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梨摇头一笑,似是山花烂漫,看不出半边怨怼。
曹阿婆拍了怕她的手,看她腰上挂着铃铛,一点头:“这样也好,万一那小子有什么异动你就摇铃,我马上就赶过来。拼着这把老骨头也会把他打得渣都不剩。”
小梨哭笑不得,赶紧把曹阿婆送走了。
走之前曹阿婆还偷偷交代她:“这人是血淋淋地被救回来的,一定是江湖人士。你多加小心。”
小梨连连点头。
送走曹阿婆后,她给追天逐地两匹马喂了些草。这两匹马被她捡回来时,就像是没妈的孩子委屈得很,一个没了耳朵痛苦嘶吼,一个拱着百里骁毫无所觉的身体,低声哽咽。
看见她打伞而来,就像是看见了救星,眼睛都亮了。
她只是轻轻一摸马头,两匹马就乖乖地跟着她走,也不怕她把它们的主人卖了。
追天见了她,轻轻摆动剩下的那一只耳朵,打了个鼻息,逐地在她身上蹭了蹭,脸上还带着溪边的泥点。
小梨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她拍了拍两个马头,无声地告诉它们要回去给它们两个的主人做饭啦。
她刚一回头,就似乎感受到一道眼神,然而向窗边看去却只能看到轻飘的窗纱。
她耸了一下肩。慢慢走回木屋。
百里骁昏睡的那几天,他除了药水之外什么都吃不下去,苏玛只能用参汤吊着他的命,现在他既然醒了当然就不用再用那些苦涩的药来填肚子。
但是吃什么是个问题。
她记得刚把他救回来的时候他面如润玉,虽毫无血色但可见莹白,但仅仅三天脸颊就微微消瘦,除了眼中隐有冷光之外,已是虚弱青白的模样。
她想了想,油腻的当然不能吃,太过清淡的怕他没胃口。于是熬了一大碗蔬菜粥。
吃饭的时候,百里骁道谢。然后主动地帮她拾捡碗筷。
小梨洗洗涮涮,这一天也就快要结束了。
日暮西山,天边隐有乌云压顶。
她把东西收好,又把两匹马牵到房后的草屋里,一回头,就看到百里骁站在门口,双眸微垂,静静地看着她。
她一惊,指了指外面,表示天要下雨让他赶紧进屋。百里骁不语,他抬头静静地看了一会天色,看远处云山雾罩,听门上的银铃响动,慢慢地闭上了眼。
小梨不敢打扰他,悄悄地回了屋。
屋内因为阴雨天气有些潮湿,她把蜡烛点上,关上窗户,然后把松软的被子铺在床上。顿时,这屋子里充满了阳光的气息,她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一笑。
窗外风雨渐大,雨滴打在窗棂,有冷风钻了进来吹起窗纱,她搓了搓肩膀,看百里骁还没回来,想了想,摇了一下铃。
铃声一响,片刻有脚步声传来。
百里骁拉开门帘,走了进来。
小梨回过头,昏黄的灯光下,整张脸如同骄阳的光晕无比柔和,她微微一笑,眼中就有橙黄的潋滟波动。
百里骁看了她一眼,然后慢慢放下手。
灯光下,他长身玉立,在墙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整个木屋都变得更加狭小了起来。小梨看他走近,略有些不自在,她从床上站起来,拍了拍松软的被子,然后把他拉到床上,起身就想走。
却刚迈一步,就感觉袖口一紧。
她回头,那人早就把手收了回去:“你在此,吾出去。”
说着,他就站起来要走出去,小梨指了指他的身体,又指了指窗外,表示这样的天气如果不好好休息会加重病情。
百里骁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直接点了她的穴位,将她放在床上,将被子盖好,转身就走了出去。
一道门帘隔绝了视线。
小梨动也不能动,说也不能说,只得叹了口气。
窗外雷声阵阵,她温润的眼睛看着床前的白纱,半晌竟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午夜,她突然被窗户的敲打声弄醒,身上一阵阵发寒。她微微动了一下眼皮,睁开眼一看,原来是窗户被风吹开,大雨飞了进来,连床边的纱帐都被打湿了。
她挣扎地动了动,竟然能坐起来。想来是百里骁有伤在身,点穴也是力道不足。她松了一口气,起身将窗户关上,就在想要坐回床上时,竟然听到一声压抑的闷哼。
她一惊,这里虽是村落但也算得上是荒山野岭,这一道声音似乎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她的内心一跳,赶紧点燃蜡烛,披上衣服小心地拨开门帘向外走。
昏黄的灯光只能照到小小一隅,她慢慢地向前走。看到桌前那个修长的背影,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看对方背对着她,只穿着单薄的外衫静坐。于是赶紧把身上的外套解下来披在他的身上。
只是刚碰到对方的肩膀,她就是一惊。
他的身上寒凉得很,竟是比这冷雨还要冷三分。她刚想叫醒她,却觉得眼前一花手腕一紧,她顿时被拉进了对方的怀里。
他身形宽大,长袖一展就把她罩个满怀,她感觉就像是坠入一个冰湖,瞬间打了个哆嗦。
接着一股冰凉的鼻息喷在她的颈侧,她被吓得溢出眼泪,却只能发出短促凝滞的惊呼。
一抬眼,就对上百里骁猩红的眸子。
窗外雷电撕裂天空,她的神情突然有些恍惚。
第25章
天道问:“何不告其君尔之凄惨身世?”
苏玛:“你懂什么,虚虚实实反而让人猜不透,怎么凄惨就让他们脑补去吧。”
天道:“受教,不愧是玛丽苏。”
“哦,忘了告诉你,这一招我是学的百里骁。”
天道:“......”
*
小梨在百里骁的怀里拼力挣扎着,却完全逃脱不了他的桎梏,她的眼角发红,被捏疼了手腕,揉乱了衣衫,整个人都被捏成一团,却只能发出细弱的哼声。
她腰间的铃铛叮当作响,随着窗外的雷声纠缠成一道道暧昧缱绻的背景乐。
百里骁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瞪着猩红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那执拗的样子像是要随时吃了她。
她一惊,下意识地推拒他的胸膛,却不防他猛地低下头咬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骤雨初歇。
有鸟儿在窗前轻巧地蹦来蹦去,啄饮着草叶上的露珠。
百里骁是被马儿的嘶鸣声吵醒的。那嘶鸣带着欢快,他听了二十年,是逐地的叫声。
他想要睁眼,却觉得身体无比地疼痛,似乎有一柄锤子敲段了他所有的筋骨,又在骨缝相连处灌注千年不化的寒冰,那股寒冷顺着筋脉、血液一路冲撞到他的心脏,然后将他寸寸冻结。
他想起来了。昨晚他想要运功疗伤,却在压制内伤的过程中真气错乱,熟悉的寒冷又再度袭来,之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他勉强睁开眼,微微一动就感觉浑身碎裂般地疼痛,连唇齿间都有血腥气。如此痛苦,他的眉眼却毫无波动。
他勉力撑了起来,手背青筋暴起。
微风拂过,从窗外传来苍老的声音:
“你确定要这么做?这里离城里可远着呐。”
半晌,没听见回答,那苍老的声音又道:“既然如此,你就去吧。我就说不能把他留下,这下麻烦了吧?”
片刻,门外没了声响,有脚步声和银铃声传来,他垂下长睫,眉目如高山烈风般冷淡。
小梨还浑然不知,她的手上拎着一个花篮。今天她换了一身高领的衣服,黄色的薄纱和花篮里的鲜花遥相呼应,微微一笑,让人见之忘俗。
她把东西放在桌上,随意瞄了一眼床,看见他醒来就是一惊,用手比了比:你醒了!
她快步走过来,就想碰他的额头,只是手刚伸出去他的头就是一偏,声音沙哑:“我无碍。”
小梨察觉到他的冷淡,以为他是生病了心情欠佳,也没有在意。她一笑,转而把手伸向他的被褥,就在刚刚碰到被子上时,自己的背上一痛,猛地被按在上面。
她一惊,也只能发出沙哑的叫声,百里骁的脸在她的面前,眸中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山,说话也似乎含着冰粒,带着血腥的冰冷:“你要干什么?”
小梨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徒劳地张了张嘴。
她只是想要掀开被褥......
她的领口在拉扯间微微散开,百里骁似乎看到那片白上似有一抹红痕。在洁白的皮肤上如同翩然落雪的红梅。他微微启唇,感受到嘴里的血腥,似乎是想到什么,突然一怔。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还是在山洞里。他似乎一真气错乱就会失去理智,然而之后的事情自己却全然不知,只能在别人的身上寻找痕迹。
第一次是在那个小二身上,而这一次......
百里骁一顿,他仔细地盯着她的双眸:“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失去了理智?”
小梨想起他昨晚的异样,有些瑟缩地点了点头。
她又指了指他的胸膛,表示他昨天晚上内伤又发作,然后又在被子下慢慢摸索,摸出一个汤婆子来,那上面已经被百里骁的体温冷得毫无温度。
原来她刚才是想从被子里拿出它......
他敛了眸子,把小梨扶起来,难得顿了一下:“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