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毓庆宫那边到现在也还没传信过来,康熙不得不打着呵欠,继续说:“如今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朕打算领着咱们大清的这些王公贵胄八旗子弟去南苑行围,你们兄弟几个一块儿去吧。”
这事,太子没什么好推脱的。不过是看着外面的天空已经翻起了鱼肚白,就有些按捺不住心下的急切,没说两句话,就频频往外面看去。
康熙便说了句,“有那么多人围着伺候,太子还耐心等待才是。”传了膳,竟是要太子陪着一块用。
太子就更加的坐立不住了,还伤感道:“当年皇额娘就是在生胤礽的时候去的,汗阿玛赶回来连最后一面也没见着,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到皇额娘忌日时,您便伤怀不住,悔不当初。儿子同乌拉那拉氏大婚以来,也一直在效仿汗阿玛与皇额娘当初那般夫唱妇随,相敬如宾。至到如今,别的不敢说,却是连脸都没对彼此红过一次,如今她独自一人在那儿艰辛产子,儿臣虽不说能出上一份力,守在那儿,她总归是能安心的。”说到这里,也是顺便把大福晋生产的事情再提出来说了一遍,为的也不过是让皇上别对自己的儿媳妇优待一点。
康熙就愣了愣,都说儿奔生来娘奔死,阴阳隔的一张纸,这个道理他又哪里不会懂,只不过太子不是寻常皇子,康熙所担心的也不过是他对一个女人太过认真,忘了做储君的本分。
如今听他说出这么一番道理来,突然又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有点过于严苛了,毕竟那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还是嫡出的。别说是太子,他又何尝不看重。而且乌拉那拉氏的为人,他也是听的多了,的确是没什么毛病能让人挑的,就连太后也对她赞不绝口。这便挥了挥手,“去吧,守着你媳妇去。”
太子跪下去磕了个头,就一路往毓庆宫奔了回去,身后李吉领着几个内监死活追不上,帽子还跑丢了一地。
刚撵进毓庆宫的门阶,里面就传来了一阵婴儿啼哭的声音。太子脚下一滞,差点没在阶上跌倒,这便撩起袍边,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
不去理会那交叠的恭喜声,一径儿就冲进了房里。
好在里头一切都已经收拾停当,孩子洗干净裹着襁褓正挨着他额娘躺在那儿,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偏着头嘬着嘴,本能的在找吃食一般。舒妍呢,弯着手臂轻轻拥着襁褓里的孩子,脸上的笑,温柔的就像一阵春风,让人瞧了心里都跟着柔软起来。
太子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是放下了。
含玉见了这个情形,自然也是跟着高兴,忙忙着就把里外伺候的都给遣了出去。
太子坐过去看了看孩子,嘴上说了句,“你这个磨人的,今日让你额娘受苦,他日若敢不孝,阿玛第一个饶不了你。”
孩子原本还在卖力的找吃食,许是被突然凑过来的一张人脸给吓着了,哇哇的就又哭上了。
舒妍就有些哭笑不得了,伸手要去抱,倒是先让太子给抱去了,还听他在那儿哄道:“阿玛不过是说了你两句,你倒还卖上委屈了,难道阿玛说的不对吗?”
舒妍笑道:“快别逗了爷,他哪里能听懂这些呢,这是饿了。”伸过手去,就要把孩子抱回来。
太子却把手一别,“饿了就让奶妈子来抱去,你就别哄了。”
舒妍便试探着说:“我这头几天就上来奶水了,刚刚姥姥还说奶量不少。”
太子就又看了眼舒妍,并她那胸前缓缓晕开的湿润,说道:“这个不妨什么事,待会儿让太医开个方子来,两副药就能把奶断了。”低头又哄了声怀里抱着的孩子,这会儿倒是越看越喜欢,越发的不舍得放手。
舒妍吸了口气,“妾身想自个儿喂养阿哥,您瞧着如何,爷。”真是想不到,有朝一日连哺乳孩子的权利都要用争取的。
太子就又回过头来了,“你可知道喂养孩子有多艰辛?”就列了一大筐出来。临了还不忘说:“爷知道你想同孩子多亲近,怕他以后长大了同奶母亲过生母,可是咱们亲自教养着呢,能生疏到哪去。”这些心哪里需要舒妍来操,前世出了弘时那样一个儿子后,他便就暗下决心,往后生的每一个孩子,都务必要亲教亲养。
舒妍就彻底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恰在这时,原本要在宁寿宫里接受新妇见礼的太后,亲自撵了过来。
“别动别动,好好在那儿躺着,哀家就是来看一眼我的宝贝曾孙。”太后说是这样说,也只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孩子,说了句像他阿玛,就坐到床前去了,“妍儿受苦了。”仿佛替她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样。
舒妍摇摇头,“生下来倒也轻松了。”在太后面前,也不敢说太多孩子怎么怎么样的话,反而是好奇的问了一些昨儿那几位皇阿哥大婚的事。
太后不过是说:“来来去去还不是那些繁文缛节,不说也罢。”未免扰了舒妍坐月子,太后真就是稍坐一下便回去了。
至于孩子,则是直接让奶妈抱去喂了。
太后走在回去的宫道上还说:“那个八福晋,哀家看着不太喜欢,往后别让她来请安了。”
江嬷嬷便觑了眼太后,有些不理解,“奴婢瞧着几位福晋都挺乖巧守礼的,您是瞧着八福晋哪不顺眼了。”只差没问,这不是因为看卫氏不顺眼,所以连带着她的儿媳妇也看不上了。
太后冷笑一声,“她倒是个自恃聪明的,在哀家眼皮子底下竟敢耍心眼子。”见江嬷嬷不解,还说道:“你方才没听见她同她那两位嫂子在说什么。”
江嬷嬷想了想,“说咱们太子妃好福气,捡这么好的日子生孩子。”也不过就是一句恭维的话罢了。
太后道:“你别看她做出一副讨喜乖巧的样子,说这话分明就是在埋怨太子妃产子抢了她大婚的风头。”
江嬷嬷就瞪大了眼,“不能够吧,谁生孩子还能挑捡时间不成,瓜熟蒂落,是拦也拦不住的事情。”
“你不信了吧,这就是安郡王府教养出来的。当时有不少老王妃内妇诰命在她那里道喜,突然听说太子妃生产,自然就凑在一起说了一些好话,而她呢,当面笑脸盈人,背后却是把那碗生面都给打了,不知道的都以为她这是给饿晕了才会失的手,只纷纷说她是个娇柔的,八阿哥可得好好疼着才是。可是方才老王妃却悄悄同我说,她那喜床上的莲子花生那些果品被撵碎了许多。”
这话就不言而喻了,喜床上撒的果品那可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品,任谁也不敢拿破损的来充数,别的不说,意头总是不好的。是以江嬷嬷也对这位八福晋有了新的看法,往后她若再来宁寿宫请安,便依着太后的意思,再不放她进去。
第四一章
太子的第一个孩子是个阿哥, 还是嫡出的,可不就把康熙给高兴着了, 报过去的时候就直接给取了名,叫弘晳。
就连洗三的时候,也特地把宫里最老的两个姥姥指了过来,说是太孙同别个不一样, 就要这种给许多皇子皇孙洗礼过的姥姥来伺候。
太子便每人各封了十两银子打赏。
后来舒妍听说皇上那边也给两位姥姥各赏了五两。
就那一会儿功夫的事情, 就赚了十五两,这钱未免也太好赚了。
太子便笑道:“讨个吉利而已, 瞧把你给可惜的。”
“倒不是觉得可惜,就是觉得姥姥们在宫里比其他所有宫人都赚钱,还不是什么吃力的活。”别的不说,后宫里包括外面的宗室, 每年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孩子出生,而洗三礼又是满族人极其看重的。
宫里的姥姥也没有很多定额, 不过五六个人, 还不归任何人管, 只是在内务府里应差, 哪边生了孩子, 才会被派出来。所以说这真真是个来钱多还轻松的职业了。
经舒妍这么一说, 太子倒是才往这上面想一样, “要说宫里的姥姥一年也能办这种差事三四十回不等,倒也没有次次都能得个十五两的封红,大多是五两左右。”
那也是很可观的, 就宫人拿的月例,怕是连姥姥的一半都不到,所以说在古代选对职业也是非常重要的。
不过就在弘晳洗三后,舒妍便听说了刚刚新婚的八阿哥主动请旨回营去了,连半点留恋都没有,也是挺让人咋舌的。
太子却狡黠一笑,“也许是怕十四他们无聊,所以才急着回去作伴。”
“爷这是在说玩笑吧。”舒妍不禁要睨太子,“不说别的,他这样丢下新媳妇不管,也不怕她将来怀恨在心。”要是不会小心眼的还好,真要是那心胸狭隘的,以后不定要怎么闹。
太子听了也不过是说:“人家两口子的事,又与咱们什么相干,你管他们那么多干嘛。喝了烫,紧着躺下歇了,你现在只把身子养好了才最重要。”
于是舒妍的这个月子,就真的是吃了睡睡了吃,好在天气也开始凉爽了下来,也没觉得多煎熬,除了头几天断奶的时候有些难受,其他诸事都是极为顺意的。
待出了月子,办满月宴的时候,舒妍倒是看着过分铺张的排场,操心了起来,“洗三的时候就已经请了一回,还收了不少的礼,今次更甚,会不会招了御史的议论。”毕竟东宫这几年也是出了名的节俭,突然这样,就怕有心人会抓着这个来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