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青笑了:“行了,你尽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人都是会变化的,就好像她那个便宜父皇,在一开始会立她为太子,说明并不是对她这个“儿子”没有过期待。
可是后来呢,他有了更爱的女人生下的更加健康,更加聪明伶俐的儿子,原本的太子就渐渐的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那位在她面前死去的一国之主,在活着的时候,心中可能也是想过要她这个太子死去,又可能临时后悔,到底于心不忍。
人心是最不能推敲的东西,包括她自己。
回到宫中,乔青看着西北新加的版图发愁。
他们这次抢了不少地盘,都是肥沃的土地,就等着人耕种。
边城人少,因为贫瘠荒凉,也是京城这些世家子弟不屑于打理经营的地方。
但作为天子的乔青却相当的重视,她在了解了西北那边具体地理情况之后,花了非常多的心思写下了一些相关边城建设的章程。
她沉吟许久之后,做出了她登基以来第一个涉及到民生,听起来十分冷酷,但是长久而言,绝对对那些困苦贫穷的百姓有益处的重大决策。
把那些多年遭了灾荒,处于地震、旱灾、洪涝多发地带的居民,迁移到边城那一块肥沃的土地上去。
对百姓来说对百姓来说,让他们离开自己的故居,是一件很难的事,落叶归根,被迫背井离乡在人们的潜在认知里,就是悲惨的,可怜的。
特别是那些生长于山村之中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迈出过自己的村子。对他们来说外面的世界是危险的,光怪陆离的。
而且大西北听起来就是荒芜危险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他们过去能干什么。
虽然天子在旨意中允诺的先迁移的人各种优厚条件,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有那种长远的见地。
不动,就是不动,反正天高皇帝远,管也管不着。
天子这令一出,意外的没有遭受到多少臣子的反对。
有些忠于天子的老臣上书劝谏,但天子执意如此,劝也没有用。
乔青下了决定的事情,便容不得更改,这一点文武百官也有所了解。
更何况这算的上天子登基第一年做的第一个重大决策,若是他连这个权利都没有,那就说明皇权衰微。偏偏天子强权,这道圣旨还是被颁布下去,勒令地方官员尽早通知。
世家则是冷眼旁观,想让年轻的天子知道不是所有事情都是围着他转,虽然他们说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话,可若是事事都遂天子心意,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朝代的更替。
打完仗的时候,已经快到了秋季,收获之后,就是休息和做过冬准备。
长安的秋老虎还厉害的很,乔青下了旨,安排了做事的人选,又觉得有些疲惫。
她在宫城中漫无目的地走着,从自己的寝殿逛到了御花园,又穿过御花园,到了国师府前。
一朵乌云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飘了过来,覆盖了整个宫城,天色一下子昏暗下来。
今日本来是个艳阳天,见天色突变,各个宫里的宫人开始忙忙碌碌的收拾东西。
太医院的小童呼朋唤友收晒在外面的药材,乔青还听得国师府内有小童大喊:“快快,把那个什么地动仪,还有那个星象仪都收起来,马上要下雨了。”
然后又是稀稀拉拉的声音,喊的貌似是:“拜见国师大人!”
国师府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冒出来一个人影。
白色的衣衫,依旧是仙气飘飘,不似凡尘人。
不是旁人,正是宴玉。
宴玉一般不出门,不是去兵火营,就是整天窝在国师府上,简直宅的不行。
宅男发明创造,改变生活,并不是一句空谈。
雨突然就从天上浇了下来,宴玉又缩了回去,不过一下子就出来了。
但是这次他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把伞:“陛下要借伞用吗?”
乔青:国师你来得这么巧,是白娘子转世吗
第67章
乔青没有接过宴玉手中的伞,只说:“朕借国师府上屋檐一用,待到雨停了便回去,用不着这伞。”
宴玉看了眼天象:“这雨少说还有一个时辰才能停,你要在此站上足足一个时辰吗?”
乔青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说完她又记起来,除了制造器械,占卜星象也是宴玉的拿手好戏,只是这事情基本都是由太常所的人去做,她就给忘了。
不过宴玉显然没有和她计较记性的问题,只很认真地再说了一遍:“我对星象略有涉猎,算不出具体雨停的时间,但应该差不多。”
完全是一点风趣都没有的工科男嘛,但意外让乔青不讨厌。
作为天子,虽然人人都要捧着她,各种想办法讨好她,可是看久了那样的面孔,换个宴玉这样的,偶尔也不错。
就好比说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尝尝清粥小菜也会觉得十分美味。
当然,宴玉这张脸属于乔青昧着良心也不恼划入清粥小菜的范畴了。
宴玉再向乔青递了雨伞,跟在乔青后头的小太监们总算反应过来,伸手要去接。
结果宴玉手一缩,又避开了。
乔青望着冲着她来的方向的伞,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这次她还是接了,她撑开伞来,朝外走了两步,又折回来。
“朕有些话想问问国师,可愿意随朕走两步?”
宴玉盯着她看了一会,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他直接走了两步,一猫腰,钻到乔青撑开的伞沿下来了。
别说,宴玉人看着瘦,长得挺高,主要还是乔青长得矮了一点,她应该是有一米六八左右,在这个年代,这样羸弱的身体,作为一个姑娘家,她绝对算得上高挑,额作为男人而言,就稍微有点不够看了。
她大概比宴玉矮了十几公分,和对方站在一起,就须得把胳膊举得高些,才能挡住两个人。
倘若是由小太监来撑着,那就得更费劲了。
乔青走了两步,把被她攥得温热的伞柄强行塞到宴玉手里,指使对方干活的语气格外的理智气壮:“国师个子高,你来撑。”
她为君,宴玉为臣,当然应该由做臣子的来服侍她这个皇帝。
这场秋日的雨来得很是急切,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落在伞面上,把跟在皇帝身后的宫人浇得很狼狈。
乔青看着雨水顺着小太监们的帽子流下来,吩咐到:“你们就国师府候着吧,朕和国师单独走走,过会再回来。”
国师府离皇后所居住的宫殿仅仅隔着一条梧桐大道的距离,凤凰非梧桐不栖,宫中乃是真龙真凤栖息所在,自然少不了梧桐。
不过这梧桐不是后世常见的法国梧桐,而是本土的青桐,树干平滑,大概有十五五米高,不用修剪都十分整齐,遮天蔽日,是夏日里乘凉极好的去处。
现在已经是秋日,梧桐叶由绿转黄,就如同稻谷,都变成了黄灿灿的颜色。
两个人走了大概十来步,乔青率先开口说:“国师觉得朕强令百姓迁移到西北,是不是太过了?”
平常宴玉并不参与国事,但是他宿在宫城,又掌管太常所,并非同外人毫无接触,此次迁移令的事情范围不小,乔青不觉得宴玉会一无所知。
宴玉说:“陛下不是不准臣参议国事吗”
乔青就料到他会这么说:“这是咱们私下聊聊,和那种朝臣进谏劝说是两回事,你今日就不要把朕,把我当皇帝,我就想听听你的看法。”
这次的事情,魏寒是没有说什么,因为私下替她办事的缘故,她说什么魏寒都是照做。
至于张纵,他本是管刑诉,不管民生这块,货不对板,很多事情乔青是不会寻他商议的。
她其实也问过,不过对方隐约表露出几分不赞同,说的是:“大面积的迁徙劳民伤财,而且路途中免不了要死掉不少人。”
他出身寒门,自然知道长途跋涉之苦,而且到一个新的地方,人很难适应,若是青壮还好,对老弱病残而言,那就当真是折磨。
宴玉说:“从长远计,这自然是件大好事。”
他想了想天子指的新版图:“陛下说的那几个地方,不曾有过地龙翻身,而且土地肥沃,虽然离的城镇远了些,可若是能按照预期把村子迁过去,自然能建起新城。”
对啊,她就是这么想的,一座城池,就算是再繁华美丽,如果失去了百姓,很快就会变得荒芜。
居天子高位,她没有办法切入一个点去做政策,而是要看大局。
就好比说哪出发生洪涝大灾,可能要决堤了,她也得勒令那些精心培养的士兵冲在前头救灾。
哪怕明知道会有牺牲,可是如果不做这些,死的人就会更多。
但是大部分人都只能看得近处的困难,看不到长远之处。
其实齐国的百姓真的很努力,此次前往西北支援的将领程远就写了长长的密折,告知了她这些时日那些奴隶的作为。
这些被那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看不上的低贱的奴隶,真的听话又能干,她们虽然没有念过书,也没有那些匠人的手艺,可是至少有一把子力气,而且很多都肯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