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楚南面无表情道:“本官乃广陵府府丞。”
男子这才看见摁住孙昌哲的人全都穿着捕快服饰,瞬间愣了下,态度软了下来,道:“大人是不是弄错了?我们可是本分人家,您是不是搞错了?”
宋知昀急着去查看杨捕头,发现他只是被人打晕后终于松了口气,她忙回头冲陈楚南点了点头。
陈楚南也放了心,这才看向孙昌哲。
孙昌哲起初还挣扎两下,后来见来了这许多人后,终于放弃了挣扎。
宋知昀狠狠掐着杨捕头的人中几下,地上的人皱了皱眉,终于徐徐睁开了眼睛。宋知昀拍了拍胸脯,叫他:“杨大哥。”
杨捕头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后来环顾四周,见不止宋知昀,陈楚南和一众弟兄们都在便知不是做梦。
他摸着后脑勺坐起来,朝陈楚南道:“属下刚问完观莲节那晚孙昌哲在哪里,就被人从后面砸晕了。”他的目光落在孙昌哲身上,冷笑道,“你是不打自招啊!”
孙母一听“砸晕”后一时腿软又坐了下去,怪不得她听得一阵异响后,官爷的声音没有了,是儿子告诉她人走了,她虽然很疑惑,但仍是打算相信儿子。
此刻,她内心涌上不妙,朝着孙昌哲的方向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昌儿?观莲节那晚你到底去了哪里?”
宋知昀扶着杨捕头站了起来,听了孙母的问话,众人也便心知肚明了。
所有人都知晓孙昌哲那晚上去了哪里。
他去杀王秀了。
至于他为何要杀王秀,自然是更早的时候,王秀看见他杀了蔡雨兰。
蔡府放人后,孙昌哲以为此案已了,却不想回家见到了前来盘问的杨捕头,他自知事情要败露,所以才想杀人灭口,接下来他便打算带家人远走高飞了吧?
“真的是你!”蔡宇轩愤怒冲上去就要打人,却被蔡国良拦住了。
陈楚南命令捕快将孙昌哲捆绑起来,而后让他们都去外头守着。
孙父也不再嚷嚷了,他忙跪下道:“大人,小儿无知,若是犯了什么事,小人愿意替他承担!”
“承担?”蔡宇轩双目赤色,道,“我大妹妹一条命你要如何承担?”
听说闹出了人命,孙家二老瞬间吓得说不出话来。
陈楚南盯住孙昌哲,道:“蔡大姑娘离开脂华斋后见到的人是你吧?”只有孙昌哲出现,蔡雨兰才会没有前往城门口。
孙昌哲脸色铁青,死死咬着嘴唇不说话。
蔡国良缓缓上前一步,哑声问:“为什么?雨兰为了你,宁可与家里断绝关系,你又为什么?”
话至此,孙昌哲突然冷笑了一声,道:“那日她骗我说去城隍庙进香,实则同她的未婚夫婿出城游玩了!”
众人一噎。
宋知昀脱口道:“你别胡说!苏老板是看见大姑娘独自在路上才小心邀她搭车的,大姑娘是去城门口找你的!”
“是吗?”孙昌哲苦涩道,“那为何她身上披着男子的披风?马车入城后她也没回家,跟着去了脂华斋!从脂华斋出来衣衫不整,她分明就是嫌弃我了!”
“孙!昌!哲!你这畜生!”蔡宇轩简直暴怒,冲上去一拳打在了孙昌哲的脸上。
孙昌哲低头吐了口血沫星子,发笑道:“我为了她打算抛下年迈老爹,眼盲老娘,我是个不孝之人!她凭什么这么对我?她与那脂华斋少东家尚未成婚就能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事,我为什么要便宜她!所以我把她拖到了后巷!”
“你……”蔡国良脸色一白,差点摔倒。
蔡宇轩忙回身扶住他:“爹!”
蔡国良颤抖指着地上之人,哆嗦着双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蔡宇轩红着眼睛道:“你别往我大妹妹身上泼脏水,如今人都死了,你以为随你如何说吗?大妹妹,你若在天有灵就该看看此人有多无情无义!”
陈楚南垂在两侧的手也不自觉握成了拳,他盯着孙昌哲道:“所以第二日你去蔡家不过是为了确认蔡家人有没有起疑大姑娘出走的事?”
宋知昀忍不住道:“正好蔡府没有将大姑娘出走的消息泄露,你为了将来脱罪,便同往常一样写些字条抛入蔡府内。事情平静过了几日,你以为一切就要结束时。”她唤了口气,道,“王秀讹上了你。”
陈楚南痛心道:“于是你一不做二不休,连王秀也一并杀了,还故意约在离脂华斋不远处的地方,试图将嫌疑引至苏允澜身上。”
孙家二老震惊得不行。
孙母摸索着跪在陈楚南面前,道:“大人,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我儿从小就听话,他很善良的,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的!请大人明察!请大人明察!”
她在陈楚南面前一下又一下重重磕头。
孙昌哲强忍着在眼眶打转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他哽咽道:“娘,您别说了……”
……
孙昌哲被上了枷锁带了出来,他的老父亲微微颤颤跟了一路,最后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宋知昀见孙昌哲泪流满面,整个人都颤抖着,却强忍着愣是没有发出一丝哭声。
宋知昀下了马车,走到孙昌哲身边,道:“后悔吗?”
孙昌哲咬牙道:“那日我对雨兰用了强后,她说她后悔与我私奔了,可我不后悔!”
是吗?
宋知昀凝视着他,道:“若我告诉你那日是皇后娘娘去城隍庙祈福导致蔡夫人不得不带大姑娘去了凉山观音寺呢?若我告诉你她与苏老板也是偶遇,她不愿苏老板得知她那日是与你私奔不得已才上的马车呢?若我再告诉你她宁可去脂华斋也不愿回蔡府不过是因为在脂华斋好脱身与你私奔呢?”
孙昌哲的脸色越来越铁青,末了,他摇头道:“你骗我!她分明说后悔了!”
宋知昀叹了口气道:“蔡大姑娘一个深闺千金能做出这般破格之事,可见她心性骄傲有自己的主意。而你用强在先,指望她能说什么好话?”
孙昌哲的目光有了动摇,看宋知昀的目光里充满了恐惧,半晌,他仍是咬牙切齿地道:“你骗我!”
是不是骗他,想必他心里有了定论。
宋知昀又道:“若你心里有一丝悔意,便把大姑娘同你私奔一事烂在肚子里吧。”
……
回了广陵府衙,谢必霖立马开堂审理此案。
宋知昀没有去公堂听审,听说孙昌哲被判了秋后问斩。
还听说王李氏也来了,得了真相后在门口哭得晕了过去,陈楚南见她母女二人可怜,给了她们一些银子。
看来宋知昀的话孙昌哲是听了进去,众人只知他是贪恋蔡雨兰美貌才犯下恶行。
花音给杨捕头送了药回来,唉声叹息道:“杨大哥说那孙昌哲也是失手误杀了蔡大姑娘,他起初是想自首的,可当得知蔡府对外界说大姑娘仍在府上后,他有了侥幸心理觉得可以将此事瞒过去,也越发珍惜和孙家二老在一起的时光。没想到后来王秀姑娘找上了他,他不想父母失去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便起了杀心。”
宋知昀不语,孙昌哲为了守住一个秘密会变得越来越心狠手辣,其实她明白的。
花音道:“还好陈大人去的及时,否则杨大哥就惨了。奴婢给他送药发现他后脑勺起了一大个包呢!”
宋知昀老实道:“怪我没考虑周到,日后再有这种事,得让他多带几个人去才是。”
花音又道:“谢大人算是了了心事了,案子审完便马不停蹄入宫去了,想必是急着去太子殿下跟前领赏了。”
宋知昀这才想起来,问道:“太孙和小公爷呢?”
花音道:“哦,本来他们也是要出城去孙家的,可段公子来了,说有急事请太孙回府。小公爷也被叫回去读书了。对了。”花音打开一侧的抽屉,取出一瓶药,道,“殿下特意差人送来的,说让公子抹在膝盖上。”
宋知昀下意识抚了抚膝盖,其实她没什么事,目光落在花音手中的药瓶上,宋知昀不自觉笑了笑。
花音趁机道:“殿下对公子很是关心的。”
宋知昀的心跳莫名有些加快,那日在湛王府他亲口对她说与夏眠儿没有婚约的,她没有继续追问他是什么意思,再加上后来发生了蔡家的案子,她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查案上了。
指腹徐徐划过瓶身,指尖有凉意,宋知昀心底却是暖的。
花音忙道:“奴婢给公子上药吧。”她说着,半蹲下要去卷宋知昀的裤管。
宋知昀弯腰拦住她的手,道:“我自己来。”
花音跟宋知昀久了便知她是什么性子,便也不坚持,等她自己卷起了裤管,她已将药膏在掌心揉开,小心覆上她乌青的膝盖。
宋知昀本能皱眉。
“公子忍忍。”花音手上的动作很温柔,望着她道,“公子也真是的,跪坐着不舒服就别跪了,奴婢看了很心疼,更别说秦王殿下了。”
宋知昀有些发愣,之前见王李氏时,她蹲久了要站起来,萧倦早已在她身侧等着扶她的手臂,不必她多言一句,他就在那里,等她有需要。
来金陵路上,他说日后他会一直在她身后,只要她需要,他便是她的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