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脸就跟队长说:“你给我安排间知青的房子,我先去住着,手里有一百块,再攒两年,能盖一间小屋子。”
薛啸卿有些意外,接着想起今天她的所作所为,仿佛也没什么可以意外的了,他就说:“你愿意留下就留下,要是不愿意,你就把桌上的钱全带走。”
三蛋也着急了,连忙插嘴:“四叔,你别.......”
薛啸卿伸手就摸上三蛋的脑袋:“三蛋听话。”
大丫这边儿就直接哭了,一抽一抽叫她不要走,还说以后要常采萍梳头、做饭。
然而常采萍心意已决,这是她脱离这份责任最好的办法,如果现在舍不得,那以后就得辛苦千万倍了。
她要是有娘家、有钱撑着,她就是再养个十个八个,开个幼儿园,天天啥都不干,逗他们玩儿,她也乐意的,可是她啥都没有,她孤身一人.......
她就捧着大丫的脸:“咱们只是不在一块儿住了,我就住在知青房子里,你来找我,我一样给你梳头。”
李队长在一边儿看的也动容,上来劝她:“要不你就别走了吧。”
常采萍看了眼薛啸卿:“李叔,娃不懂事儿,你咋也不懂了,我话给出去了,不能收回来,而且这也是孤男寡女,同一个屋檐下的,少不得别人说是非。”
薛啸卿只是嘴角提了提,没有搭腔,他当然晓得别人要说是非,最要紧的是,他还没有放心常采萍,不能说把孩子们就这么给她,怎么的也得留在自己眼皮底下。
他甚至想到了常采萍的反常很可能是跟他一样--重生,那这样的常采萍不过是装好人而已,他没摸清她的底子,便不会随便做决定。
这边李队长不敢让薛啸卿出去住,就只能闭着嘴巴不说话了。
就这样,常采萍不客气地收了桌上的一百多两百块钱,背着包裹走出了家门,屋里几个娃就巴着门框子眼泪汪汪看她,她心里酸得很,也一步三回头的。
这人也怪的很,有的人天天在一起住,住几十年,见了面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就跟他们住了这么十来天就特别舍不得了。
四丫看她背着包就出去了,还不晓得啥事儿了,就跟着追出去,抱着她的腿,仰头看着她嘻嘻笑。
她摸了摸四丫脑袋,指了指屋里:“去找你姐姐,快去。”
四丫就转身噗噗朝回跑,她以为常采萍只是出个门而已.......
薛啸卿在屋里静静看着这一幕,女人脸上的神情不似作假,如果真是这样通达的心性,倒是可贵.......
他没料到的是,常采萍走后,当晚上这屋里就鸡飞狗跳了。
第19章 搬家
常采萍也没回她娘家,她跟娘家这关系也僵得很,是回不去的,走出门,李队长就安排人带她去看知青暂住房,说是正好还有一间。
知青暂住房就修在打谷场旁边儿,一水儿的草盖土砖房,门前一条小水沟,地面也阴湿阴湿的。
五六间房子共用两个茅房一个厨房,俩茅房分了一下男女,厨房就不是了。
这会儿几个知青也都下了工回来,拢共八个人,四个男的就是汗衫子、长裤子加布鞋,四个女的也是凉衣长裤加千层底儿,各个儿顶着一头大汗,瞧见了她背着包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正巧着吴玉龙和他那个心上人也在。
有人认出了常采萍,就凑到吴玉龙跟前儿去笑:“诶,看看,小寡妇来找你了。”
吴玉龙前几天才糟了常采萍整治,名声奇臭,他们这些知青私下里都笑他被小寡妇给甩了,他憋屈了好几天,这时候还窝了一肚子火呢,谁晓得又遇见这个泼妇了。
他脸一板:“滚一边儿去,跟我没关系!”
就有人在一边“吁”着喝倒彩。
带着常采萍宣传队长也看见了院子里的知青,就扬了扬手里的草帽子招呼着大伙儿:“诶,都来,都来,这是咱们三队的常采萍,你们都见过面的,现在她住这儿了。”
就有个女知青问了:“她不是带娃吗,咋跟咱们住来了?”
宣传队长就说了:“没关系了,没关系了,娃的四叔回来了,她就搬出来了。”
吴玉龙那小情人旁边的双辫子姑娘就冒了一句:“原来是被人赶出来了啊。”
宣传队长就拍草帽子了:“诶,诶,咋说话呢,人家留她了,她没答应,怕孤男寡女叫人说笑,你们可不许再瞎说了啊!”
这一伙子知青就默了,转而去瞧常采萍,只见她站在那儿,眼眶子似乎还有点儿红,脸上却又挂着笑,对他们说:“以后住这边,还要先谢谢大家照顾我了。”
她倒是会给人带高帽子,几个男知青自然就没话说了,直摆手说她客气,女知青倒是歪头偏脸的,不怎么待见她,常采萍也不跟他们纠缠,只跟着宣传队长去看房子。
剩下的一间房在这串房子的尾巴上,靠着外面,房间较其他的要低矮一些,土墙上大片大片的潮痕,房顶子上的草也四散着。
常采萍跟着钻进屋子里,屋里到处漏光,抬头才瞧见顶子上草跑了位,屋里都漏风。
虽然屋里有个透光的窗户,但也是拿纸给糊上的,要真敢住人,一转个眼睛还不给你偷个精光!
宣传队长也瞧见了这条件,转脸看常采萍,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这么些日子,常采萍变得好了,他们都看在眼里的,如今她遵守诺言,落了难,他们也该厚待他的。
他就说:“是没房子了,要是有房子,肯定给你弄一间好的,你也别嫌弃,我待会儿就找人给你把房顶翻一翻,给你拼一张床,你先对付对付。”
常采萍自然是千恩万谢,这个当口了,人家给她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已经是仁慈了。
说着话,宣传队长就出去找人去了。
常采萍在屋里站了一会儿,一阵风刮了进来,在她脸上拍了拍,她泄气的耷拉下肩膀,真想知道自己咋就这么造孽呢!
就这么两三分钟时间,她就听见外面有人笑呵呵地说:“这不是嘛,不是啥体面的事儿,寡妇被扫地出门。”
“诶,那咱们以后还要一块儿吃啊?”
“咱们凭啥跟她一块儿吃,她没种一棵菜,没浇一碗水的。”
“长得也不咋样嘛,还弄得谁都稀罕她似的。”
反正恶毒的语言就在门外到处飘,常采萍最烦这些臭毛病,这些人要么背着她说,要么当着她面儿说,这还好点儿,偏偏是一股指桑骂槐的味道。
其实这也不能太怪他们,原主以前喜欢吴玉龙,那个小情人付美琴就在她耳边叨叨叨,成天就说哪个女知青和吴玉龙亲近了些,就原主那个暴脾气,那就是看哪个女知青都不顺眼了,看哪个女知青都是狐媚子了。
所以这些人跟她也不好。
不过事已至此,一时半会儿,她也改不了人家对她的映像。
常采萍哗地一拉门,就出来了,直接指了指灶:“我听见了!”
这一大院子的人都把眼睛鼓成蛤*蟆眼了,谁晓得她这么直啊,这不是摆明就要撕破脸皮了吗?
再看常采萍,常采萍只是一脸如常:“我之前是真有些不好相处,有个舌头长的老是在我耳朵边挑拨,说大家伙儿的闲话,我那时候脑壳昏,看不清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相信了,所以对大家也不亲热。”说着,又弯着眼睛笑了一下:“分锅也没别的意思,我又没浇过水,又没种过菜的,不能占你们便宜。”
一干女知青也摸不着头脑,倒有几个男知青瞧见了,就在一边捂着嘴笑。
等反应过来,那付美琴脸腾就红了,人家这也指桑骂槐的,谁不知道原来这里面就她俩好一些,这不就差指着她的脸门只说她是那个舌头长的了。
她这扭身就朝屋里走,那吴玉龙看了好几眼,也跟着追了过去。
两人走到了屋里说话,付美琴就跺脚,白净的脸上红色还没散,指着屋外,想骂又不敢大声,怕声音一出去,就是自己去认领了那个“长舌妇”的名头。
她就压低了声音闹腾:“你看看,她是个什么货色,明明是她惹的事儿,全甩在我头上。”
吴玉龙就来拉她的手臂,付美琴跟他扭了几圈儿,就呜呜地哭起来:“都怪你,我本来不用下乡的,我们家里给我在厂子安了工作,都是你说下乡几年,咱们回去安更好的工作,我想着要陪着你,才跟你一块儿来的........”
吴玉龙看她白白的小脸儿上哭得满是泪珠,就跟池塘里的白莲挂着雨露一眼,可怜得很,就把人朝怀里拉,想要哄两句。
门口啪嗒啪嗒两声儿,两人赶紧松开,一眼看去,是一起来的男知青张志文,张志文也看见他们了,尴尬得很,赶紧扶了扶眼镜儿,转身走了。
吴玉龙和付美琴对视两眼,吴玉龙就追了出去,拉住张志文的大臂:“诶,你看见啥了?”
张志文扶着眼镜儿框,抿了一下嘴巴:“啥都没看见。”
吴玉龙嘴角一颤,装了个不心虚的模样:“你看见了也没关系,我跟她从一个地方来,跟兄妹似的。”
张志文也眼角翘了一下,点头附和道:“我晓得了,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