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汴城的这一日,她埋怨他不顾自己困倦,硬是拉着她买东西的不体贴,却没想到那是为了和心爱之人在一起筹备婚礼,即使她无言的陪伴也难掩的满足。
她的手心在他的掌心下颤抖,无数复杂的情绪在她的心口翻涌,几乎将她吞没。
他说过,他有过不止一个女人。
无论是小梨还是苏夭,又或者是那个倒在路上的无名孤女,所有的女人都属于他。
都爱着他,也都被他所爱着。
从她化作凌清的第一晚,不,是从苏夭死后的第一天,他就在弥补。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也不知道他为何一直没有告诉她。
她只是知道,他爱她。
他爱她,这就够了。
她缓缓上前,哑声道:“那就用你的后半辈子弥补。若是这辈子不够,那就搭上下辈子。”
百里骁的身形一震,他缓缓转过头来,眼角猩红:“永生永世,我都甘之如饴。只要你愿意。”
苏玛看着他的双眼,所有的顾虑都被他眼中的沉痛所吞没。
她哽咽地一点头:“好,我接受你的弥补。”
这一句话,就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管他什么天道,管它什么剧情!
这一刻,什么都没有眼前的人重要。
百里骁的表情骤然一变,他猛地将她抱进了怀里,像是要揉进身体里那般的用力:
“你我既已说好,就都不能反悔。”
苏玛狠狠地点头,攥紧了他的后背。
百里骁缓缓松开她,然后啄去她脸上的泪:“你还记不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
苏玛心潮起伏,一时也想不起来他到底说了哪些话:
“我都记得。你难道让我一件一件背给你听吗?”
百里骁道:“我说过,今晚会有一场婚礼,只属于你和我的婚礼。”
苏玛一怔。
说完,他放开她,将她拥在身前。
苏玛迷茫地看去,心头一震,猛地瞪大了眼。
此时夜色深沉,星罗密布,让人见之忘我。远处群山起伏,像是一只只巨兽在幽暗中蛰伏。
然而再绚烂的夜空,都不如眼前的灯海来得震撼。
是的,灯海。千万根蜡烛摆成的灯海。
烛光漫山遍野,像是整片天幕都坠到了眼前,又像是萤虫蛰伏,颤动翅膀。远远望去,跳跃的烛光连成一片,延伸到肉眼看不见的尽头。
山风拂过,每一次似灭的跳跃,都会重回更加耀眼的燃烧,她在这朦胧的光晕中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苏玛目瞪口呆地看向百里骁,由于太过吃惊,眼角的残泪落下还浑然不觉。
百里骁勾起嘴角,抹去她脸上的泪,轻声道:“这就是你和我成亲的地方。这里只有我和你。”
说完,他带着她缓缓向前走。
越靠近灯海的中心,苏玛的心就跳得越快。
她被他紧紧地握着,手心的炙I热消退了不少不真实感。
成亲?
她开始意识到“成亲”这两个字的意义。
她与百里骁的成亲,不是她以前攻略的敷衍之举,也不是她变成凌清时百里骁的故意为之。
是他们两情相悦,是他们情之所至。
成亲,代表着她变成了他的妻子,玛丽苏不止有一世,就代表着她生生世世都是他的妻子。
他们两个无论是生是死,是福是祸,都会永远在一起。
苏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灯海,一时之间有面对未知的茫然不安,一时又有被感情撑满的期待,此时的玛丽苏,再也不是那个日天日地,谁都不怕的攻略者,在面对真正的感情上,她突然变成了会紧张会激动的愣头青。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安,百里骁将她带到身边,默默地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苏玛闭上眼,感觉内心所有的焦躁都消失不见。
“莫怕。”他轻声道:“从今以后,什么都有我陪着你。”
苏玛忍住泪意,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灯海中心。
这里只有一个被红绸蒙着的四方的桌子,桌子上摆着红烛和香炉。
其实若是一个正式的婚礼,不仅要准备这些,还要有天地爷的排位,更要有新郎父母坐于两侧,象征着庄重与祝福。
只是如今少了这两样,苏玛却没有任何抱怨。
她知道为何,也赞同他这样做。
百里骁带她走到中间站定,拂去她面颊上的乱发:“马上你就要成为我真正的妻子了。”
苏玛看他说得庄重,但一见两人的装束就哭笑不得:“你还说,哪有不穿红衣的新郎和新娘啊。你不早点告诉我,我也好打扮打扮。”
百里骁道:“无论何时你都很美。”
苏玛微微一笑。
百里骁看着她,轻声道:“我百里骁一辈子都活在仇恨之中。上天不眷,父亲不慈,母亲不在,因此我们成亲不拜天,不拜地,更不拜父母,只拜我们自己。”
苏玛本就心疼他,被他这么一说更是泪眼朦胧。
她咬着唇,狠狠地点了一下头。
百里骁微微一笑,眼睛里也有了泪光:
“百里骁发誓,愿娶眼前的女子为妻,不论她是何模样,不论她有何姓名。即便她身处天庭地府,即便她变作草木,我也一心一意,死生不弃。”
苏玛哽咽出声,勉强吐出字来:
“我苏玛,愿嫁给眼前的男子为妻。不论他是人是魔,不论他是正是邪,即便他与世人为敌,即便他千夫所指,我也一心一意,生死相许。”
苏玛、苏玛……
原来她的名字就叫做“苏玛”。
百里骁从来没有想到,会在成亲之日才知道自己妻子的名字。
他心中大恸,却又有种失而复得的悲喜。
烛光下,苏玛看出他在想什么,泪眼朦胧:“还不晚,百里骁,一切还不晚。”
他闭上眼,点了一下头。
两人面对面,深深地拜了下去。
“百里骁与苏玛结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山风起,天空似乎有所震动,乌云遮住了星光。
苏玛意识到是天道醒来,脸色猛地一变。
若是天道知道了她和百里骁的感情,拿他威胁她怎么办?
她刚想提醒百里骁,对方却猛地凑过来,以吻封缄。
灯海中,两人相拥,万千烛光都不及两人的泪晶亮。
两人的泪混在一起,落在了手心。
半晌,苏玛缓缓抬眼,百里骁贝占着她,小声道:“莫怕,一切有我。”
她心下一顿,看着他发红的眼睛,心里恍然像是有一条温热的河水淌过。
此时,她不问他到底知道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
她只知道,眼前的人是她的丈夫,她只要相信他就好。
她点了点头,和他额头想抵:
“我信你。”
天空轰隆一阵,猛然又似乎被别的事转移了注意力,乌云像是干枯的花瓣,瞬间萎缩,消失得干干净净。
苏玛松口气,问:“接下来要做什么?”
百里骁轻声地在她耳边道:“去把‘有名无实’彻底‘做实……’”
苏玛一惊,还没等反应过来就猛地被他拦腰抱起。
她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脖颈。
长长的裙摆在风中缱绻地飘起,他抱着她缓缓往回走。
苏玛回过神来,彻底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他的脖颈。
“怪不得我一醒来就看到红绸和红烛,原来你早就把洞房都准备好了啊。”
百里骁无声地勾了一下嘴角。
苏玛忍不住嘟囔:“你也太坏了。”
说是抱怨,但是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羞涩与娇嗔。
他没有作声,只是回去的路上脚程又快了少许,若不是怕被她看出来,险而用了轻功。
片刻就回了木屋,百里骁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然后用杯子倒酒。
苏玛知道这是在准备交杯酒了。
喝了交杯酒后,就代表她被“腌渍”入味,可以吃了……
按理来说,她一个见过大风大浪的玛丽苏不该紧张,但这毕竟是第一次,她难免有些忐忑。
一会该怎么表现?是装作游刃有余还是一窍不通?
游刃有余的话百里骁会吃醋的吧……毕竟她还朦朦胧胧地记得,在自己是苏夭的时候和他在烈火山庄里喝酒,自己无意说漏了一句话,谈起以前的攻略,对方就气得眼眶通红。
当时她以为对方是占有欲作祟,现在想来对方肯定是早就察觉到了她的真实身份,乱吃飞醋。
要不然干脆就自然点,承认自己一窍不通?
可是那也太丢玛丽苏的面子了……
她一时甜蜜一时纠结,没注意到百里骁早就坐在自己身边,拿着酒杯勾着唇角看着她。
苏玛回过神,被他看得脸热,不由得抢过酒杯,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百里骁道:“这几天一直看着你清冷孤傲,很少看你露出这般生动的模样。”
苏玛内心一动。她为了维持自己的人设,故意装作高冷,虽然这点演技对玛丽苏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动心了的玛丽苏真是有苦难言。