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玛最讨厌他这种沉默的模样,让人猜不透心思。
但是有时候不得不说,他面色越古井无波,就越让人心痒,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地撕裂他的面具。
她伸出手指,勾画他的轮廓: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桌上的烛火“啪”地一声响,屋内明灭了一瞬。
苏玛的眼前猛地一暗,手腕一紧就被对方拽到床上。
苏玛一惊:“你要干什么?”
百里骁挡住了大半个灯光:“随你的意,睡觉。”
苏玛的喉咙一动:“你说真的?”
她脸上不信,但是已经挪动了屁股,默默地给他留了一个位置,跃跃欲试地看着他。
看着她晶亮希冀的眼神,百里骁什么都没有说,翻身和衣而卧。
苏玛感受他身上的凉意袭来,心脏都要蹦到心口。
以前她这么半真半假地激他,他要么是不理自己,要么是点了自己的哑穴,没想到他今天突然就顺了自己的意,乖乖地躺在她身边。
难道今晚自己就能拿下他?
按捺心中激动,苏玛故作羞怯地挪到他身边,道:
“公子,你是不是来真的?”
百里骁抬眼:“何为真?”
苏玛心中啐他装模作样,故作不懂。
但是他越是冷漠,就让她越激动。冲他一吐气:“你忘了?你还欠我的‘补偿‘没有还呢。”
百里骁拧了一下眉,他想了想,一抬手挥灭了烛火。
苏玛的气息顿时就乱了:
“熄灯也好,我不喜欢太亮。”
百里骁翻身,猛地点了她的穴道。
苏玛:“……”
许是看出她脸上的震惊与愤怒,百里骁解释:“他人之地,不可放肆。”
苏玛瞪他,他难得滞了一下,盖住她的眼睛:
“若是一切尘埃落定,我会让你如愿。”
什么如愿,她又不是讨花魁欢心的大爷,为何还要等着对方挑日子!?
苏玛暗自咬牙,百里骁你等着,总有一天你求着补偿我我也不会给你机会!
他将被子盖在她身上,声音轻柔:
“睡吧。”
别说,这几天跟着百里骁风里来雨里去,早就累得浑身酸痛,虽然生了一肚子闷气,但也一夜无梦。
一早,她一睁眼就看到了对方的胸膛。
抬眼,见百里骁静静地看着她,眸光像是落了碎星。
她昨晚的闷气顿时一扫而空:
“你看我干什么。”
百里骁将她拉起来:“叶夫人等着用早膳。”
苏玛边洗漱边道:
“她还真不怕你,竟然能安心地和咱们吃饭。”
百里骁道:“她岂会不知道,只不过是见我能轻易地杀了那两个黑衣人,又见我没有挟持她,所以按兵不动。
你我若是在暗处,她才更要担心。”
苏玛叹口气。桑竹芸当年也是闯荡过江湖的,能顾虑这么多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想到这母子二人相见却不能相认,吃个饭都勾心斗角,她就有些胃疼。
饭桌上,百里骁并未动几下筷子。
许是没有女儿,桑竹芸对苏玛越看越喜爱,连连给她夹菜。
苏玛吃得双颊鼓起,对桑竹芸的热情有些抵挡不住。
说是要两人留下做客,就免不了提起昨晚的事。
桑竹芸放下筷子,对苏玛抱怨:
“幸好叶哥和鸣儿都不在,他们要是在的话,定会拿我遇刺的这件事作为借口,让我再庄里再闭上三个月。”
说是抱怨,但她的眉眼无一不是对丈夫和儿子的思念。
说到叶鸣,苏玛见百里骁的眉眼一动。
她暗道此时百里骁应该还想听有关叶鸣的消息,于是赶紧接了两句话,让桑竹芸又是嫌弃又是骄傲地接着说。
叶鸣出声在一个雨天,在桑竹芸上香的路上遇袭而生的。生下来一声不吭,被救时哭声洪亮,因此得名“叶鸣”。
说起那日,桑竹芸还心有余悸,她道:“幸好菩萨保佑,让鸣儿没有在出生之时张口哭叫,否则我们母子二人性命不保。”
说到这个,旁边的小丫头神色骄傲:
“说起来我们夫人一向是运气好。听老爷说他们成亲的前一日还是乌云密布,大雨倾盆,没想到成亲当日就艳阳高照,是个好兆头。”
不知为何,桑竹芸听到这里,表情有些异样。
苏玛察觉到了什么,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鼻子。
百里骁不动声色。
她主动转移了话题:
“夫人您是有神明护体,以后定然也是一帆风顺的。”
桑竹芸叹口气:“有了这么不省心的儿子,我头发不知愁白了多少根,算什么风顺。”
她将叶鸣从小调皮捣蛋的事情一说,嘴上嫌弃着,但眼角的细纹都像是挂着宠爱。
百里骁面无表情,眸中晦暗,不知在想什么。
苏玛主动地碰了碰他的手。
她知道百里骁从小就没有见过母亲,因此此时桑竹芸表现得越是慈爱,就越是显得他孤冷清寂。
她只是想要安慰他一下,却没想到被他猛地回握住。
仅仅是一瞬,却让她的心跳失了一拍,脸上漾出晕红。
这边,桑竹芸一直闷在烈火山庄,好不容易来了两个外人,更何况苏玛是个格外给面子的听众,因此说起从前滔滔不绝,说了半天见苏玛脸上见了汗,眼神发虚,不由得惊讶:
“苏姑娘,你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红润?可是身体不适?”
苏玛的脸色更红了,她不敢看百里骁一眼,犹豫地吐出一句:
“无事。”
百里骁面色平淡:“许是热了。”
苏玛:“……”
桑竹芸让丫鬟把窗户开了一条缝,接着道:
“鸣儿现在迫于外界压力,不得不暂时躲避,要是他现在在庄里,定然会很高兴认识你们。”
苏玛暗道叶鸣高不高兴她不知道,一剑要杀了他们才是真的。
她道:“我早就听闻叶公子的大名,他武功超绝,在江湖上数一数二,也不知您是怎么教出来的,让他如此优秀。”
桑竹芸一笑:“我虽然会一些武功,但是若是教子还差得很远。鸣儿不像是他爹喜欢耍刀,他似乎很喜欢使剑。
他爹无法,只好找了一个剑师回来,这么多年,这剑师虽教他聊聊几招,但却受益匪浅。”
“剑师?”
百里骁这才开口。
“是。”桑竹芸看向百里骁:“白公子若是想见鸣儿师父,却是不巧。他行踪不定,我也未曾见过他几面。”
“这还不止呢。”小丫鬟在后面补充:“别说夫人了,就连我们老爷也未曾见过几面。奴婢倒是有幸在半夜见过一面,见师父气质清冷,恍若是那雪山上下来的人。”
“雪山?”
百里骁的脸色微变。
桑竹芸有些诧异:“白公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百里骁道:“烦请夫人带我去那剑师的住处一看。”
桑竹芸虽然不解,但还是起了身。
“剑师就住在你们房间的旁边,与鸣儿同吃同住。”
看着百里骁冷峻的背影,苏玛深吸一口气。
该来的总会来,他若是知道了也好。
几人来到了叶鸣所住的院子,首先入目的是一棵参天古树。
桑竹芸看见那棵树先是一笑:“那就是鸣儿平时练剑的地方。”
苏玛微微抬眼,看这小院虽不奢华,但舒适温馨,如今树枯叶落,想来夏日炎炎,定是枝繁叶茂。
在树下练剑,遮风挡雨,也是一番享受。
……和冰冷刺骨的无上峰比起来,恍若天庭地狱,天壤之别。
百里骁静静地听着桑竹芸的话,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光微闪。
苏玛默默地握住了他的手,他狠狠地将她的手攥紧手心,像是抓住一块浮木。
桑竹芸并未察觉两人的异样,她又指向那间房。
“那就是鸣儿和师傅休息的地方。两人虽然见面不多,但鸣儿对这师父却很是敬重,若不是那师父生性清冷,鸣儿差点认了他做义父。”
百里骁眉头一敛,瞬间进了卧房。
这卧房很是宽敞,看样子挂满了叶鸣从小到大用的东西。
再往里面一进,就是一个侧室。
这里更加简陋,除了墙面上挂了几幅山水画,就是桌子上寥寥几个茶杯。
百里骁缓慢的在屋内走了一圈,每一步都像是重若千钧。
这里太过安静,然而他却能从这种安静之中嗅出一股冷寒的气息……一股专属于无上峰的气息。
百里骁的脸色猛地变了。
苏玛感觉对方的手越来越紧。
她没有吭声,安静地随他走出了房外。
门外,桑竹芸见百里骁的脸色白到似乎随时化在阳光里,不由得吓了一跳:
“白公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百里骁回神,声音微哑:“无事。”
他牵着苏玛,低声道:“叶夫人,我还有事,先行告退。”
桑竹芸看他似乎不适,赶紧道:“无事,你们可自便。”
两人走后,桑竹芸看着百里骁的背影,突然皱了一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