为你选妃,尽快大婚,然后你到边关去,好不好?”
十三却摇头,“哥,你别哄我了,我知道现在形势很紧急,我不走,我要陪在你的身边。你看,大皇兄和三皇兄是一母同胞,二皇兄有皇太后护着,五哥和四哥都帮太子,唯独哥哥你,没有人帮,我要是走了,就真没人帮你了。”
云臻只好道,“父皇不会封大皇兄为太子的。”
“为什么?不是父皇要求群臣举荐吗?还说,只要举荐,就一定会封,为什么不会封了呢?”十三说到这里,他也不笨,似乎明白了什么,顿时望着皇宫的方向,不敢置信,“父皇是故意的?”
云臻摇摇头,“倒也不是,这其中原因非常复杂,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还有,皇祖母还在世,是一定不会同意废黜太子的,所以,你留在京城也帮不了我什么,倒不如去边疆建功立业去。”
十三有些迷茫了,他看到了哥哥眼里坚定的神情,是非要他离开不可的,虽然他不明白是为什么,可是既然哥哥要他这么做,他就照着做好了。
兄弟二人回到王府,十三留在前院自己的院子里,云臻回到了熙穆院,不出他所料,黛玉并没有睡,倚在床头,两个孩子睡在床的里侧,一个横躺着,另一个撅着屁股趴着在睡,云臻本满腹的伤心,此时看到了妻儿,只觉得屋子里的灯光都暖暖的了。
“一定冻坏了吧?”黛玉格外心疼,忙要下床,云臻却按住了她,“别起来,冷着呢,我随便洗洗就睡了。”
屋外,钟顺端来了水,云臻过去洗了手脸,泡了泡脚进来,将儿子们都摆正了,盖好被子,用才长出来的胡茬一个个蹭了蹭他们的脸,这才将黛玉搂在怀里,脸在她胸口蹭了蹭,将今夜发生的事说了。
黛玉摸到云臻的双膝处冰冰凉,这还是才泡过脚了的,她不由得问道,“不是穿着那护膝吗?专门用了狼皮缝制的,怎地还是没用呢?”
云臻握住她的手,“没事,地上有些凉。”
黛玉心疼不已,叫人喊了玉竹过来,要了膏药,亲手为他贴上,眼里已是有泪,“时不时来这么一出,将来年纪大了,可怎么得了?”
云臻将她搂进怀里,“我还有你心疼呢。今日跟十三说了,你尽快为他把婚事敲定,尽早成婚了,好叫他出京,我现在是担心他会闯出祸事来。”
黛玉点头,“我知道的,我明日就进宫去和母妃说。”
这一夜,云臻虽没有折腾昨晚上那些花样,只一下一下,撞得格外深沉,黛玉觉着出他内心里有些气,又好似没有,迷离间,抚摸着他的脸,趁着还有些清明劲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待洗了回到床上,云臻道,“你才有精力问我呢,你倒是说说,我到底如何了?可是不喜欢?”
黛玉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不肯答他的话,“估摸着,父皇会重新立太子了。这一次,他生了那么大的气,连带你都气上了,恐怕也是没想到事态会超出他的臆想。”
因方才实在是畅意,云臻有些放空,便心不在焉,“你倒是说说,他怎么地就意想不到了?”
黛玉想了想,道,“九成的朝臣都举荐大皇兄,父皇能不害怕吗?剩下的一成里头,有举荐你的,有举荐三皇兄、四皇兄乃至五皇兄的,看似大皇兄众望所归,可落在君父的眼里,又怎会不叫他忌惮呢?”
云臻将黛玉搂进怀里,吻了一口,“实在是想不到,你竟能有如此觉悟!十三弟和你比起来,简直是蠢到家了。”
“他性子单纯,平日里又被母妃和你护得极好,哪里想得到这些?便以为父子兄弟,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反而显得耿直,落在你眼里便成了愚蠢了?焉知不是你不好好教导他的缘故?”
云臻双手枕在头下,略有所思,道,“我也想和他说,我原本打算和他说的,只是,今天,我在月光下,看到他那如稚童一样的目光,叫我一下子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你,一双眼睛也是那么清凌凌的,突然之间我就不想说了。”
“生在皇家本就是悲哀,并不是我和母妃把他照护得太好了,而是他自己始终不肯睁大眼睛去好好瞧。他愿意相信这宫里还有父子亲情,愿意相信兄友弟恭,我又怎么忍心去把那皮肉割开,将里头的脓疮挤出来给他看?”
黛玉格外心疼,“谁能想到,父皇竟然连你也一起怨怪上了呢?”
“我已经疲乏于这种猜忌了,今日我在想,我也不想去管父皇信不信我,看不看重我了,甚至,我都不愿去管生前身后之名了。”
黛玉伸臂搂住他,“你大约是累了,人,怎么能不在乎自己的声名呢,虽说对人是一种约束,可是唯有约束,才可以叫我们活得坦然一些,轻松一点。若果真什么都不顾了,你会觉得在这世上,身边有妻儿,外面有臣仆,可你依旧会觉得很孤单,会连痛的感觉都没有了。”
“我怎舍得你如此?”
第282章 正侧
次日,一大早,黛玉叫人去把十三喊过来一块儿用早膳,问他,“我昨日夜里叫人给你送了膏药去,你贴在腿上了没有?”
十三伸了伸腿,埋怨道,“嫂嫂,你说我要郡王这个爵位做什么?还得进宫去陪着哥哥们跪,我要没有爵位,一身轻,这些事就跟我没关系了。”
黛玉问他,“觉着腿如何?”
十三道,“夜里疼得睡不着觉,贴了,后半夜好些了。嫂嫂,我好害怕呢,担心会落下病根,将来老了,动不了,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好歹那狼皮护膝会起作用。你哥哥以前连护膝都没有,哪里不是一年跪这么几次。”黛玉道,“别怕,该如何就如何,你担心也没用,还不如坦坦然,把眼前顾上就好。你且跟我说说,你选妃的事,究竟要怎么着?”
十三脸一红,扭捏着不肯说。好在,门上送了帖子进来,黛玉接了过来,看了一眼,对兄弟二人道,“庆郡王府送来的,说是这个月十八给新诞的小皇孙请满月酒呢。怎么这么快,什么时候生的第十三个孩子?”
“嘁,我那好大哥,府里的姬妾不知道有多少,当年去江南筹款,听说那扬州瘦马,用车往京城里拉呢,他自己留了十七八个,收在了院里。他学父皇,初一十五在正妃的屋里歇着,每晚上就把那些侧室姬妾的名字写了,翻到谁就去谁屋里。儿子是有十三个了,女儿都有二十多个,算得上是开枝散叶最努力的。”
云臻瞥了他一眼,他缩了缩肩膀,忙捏着筷子开始埋头吃起来,不敢再多说。倒是黛玉,一面觉得大皇子实在是荒唐得紧,一面又觉得好笑,问十三,“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十三道,“我府里有个人是建府的时候,大皇兄荐给我的,原来竟是服侍过他的,他以为给了人恩典,人就会一辈子忠诚于他?结果,还不是把他屋里的一些事说给我听。”
云臻真是吓了一跳,抬眼看他,“这件事,我为什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十三见他神色少有的严厉,这副面孔,还是他小时候不认真写字,云臻才这么凶过他,难免害怕,怯怯地朝黛玉投去求救的一眼,却被云臻看到了,“不许看你嫂嫂!”
十三忙站起身来,“我知道我府上有好些人都是别的兄长们给的,我寻思,横竖人又多,也懒得整治,就叫他们彼此相互监督好了,也没多管,哥,我这就回去,把他们全部都撵走!”
云臻痛苦地闭上眼睛,双手抱着头揉了揉,“这是我的疏忽,怪我,真怪我!”他说完,对黛玉道,“你今日进宫,去跟母妃说,叫她尽快找父皇商量,把十三的婚事定下来,定下来后,我就送十三出京,白韩生那边我会交代好,就让十三去历练几年,虽说京城有鞑靼犯边,可小心一些,总还保得住性命!”
十三也不抗拒了,道,“哥,让我去葛达那里吧,那边也有战事,关键离京城近,我还可以三不时回来看看我侄儿们。”
云臻只要能把他送出京,那里都不反对,也体谅他这么大就没有离开过京城,人还没走,已是生出了不舍之情,心疼不已,点点头,“好!”
黛玉进宫去说了十三的婚事,也说了十三和庞家姑娘的那点子事,荣妃是万分瞧不起庞家的姑娘,道,“虽说纳妾纳色,叫庞家的姑娘做个侧室原也没什么,只正妃还没进门呢,哪里就物色起侧妃来了?没得叫人笑话!”
黛玉很是赞同,“媳妇也是想到当日太子正妃和侧妃同日进门,最后闹得不可开交,听说这次太子之所以如此狂悖,就是因为后院一直不得安宁,才叫他心神不宁,做出诸多错事来。”
荣妃道,“可不是!你这人选我瞧着极好,回头我跟皇上说说,早些下旨赐婚!”
皇帝最终定了柳家姑娘,也是看中了柳家根基与人品,他心里也是略有感触,“十三从小养在你膝下,没想到老八对他也是如此好,也难怪他平日里听老八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