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博的人盘腿坐下草棚子下,悠哉乐哉。
观望的人站在草棚子外,心痒难耐。
沈白到的时候,草棚子差点被打架的人掀翻。
一边骂:“下不出蛋的怂玩意儿!当我们瞎啊?看不到你偷偷藏了颗豆子?”
另一边回:“生孩子没奶水的臭批!你才藏了豆子,你全家都藏了豆子!”
地上,散了一堆花花绿绿的豆子。
沈白顿足:“……”
场面过于淳朴。
虽然她知道这里的人是用豆子的个数来赌博的,但亲眼看到,和从原主记忆里看到,实在是两回事。
她叹了口气,扯下麻布袋垫在屁股下,席地而坐。
她在摆棋面的时候,围观打架的那帮人里终于有一个注意到她。
“哟!沈一穷二白来啦!哈哈!”那人抱着双臂,朝她打趣道。
听到动静,围观的人纷纷转过头,将视线集中到沈白身上。
赌场的常客看到沈白,嘴角一撇,目露不屑。
赌场的新客没老客那么傲,虽然她们也听过沈白的传闻,但她们对沈白这样的“传奇人物”,更多的是好奇。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其中一个梳着麻花辫的新客大着胆子走到沈白面前,问她:“你在干什么?听说你把家里能输的东西都输了,正琢磨卖你母亲给你的田地?”
沈白摆好棋面,淡淡地道:“田地都荒了,有什么好卖的,我最近得了座山,谁能赢我,我就把山送给谁。”
她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草棚子里的人不打架了,围观打架的人跑过来围观她了。
她们眼冒绿光,神态亢奋,像是恨不得现在就把沈白吃了。
“你从哪里得的山?山的位置在哪?空口可无凭,你得拿出契纸来!”
“山是你母亲新给你的?你母亲可真富有啊,听说她很宠你弟弟,说以后要把家产全留给你弟弟!你是不是回去闹了,你母亲才把山给你的?我就说嘛,这世上哪有把家产留给儿子不留给女儿的道理!”
“你们别逼逼了!不赌就让开!我来跟沈白赌!”
沈白被她们吵得头痛,指着自告奋勇的那人道:“就你了,坐下,我告诉你规则。”
那人身高马大,腰上一圈富贵肉,坐下来的时候差点将棋盘掀翻。
她瞄了一眼棋子,皱眉道:“这么点,怎么猜?”
沈白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指着象棋的棋面慢慢解释道:“这是将,是所有棋子中最重要的一枚,你可以理解为白姓氏族的族长。”
听到“族长”这两个字,在场众人齐齐打了个抖,默契地闭上了嘴。
见她们接受良好,沈白指着“士”道:“这是士,是将的贴身士兵,他们只能在这个范围内行动,否则将被处死。”
想到总是出现在族长身边的那几个高大强壮的男人,众人理解地点点头。
沈白接着为她们介绍了“象”、“马”、“車”、“炮”、“卒”的作用,等她们充分理解了才正式演示象棋的玩法。
一堂“课”下来,坐在沈白对面的女人沉默了。
她主动起身,拍拍屁股道:“突然想起家里的衣服还没晾,溜了溜了。”
之前在草棚子里打架的那两队人对看了一眼,握手言和:“之前是我做得不对,继续!继续!”
没啥事干的围观群众倒是还盯着沈白的棋盘,但沈白分明从她们的小眼睛里,看出了大大的迷茫。
沈白:“……”
戒赌一事,任重而道远啊!
第5章
“我来与你赌。”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了过来。
众人似乎都认识这道声音的主人,闻言自动分出一条道来。
沈白抬头看了看,从原主记忆里搜索出了来者的信息。
白萤,原主曾经的“发小”。
之所以说是“曾经”,是因为原主的赌瘾,就是在白萤的引导下沾染上的。
原主再蠢笨,也在染上赌瘾后察觉出白萤的恶意,可惜当时的她已经被赌瘾控制了,除了不搭理白萤外,什么事都做不了。
沈白不是原主,她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你双手空空,拿什么跟我赌?”她故意扫了一眼白萤的手,撇嘴道。
白萤诧异地挑了挑眉。
她还以为沈白会像之前一样不搭理她,没想到……
她垂眸扫了眼摆在沈白面前的棋盘,轻笑道:“你不也双手空空吗?何况,除了我之外,也没人愿意陪你赌了。”
说着,她就要盘腿坐下。
沈白拈了颗棋子往对面的位置砸去,将地上砸出个凹坑来。
白萤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直起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白跟着直起身,指着地上的棋盘道:“你不是说我双手空空吗?那我就拿这副棋盘当彩头,若我输了,棋盘给你,我沈白当着月神的面立血誓再也不赌,如何?”
白萤顿了顿,一时没说话。
之前跑进草棚子里捡豆子的人又跑了出来,踮着脚围观。
他们也没说话。
白姓氏族以月神为信仰,当着月神的面立血誓是所有誓言中最重的一种。
没人会把这样的话当作开玩笑。
可以说,对于这些赌瘾深入骨髓,无可救药的人而言,唯一能唤醒他们良知的,就是月神。
白萤看了沈白一眼。
她与沈白自幼一起长大,没人能比她更了解沈白。
所以她十分清楚,沈白这回,是来真的了。
她再也不是那个哭着闹着说再也不赌结果隔天就跑来赌场的沈白了。
白萤沉吟了一会,抛下一句“我回去拿东西”后就走了。
围观群众“切”了一声,觉得没趣,四散开来。
她们都以为白萤不会再回来了,只有沈白清楚,白萤不但会回来,还会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她淡淡一笑,随意指了两个人,让她们坐在棋盘两边:“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玩一玩?彩头我出,谁最先赢三局,谁就能得到一副棋盘。”
有人想反驳说棋盘要了没用,沈白直接在她开口之前补充道:“棋盘有限,先到先得,谁最先拥有棋盘,谁就能比别人多研究一段时间。”
那人低头看了眼乍看简单,实际复杂的棋盘,不说话了。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白发明出来的这种玩法比数豆子有意思多了。
前提是她们能搞明白怎么玩。
察觉到其他人虎视眈眈的目光,坐在棋盘两边的人突然紧张起来,正襟危坐。
沈白不算好老师,但她喜欢下象棋。
保存在她脑海里的下棋“套路”,没有成千也有上百了,她只需要拿出一两种来,就足以让在场众人看花眼。
一局毕。
“好像也没那么难嘛,只要记住那几个棋子的走法就好了。”
“車好强啊,一定要好好保护車,白螺的車被吃掉后,她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了,完全被白蜓吊打!”
“我本来以为炮是最没用的,没想到白螺最后靠炮赢了,好阴险啊!”
胜利的白螺不满了,叉腰道:“我怎么就阴险了?这又不像数豆子一样还能偷偷摸摸藏豆子,这些棋子就摆在这呢,我是靠实力赢的!”
她不满,刚输掉一局的白蜓更不满,就差把“沈白偏心”这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你有什么实力?刚刚要不是沈白,你根本就想不到把炮移过来!我不管,再来一局,这次沈白不能出声提醒了!”白蜓嘟着嘴,抱怨性的瞪了沈白一眼。
白螺翻了个白眼,不屑地抱起双臂:“刚刚要不是沈白,你以为你的車还能留到最后?不出声就不出声,谁怕谁啊!”
沈白:“……”
等等,你们吵架,为什么最后被禁言的,是我?
她默默恢复棋面,最后在两位“选手”的瞪视之下,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又一局毕。
沈白看着两边各剩下一颗“将”和一颗“卒”的棋面,眉头一拧,陷入了迷之沉默。
……象棋大师都下不出这么“平”的平局。
她将棋盘一掀,打断了两边的僵持:“平了,这局不算数。”
白螺和白蜓看上去都想说点什么,沈白将手一摆,直接换人:“遇平下,这是规矩。”
赌场如战场,一说到规矩,大家就不吭声了。
白螺和白蜓蔫蔫地下场,被沈白点中的另两人喜滋滋地坐下。
开局前,两人默契地对看一眼,异口同声道:“沈白,你可以说话了。”
沈白:“……”
谢谢你们解除我的禁言buff嗷。
白萤提着满满两大袋东西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草棚子里空空荡荡。
棋盘两边各坐一人,沈白坐在她们中间。
其余人,安安静静地站在他们周围。
规矩得……简直不像赌场。
她脚下一顿,重重地将手上的两大袋东西扔在地上。
“砰!”的一声,灰尘扬起。
沈白转头看了一眼,没说话。
其他人跟着转头看了一眼,也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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