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也无话可达答,只问他,“你怎么出来了?”
“他们去的早,正好我今日也没回去,在城外的防营里头,就过来了。”说完,他搓了搓手,在自己脸上贴了一下,觉着暖和了,伸手搂住了黛玉,脸在她发鬓上蹭了蹭,只这里是私庙,佛祖在上,他也做不了什么,难免有些懊恼。
黛玉正说要他上来,二人在榻上歪上半夜,明日一早早些赶路,外头,王协在门口禀报,“王爷,太子来了,说是冬日夜长,请王爷过去吃杯热酒。”
云臻默了一会儿,问道,“太子来了?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王协道,“回王爷的话,才到,和王爷前后脚到的。”
黛玉已是一身冷汗,抬头去看云臻,见他眼眸沉沉,是从未见过的阴云骤雨,她不由得伸手握住云臻的手,“我也防到了,才故意当着妙玉的面,叫人快马进城去寻你的。”
云臻搂了搂黛玉,“别怕,没事,有我在呢,不管任何时候都不会叫你出什么事。”
黛玉眼眸一湿,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将身子倚进他的怀里,强自道,“我才不怕呢,他要敢冲我下手,我弄死他!”
云臻忍不住笑了,又格外心疼,双手一托,将她孩子一般抱在怀里,蹭着她的脸,问道,“那你和我说说,你要怎么弄死他?我帮你参详参详!”
黛玉也说不出来,道,“横竖总能想到办法啊,趁其不备,出其不意,总之想欺负我,他就不能活。”
云臻笑道,“这是孩子气的话了,他骑射虽不如我,从小儿也是父皇着意培养过的,拜的是素有战神之称的张楶做武功师傅,你细胳膊细腿的,还想要他的命?”他亲亲黛玉的脸蛋儿,“这种事儿呢,前次发生是因为连我也没想到,以后绝不会再有了。这一次,便是我没来,你身边也有十来个护卫,他若来了,这些人虽不能置他于死地,也必定是可以叫你毫发无损的。”
云臻去了,酒宴是设在妙玉的院子里。王协跟过去服侍,这边,黛玉叫轻絮偷偷儿去瞧了一眼,回来跟她说了,“竟是妙玉师傅在旁边把盏斟酒,也没叫人布菜,说那酒是素酒,妙玉师傅亲自做的梅花酿,几样素菜和点心,不甚丰盛,一个锅子,里头炖的竟然是鹿肉。”
本就是半夜了,一顿酒喝到了四更天,云臻回来,原说不在这庵里行荒唐事的,谁知,那酒里头竟然兑了鹿血,云臻实在是把持不住,只在榻上便行了事。事后,黛玉哪里好要水?用了自己的亵衣把二人身上清理了一下,不由得骂道,“这也是一国储君?”
云臻靠在榻上,头有些疼,用手按着,原本心情不好,听了黛玉的话,不由得笑道,“这也怨不得他,那酒送上来我也闻到了这味儿。只我想着,我若是不喝,他不定会拿你出来说话,喝便喝了,才喝的。也不是不能忍,若你不在跟前就忍了,你又在跟前,这一个月来,我也总想着你,哪里还忍得住?”
说着,从她手里接过亵衣扔到旁边椅子上,将她搂在怀里,拿被子把二人裹了,“我身上暖着,睡会儿,眼见天都要亮了,这一夜闹得都没合眼。”
云臻身上本就气血旺,又喝了那样的酒,果真是暖得很,便是在榻上,黛玉畏寒,这会子也觉着是在火炉子里躺着,早起醒来,身上竟还有汗。虽说身上难受得紧,黛玉也实在是不想在这里多呆了,早饭都没用,就出了门,套车离开。
她早上车一步,太子从里头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车里了,也假装没有听到外头太子正在和云臻说话,“八弟,怎地走这么早?不多待一会儿,这里头的梅花饼是一门绝活,我叫人多做了一些,正要邀你尝尝。”
云臻掏出金怀表看了一眼时间,朝太子一拱手,“若想吃了,改日臣弟去东宫讨要去,今日就不叨扰了,早些走,早些到家,一会儿还要进宫呢。”
太子意味深长地朝马车看了一眼,也绝口不提黛玉,云臻扭身,牵过马来,跃身上了马,径直而去。马车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一箭之地,上了官道,云臻从马上下来,也上了马车,将黛玉拢在怀里。
宫里,皇帝从丽嫔哪里过来,荣妃服侍他用早膳,吃了几口,皇帝便说叫荣妃坐下一起吃,问她,“听说昨夜臻儿没有回程,去接他媳妇去了?”
荣妃还一无所知,想了想道,“昨日臣妾只听说臻儿去了城外防营,是不是被那边有事绊住了,才没有回来。恰好听说他媳妇要回来,这才顺道儿去接。”她笑了一下,“说起来,他两个也是聚少离多,少年夫妻,臻儿又偏爱胡闹,他媳妇还是个守礼的。”
第230章 丽嫔
皇帝却头一次并没有顺着荣妃的话说,而是道,“她若是个守礼的,义忠王妃的葬礼上,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与四皇子说话?御园里头发生的事,又是怎么回事?不都是因她而起?哪有兄弟之间为个女人争来争去的?”
荣妃顿时如五雷轰顶,她有心为黛玉分辨几句,却一个字都不敢说,堵着气再不肯坐,为皇帝布菜,皇帝见此,语气稍微和缓一些,“朕知道这媳妇儿是你一早就认准了的,未免偏宠一些,可你平日里也该教导些,寻常百姓人家出了这样的事都是笑话,昨夜里,又在城外头较量一番,岂不是丢了皇家的脸面?”
荣妃跪了下来,流泪道,“昨日夜里的事,今日一大早的,陛下便知道了,到底是谁这么耳报神说给陛下听的?自古女儿薄命,命不值钱,但凡有了过错,都是女儿家的错,可陛下是明君,怎也落了这样的俗套,若陛下心里也这么着,这么多年,又何苦对臣妾恩宠不衰?不如早早儿打发了,省得将来也看臣妾不顺眼,那会子,高低立现,臣妾又该如何活着?”
她哭得梨花带雨,皇帝还从未见她如此过,有些后悔不该一大早地听了人的话,来给她委屈受,忙俯身亲手将她扶起来,“这能比吗?朕又何曾说过你什么了?便是你从前订过婚的,朕把你纳进宫来,这么多年,何曾计较过什么了?”
“臣妾还架得住陛下计较?陛下不计较,臣妾都觉着这一生活得已经不成个样子了,为了陛下,臣妾连礼义廉耻都没要了,陛下还要怎么计较?”荣妃哭起来,“臣妾与贾氏是打小儿的兄弟姐妹,她没有个嫡亲的姐妹,臣妾也没有,都把彼此当做了嫡亲的,为了陛下,臣妾连这样的姐妹都算计了,逼得林家先退了婚,跟了陛下,为的是成全陛下的名声,臣妾做这样损阴鸷的事,将来是要下地狱的!”
荣妃大哭起来,似乎这些年的委屈累积成堆,如今再也撑不住了,发泄了出来。皇帝似乎这才明白过来,为何她非要点了林如海的女儿做八皇子的妃子,原是心里藏了这么个念头,顿时越发懊悔,搂住了荣妃,“胡说,谁说你要下地狱的?活着咱们同衾,死了,自是你陪我同葬,朕不放你,谁敢叫你下地狱?”
她哭了一会儿,见好就收,依旧哽咽着问皇帝,“也不知是谁在陛下跟前进了谗言,陛下别忘了当年承诺过臣妾,这些年,为了皇族子嗣绵延,臣妾何曾说过什么?前儿还说如今宫里人少,有几个也都是和臣妾一般老了的,不好再服侍陛下,叫选几个进来。臣妾这点子心思,都在臻儿身上,看着他和他媳妇儿好,臣妾就觉着是陛下在成全臣妾,兑现曾经与臣妾的诺言,谁知,陛下全部是如此。”
“谁说我不是如此了?”皇帝一急,连自称都变了,哄着道,“朕若不是这般想,你当臻儿对襄阳侯府做的点子事,朕瞧不出来?”
荣妃道,“他又何曾要瞒过陛下了?他从小儿到大,最崇拜的便是陛下,何曾有过欺君之心?”
这话,真是挠到了皇帝的心坎儿上,忙赔笑着道,“今日是朕不对,朕也是在丽嫔那里听说昨夜里老八和太子一同赶往蟠香寺,恰好又听说老八媳妇在那儿歇脚,朕才多心了。”
荣妃自然是把丽嫔记下了,道,“回头臣妾把臻儿叫进宫来好好问问,陛下也别再疑心老八媳妇了,好歹看看陛下两个乖孙子的份上。”又道,“那蟠香寺到底是怎么回事?原不是南边有这么一座寺庙的吗?臣妾还记得,当年那寺庙里住了个官宦人家的小姐,从小儿带发修行的,怎地又跑到这京城来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皇帝,记起当年大皇子与八皇子去南边办事,隐约听说大皇子与蟠香寺那女尼有些瓜葛,因没有什么不妥的传出来,也没当回事,这会儿他难免多心。只面上,皇帝不动声色,叫人把两个皇孙带过来,逗弄了一番,虽身上沾了不少两孩子的口水,又觉着这才是人间天伦,满足而去。
云臻夫妇大约是巳时中才进了城,回到王府,梳洗一番,这才进宫去接孩子。荣妃留了他们用饭,“知道你们要来,特意交代了厨房多做了几个菜。”
黛玉笑道,“这一个月,真是多亏了母妃。瞧着母妃竟清减了些,也必定是两个小东西给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